蘇涼葉突然說了這麽一句話,可眼前除了空地便就是樹木。墨天閣,聽這名字,怎麽說也該是一座閣樓吧。


    陸溱知正疑惑著,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就聽得後麵傳來聲響。


    “到了!你該撒手了吧!”


    “啊?已經……到了啊……那啥,魔鬼閣呢?”


    陸溱知轉頭,就看到商前光和風落尋兩人又在吵著什麽,爭得個麵紅耳赤。


    不過,他們二人到底是惱羞成怒呢,還是其他什麽的呢,她就不得而知了。


    “什麽魔鬼閣啊,那叫墨天閣。”


    “哦哦哦。”商前光始終盯著他手抓衣袖的那處,怎麽也沒有撒手,“不過,你衣服質量倒是要比易棖兄弟的要好啊。”


    “……”


    風落尋嘴角抽搐:不然呢,要讓你看到裸露的手腕啊。


    她之前能夠忍著他抓著她的衣服,已經是天大的讓步,好嗎?


    現在都已經到達目的地了,商前光還抓著她的衣服不放,這是幾個意思?


    某人不要太得寸進尺了……


    於是,風落尋拔出她的佩劍,揚起劍鋒,在光下格外晃眼。


    風吹起長發,卷起幾味香,那肅殺的眼神,讓商前光直打寒顫。


    “你……發發發……要,嗒嗒滴,幹……啥什麽啊?”


    一不小心,牙磕著牙,商前光連話都說不順暢了。


    “剁手啊。”風落尋卻聽懂了商前光問的什麽,輕鬆答道。


    眼裏的笑既狠又颯,沒有一絲的同情與憐憫。


    隨著劍落下,萬千塵埃逆光而行,商前光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劍落,斬斷那肉眼可見的青絲。


    該死,商前光他少了一根頭發。


    他緊緊地搓著自己的手,哈了口暖氣,以慰剛剛差點被劍的寒氣凍到的雙手。


    他看著自己的手,直至手被搓得通紅,他才猛然抬頭,對上紅衣少女的眼。


    此時,商前光心下終於確認了一件事情:嗯,這女人真的是很狠心啊,居然對他的……頭發絲下手!


    要不是商前光他手躲得快的話,後果真的是想都不敢想的。


    通過他掉落的發絲就可以知道,風落尋她絕對是想要砍下來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


    發絲遇鋒,直接斷開,正好飄落在商前光的手心上。


    “你……”商前光現在仍處於驚嚇狀態,懵懵的,傻傻的,“還真剁啊,居然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嘴一張開,他像是緩過來了那般,眼睛聚神,死死盯著風落尋以及她手中的那把劍。


    “你可知道我這雙手是有多麽的寶貴啊!”手一甩,商前光直接就從地上彈跳起來,捋起袖子,就想來大幹一場。


    “哦~有多寶貴?”風落尋歪著頭,挑眉,“我還嫌棄你弄髒了我的衣服呢。”


    風落尋話鋒一轉,劍又重新來到了商前光手的旁邊。他攥緊的拳頭剛想要砸上去,一看到那劍上映著的某人的笑,他的拳頭立馬就軟了下來。


    “我……我將來可是要成為第一陣法師的人啊。”


    然而風落尋並不為所動,緊接著,商前光鼓起他那“膨脹”的勇氣,心一橫:“你說說,我的手是有多麽的寶貴啊。”


    說著說著,商前光還將自己的手伸到風落尋的麵前,手心手背都好好展示了一番。


    “第一陣法師?”風落尋笑得很假,“就你啊,小弟弟,你在做夢呢。”


    “……”商前光動作一滯,微顫,就見得那劍離他的手越來越近了。


    “還有,你這手,也沒什麽用嘛。”她看到商前光顫抖的雙手,那雙手明明修長,在劍光下映得如此好看,卻長在了這樣一個人的身上。


    她也沒見著他有些什麽用啊。


    可能就真的在陣法上比她懂得稍微……多一些吧……


    這麽一想,風落尋暫停了手中的動作。


    “……”被風落尋這麽說,商前光一肚子的氣都沒處撒,目光都變得兇狠了起來,“你!”


    “嗯?”


    “你……怎麽能這樣說我的手呢?”商前光他慫了,別問他為什麽。


    都是因為麵前的女人心太狠,而他的心太軟。


    商前光低下了頭,抿了抿幹澀的唇,視線放在自己的手上。


    他動了動自己“幸存”下來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彎著、勾著。瞧,他的手指是多麽的可愛啊。


    商前光直接蹲了下去,嘴依舊翹著,一臉不悅,內心不禁感慨道:手指啊手指,居然有人會向你們下手,我是一定會護好你們的。


    “所以,有什麽用呢?”風落尋看著縮成一團的商前光,本想著再懟上一懟,又或者再拿劍嚇嚇他的。可一看到某人那委屈的小表情,那生氣又不敢發作的小身影,風落尋就覺得很好笑。


    隻聽得那剛剛讓他害怕的聲音又來了,商前光心一顫,警惕地抬頭。


    “嗯?”商前光是直接被風落尋給嚇怕了,他哪裏還能仔細地思考啊。


    老大姐……狠女人說什麽來著。


    商前光又在心裏給風落尋悄悄換了一個稱唿。他不禁懷疑,這狠女人到底是不是風易棖的親姐姐啊,怎麽感覺這兩人一點兒都不像啊。


    易棖兄弟對他可好了,還親切地喊他“阿前”。而這狠女人,都拿著劍對他,還喊他“小弟弟”。


    某人不禁嘟嘟嘴,心想:都喊他小弟弟了,怎麽還對他那麽狠心呢。


    對了,她說什麽來著。


    她問他,有什麽用。


    ???


    什麽東西有什麽用?


    切,狠女人說話還前言不搭後語的,商前光他才不會再理她了呢。


    不過,風落尋好像不久之前才說商前光的手沒什麽用來著……


    莫非,狠女人是在問他,他的手有什麽用嗎?


    可一個人手的用處可多了啊,就算是一個普普通通不能修煉的人,都需要有手好嗎。


    “我,我的手至少還能幫我算數呢。”思來想去,商前光說出了他自認為最自豪的用處。


    “……”風落尋眉一皺。


    “再不濟,還能拿筷子,吃飯……飯……”見對方表情反應都不太對啊,商前光接著試探道。


    “……”風落尋的眉又皺得更厲害了。


    “飯飯很好吃啊,這難道不重要嗎?不能夠算是手的用處嗎?”商前光邊說邊咽了咽口水,生怕自己的手又要“沒”了。


    “……”風落尋現在她就感覺,她是在和著一個傻子說話。


    人要是不吃飯,那還能活嗎?


    又或者,換一種說法,誰能夠在漫長的一生中,不吃東西就能夠生存下來的呢。


    等修行到一定程度時,也許一個人是可以保持越來越長的時間不吃飯的,但終究現在是沒一個人能夠做到滴水未進而度過一生的。


    除非那人已經不是人了。當然,風落尋她從來都不相信,這世上真的會有神存在著。


    萬年前有三神,卻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神,他們隻是達到了超人的境界。


    而青州神族,族名中一個“神”字,卻終究與人沒什麽太大的區別。唯一明顯的區別就是,神族之人普遍要比人族強。


    看著風落尋越來越拉下去的臉,商前光他慌了。


    “我的手,可以幫你拿劍。”可商前光也不知道說什麽,才能夠取悅到這狠女人。


    就算如此,他卻也不曾想會說出這樣的話啊。什麽拿劍不拿劍的,那是別人的佩劍,其他人一般都是不能去觸碰的。


    一個人的佩劍被另一個人隨意觸碰了,依這個世界的法則,那叫做“冒犯”。


    “不用。”


    沒有想象中的狂風驟雨、電閃雷鳴,商前光僥幸逃過此劫。那聲音宛如下雨之前的情景,隻是陰沉沉的淡漠,沒有雷電與暴雨。


    商前光他氣還沒喘完呢,剛想接上一句話,就感覺到周遭有些不太對勁。


    他正想著要把雙手放在胸前擺一擺,向風落尋示意他並沒有真的想要拿她的劍的意思,卻無意間感覺到了幾束目光。


    錯愕轉頭,僵硬的臉笑得很是尷尬。商前光一見,才知是陸溱知他們三人正盯著此處看呢。


    臥槽,他們……這是已經看了多久了……


    該不會一開始就在看的吧……


    完了,原諒他,商前光他也不知道剛剛的那個神經病是誰。


    飛速捂住臉,誰也不會認識誰的,商前光這麽想著。


    那邊,風易棖一直緊握著陸溱知的手,不僅僅是握著……


    還摩挲著???


    陸溱知直接想將手從中抽出來,逃離萬象。


    “別動,我知道你現在很害怕,所以我在給你力量。”


    “???”


    什麽鬼東西?


    陸溱知她哪裏害怕了啊?


    風易棖他又是從哪裏看出來的啊?


    現在,她的手心應該沒汗了吧,再說了,就算手上有汗,那也並不能說明什麽問題啊。


    想她陸溱知,害怕過的東西也就隻有蛇和……風易棖了。


    怕蛇,那是與生俱來的,從心裏邊的深深畏懼,陸溱知她怎麽也克服不了。


    至於怕風易棖嘛,陸溱知最怕她那名義上的三表哥了,某人時不時地就要說一句莫名其妙的胡話。可奇怪的是,她居然不是很排斥。


    難道僅僅是因為陸溱知將他當成朋友了嗎?


    “我沒有害怕。”陸溱知反駁道。


    “誰說你沒有害怕的。你看,你的臉上全都是汗水了。”風易棖不認同陸溱知的說法。


    嗯?


    難不成是手心的汗轉移到了臉上去了麽?


    陸溱知用另一隻手擦擦臉,然而她的手上並無半點濕潤。


    “……”什麽汗,根本就是某人瞎編亂造的,陸溱知的臉上根本幹淨著呢。


    “你到底什麽時候鬆手啊?”


    隻是這樣子,陸溱知原本手上幹了的汗又被濕汗所代替。由於風易棖他握得緊緊的,兩隻交疊在一起的手,實在是太熱了。


    兩人手上都濕濕的,不知道是誰將汗傳給了誰,抑或是兩人同時都出汗了。


    “等你什麽時候不害怕了,我就鬆開。”


    “我不害怕。”


    “不,你害怕,你得給你安全感。”


    “……”


    “你安心啊……”


    “我真不害怕。而且這裏也沒有什麽好怕的啊,你鬆手我就安心了。”


    “……”這下輪到風易棖說不出話來了。


    於是,陸溱知正等著風易棖將手拿開呢,卻遲遲未感覺到動作。她想要一下子就甩開,反而被握得更緊了。


    “你幹嘛啊?”陸溱知本看著他們二人兩隻手的交疊處的,驀然抬眸,她不知道風易棖這是何意。


    “你別啊,就當是為了我好了。”


    “???”什麽東西?聽完此句,陸溱知眼裏頓時都充滿了疑惑。


    “你不害怕,可我害怕了。”


    哪怕她不曾真的屬於過他,風易棖都害怕失去她,害怕遠離她。


    風易棖隻是想要走得近些,走得再近一些。


    於是,他隻能靠一些胡說八道,小心翼翼地試探著。


    風易棖依舊有著一個奢望,那個奢望就是:他希望有一天,他真的能夠走進陸溱知的心裏麵去。


    希望渺茫,碧海蘭舟,哪怕驚濤駭浪,風易棖他也願意去試上一試。


    “……”陸溱知一時沉默,“你害怕什麽啊?”


    “就心裏害怕。”風易棖也說不出具體的所以然出來。


    “……”片刻沉默後,陸溱知道,“先鬆開,好嗎?”


    “我害怕啊~”


    “我熱。”


    “好吧,那我就讓你在我的心間耕耘好了,這樣我才不會害怕呢。”


    “……”


    手終於又恢複了自由,隻是蘇涼葉口中說的墨天閣究竟是在哪裏啊?


    陸溱知想要開口去問,卻不料商前光那邊還在說著什麽,那二人說得似乎就沒有停下來過。


    隻是,陸溱知突見商前光迴過頭來,他眼中盡是不可置信。


    然後,商前光就捂住了他自己的臉???


    這是什麽操作?


    還未來得及做出什麽反應,陸溱知便又聽到了那輕輕柔柔的聲音,像來自於天上,又像來自於人間,更像來自於地獄。


    “你們看啊,墨天閣就在我們的眼前。”蘇涼葉在歌頌,在提醒,在墜入……


    墨天閣?


    這裏哪裏有什麽屋子什麽的啊,隻是蘇涼葉的神情看上去是如此的認真。


    她應該沒有在撒謊……


    “隻有這裏,才是人們真正的樂土,沒有別人,隻有最真實的自己。”


    蘇涼葉張開雙臂,迎著風與葉,享受著十分難得的愜意與涼爽。


    而陸溱知他們四人隻是靜靜聽著蘇涼葉的話,連商前光都站了起來。


    青衫少女快樂地轉圈,眼中的悲傷少了幾分。


    “墨天閣,果然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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