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易棖時不時地就要往陸溱知的身上蹭一蹭,少女身上若有若無的幽香讓他很是舒心,那是一種讓他很安心的味道。饒是如此,他還是皺著眉頭,額頭上的汗水卻不曾減少,滴落在少女的衣服上。


    陸溱知怔怔地看著汗漬,似是閉上了眼,深吸一口氣。


    不生氣,不生氣,她還想長命百歲呢!


    嘴角擠出生硬的笑容。


    似是無奈,不想讓自己的衣服再遭罪了,陸溱知揚起衣袖,右手不知在空氣中比劃著什麽。手掌上鍍上了一層光暈,淡藍中泛著金光,就像是清澈的湖水中倒映著朝陽,水與光相輝映。陸溱知輕輕地撫上風易棖的背,光暈進入到他的身體裏。一些時候過後,風易棖的眉頭已平和了許多。


    “就當做是我給你的謝禮吧。”依是冷淡的眉眼,陸溱知連說話也沒有一絲的情緒。


    看到風易棖不再流汗後,她將視線轉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許是山,許是天,許是故鄉……


    日落西山,晚霞芳菲,又是一簾美景。


    陸溱知已經好半天都是維持著一個姿勢了,沉睡中的人不會覺得時光匆匆,而她這個清醒著的人,卻迴想過往。


    她記不清兒時的許多事了,不重要的事情,無需記得,她總是這樣想的。尤其是在神州大陸上的日子,無非就是在仙督山,在風府,身邊的人不過就是風爺爺、管家、梧秋,還有款冬。要說親情,這麽多年來,是有的吧。這十幾年中,在仙督山做得最多的事便是修行,在風府做得最多的事無非就是裝病。


    來到此處,說得好聽些,是磨煉,說得難聽些,是避難。


    躲避災難,一生無憂。


    又怎麽可能呢?


    她遲早是要迴去的啊。


    遠處,笛音撩人,驚起眾鳥,扶搖九天,一絲靈力波動向陸溱知襲來。


    還沉浸在自己迴想中的陸溱知突地迴神,擋住那靈力,手掌翻轉,一朵花浮現在掌心上,悠然綻放。


    花上有字,陸溱知輕抿嘴唇,似是想了一會兒,便吹散那朵花。那花就像蒲公英般,飄散到遠方。


    笛音驟停,曲還未終,倒是有些突兀之感。


    他該收到她的迴信了吧。


    漸漸地,日沉,月移,星動。似是有些乏了,陸溱知輕輕地躺在地麵上。


    她明明那麽一個愛幹淨的人,連汗漬都無法容忍,此時卻像入了魔似的,雙手還摩擦著地麵。


    星星那麽亮,可曾看到她眼裏的星河呢?


    很久很久,她都沒有過短暫的放鬆了。


    半天的時間,陸溱知腦子裏不知在瞎想些什麽,反正都是與修行無關的,與未來無關的。


    視線漸漸朦朧起來,薄紗輕籠月光,拂照七星。


    山中的夜風總是冷的,冷得她有些顫抖,她將雙手緊緊地環在胸前,輕輕地說道:“爺爺,我好想你啊。”


    明明是自言自語,陸溱知卻希望有個人可以聽到。


    風是冷的,臉上的淚卻是暖的。


    “你怎麽哭了?是我壓疼你了嗎?”清朗的聲音如風而至。


    陸溱知被嚇到了,淚汪汪的眸子直直地看向聲音的來處。


    他是什麽時候醒的?


    風易棖醒了有一會兒了,看到黑夜籠罩的四周,便知報名時間已經結束了。


    也不知道遇熙幫他報好名沒有。


    至於他現在到底到哪一階了,他也不知道。若是之前沒有拚命地壓自身靈力的話,現在也應該是神人境界了吧。


    隻是靈力還在,但短時間內肉體還不能很好地適應。之前,他感受到了增漲的靈力,有暴躁的傾向。然後,他是怎麽了?


    好像在迷迷糊糊中看到了陸溱知……


    看來是出現幻覺了。


    夜風吹來,然後地麵好像有微微的抖動。


    嗯?


    他想從地麵上爬起來,看看究竟是怎麽迴事,卻看到躺在他身旁的少女。


    他,他剛剛竟然枕在她的身上。


    微微顫動的肩膀,還有眼裏的晶瑩,她不會是被他給弄哭了吧。


    該死!


    風易棖,你不是人!


    聽到她好像小聲地吱了一聲,綿言竟入了他的心。


    風易棖這才小心地問了句“你怎麽哭了”。


    似是覺得自己所言不妥,竟神使鬼差地又說了句“是我壓疼你了嗎”。


    話一說出口,味道就不對了。


    天呐,他都說了些什麽?怎麽說得自己像是對她做了些什麽似的。


    “啊?”陸溱知抹了抹眼淚,實在是顧不上衣服了,默默地在心裏對衣袖道了歉。


    “你醒了啊?”眼裏又有了幾分清冷。


    “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剛剛他說的話,好像陸溱知並未聽清。


    “你說呢?”明明前一刻還可憐得不像話,後一刻又好像恢複了她原本的樣子。


    “啊,那,那……真是麻煩了啊。”


    “就這樣?你還弄髒了我的衣服呢?”


    “那我幫你洗幹淨,行不?”


    “嗯?”


    “這樣的話,你以後一看到衣服就可以想到我了,多好啊。”少年的笑聲迴蕩在山間。


    然後,風易棖向陸溱知的臉那邊伸手過去。


    “打住。”見風易棖此舉,陸溱知打掉了他的手。


    幾分薄涼彌散在空氣中。


    “你的頭發黏在臉上了。”風易棖看著自己的手,兀自發呆道。


    陸溱知愣了愣,這才別過臉,把濕了的發別開,旁若無人地看著山中的夜景。


    許久無語,風音夜沉。


    ……


    “三表哥,你倒是與我想的不一樣。”似是自言自語,卻又是在與風易棖說話。


    “怎麽不一樣?廢物一朝變天才嗎?”風易棖自嘲地笑了笑,她這麽想也不奇怪。


    “不是,你所做的一切都不像是個廢物可以做到的事情。你知道那把鑰匙,也知道這裏,我並不認為一個廢物可以知道風府最大的秘密。”陸溱知搖了搖頭,顯然她並不認同風易棖的自嘲。


    “我並不認為這有什麽啊,一切都是為了生活啊。我認為,溱知表妹也和我想的很不一樣啊。”


    陸溱知看向他,倒是想知道她怎麽個不一樣法。


    風易棖的眸子中有星光在熠熠:“不一樣的好看。”


    他說得很認真,陸溱知的臉泛起些紅暈,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生氣。


    “既然你都醒了,早些迴去吧。”陸溱知起身道。


    “別啊,這不,夜色正好?賞個月?”風易棖往地上一躺,索性在這裏住一個晚上也不是不行。


    “明天,天選選拔大賽可是有人天未亮就在考場外等候的,你確定你能在明早之前迴去?”


    “我都不知道我有沒有報名成功呢?”


    “可我都答應你的報名申請了啊?”


    “你答應的!”某人突地坐起。


    “是啊,看你如此努力修煉。你要是趕不上的話,就當棄權了。”陸溱知說得雲淡風輕。


    “那正好,我試試現在什麽實力。”說完,他就想試試空間傳送,以他現在的能力,應該是可以了吧。


    正想使用,卻被陸溱知的話打斷。


    “不過,你現在不宜使用過大的靈力,這些日子,最多自照三階。”


    自照三階,倒是挺好,剛好教訓風忘霜那小雜毛。


    那他怎麽迴去?


    夜已深,怕是醜時已過。


    “你要是迴去,載我一程?”風易棖試探性地問。


    “誰說我要迴去了?”陸溱知雙手腰後一別。


    “你說你,一個姑娘,徹夜未歸,成何體統?”風易棖有些小孩子脾性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無所謂。”陸溱知失笑道。


    ……


    “知兒,你最好了。”


    笑容僵住,陸溱知全身都僵硬了,即使沒吃東西,她現在也很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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