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的時候,我特意又看了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


    2019年2月10日,農曆初六,14:30分。


    我住的地方,樓下就是地鐵站,這棟樓有些年代了,一共10層,沒有電梯。1-3樓是商鋪,三樓上邊是一個大平台,住宅是從平台上,緊挨著的門裏進去。


    1-3棟是在一起,4-10棟是在一起,這兩大片高樓之間,是一大片空曠的地方,上邊被爹爹媽媽們,用裝滿土的泡沫箱,占了一大半,種的不是蔬菜就是花草。剩下那一小片地方,放了兩個帶靠背的長椅子。


    從9樓的狹窄的樓梯上走下來,滿目的大紅拆字,到了3樓的平台上,冷風就開始往脖子裏鑽,我很不情願的把手從荷包裏掏出來,把圍巾又拉了拉。


    平台上的花草大部分都枯萎了,原本種著蔬菜的箱子,裏頭也是空蕩蕩的,我瞟了一眼陰沉沉的天,終於意識到,我一直覺得少了的東西是什麽。


    傘,我竟然忘了帶傘,剛才我出門,看手機的時候,就應該注意到,時間日期下的天氣啊,明明早上,還念叨著要下雨,下午去見新朋友的時候,要記得帶傘啊!


    我在三樓的樓梯口,躊躇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咬牙下去了。


    我今天可是穿了帶著帽子的厚襖子,就算下雨,我淋雨的距離,也就是樓下出口處到地鐵站的距離,還有就是3棟到4棟之間的平台距離。把帽子戴上,還是可以抗一抗的。


    9樓,實在是太高了,我懶,爬不動。


    下樓到了地鐵站,上了最近一班的地鐵,找了個位置坐下後,我才把手機拿了出來。


    今天約我見麵的人,是我年前去醫院做心理諮詢的醫生,名字叫韓雲朵,是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女孩子,樣子很甜美,笑起來有兩顆虎牙,思考問題的時候,會像個狐狸一樣,把眼睛眯起來。


    我跟她見麵,不是要做什麽治療,而是純粹想要找個朋友吐槽罷了。


    年底迴家,又被念叨了的我,急需要一個朋友來安慰我受傷的心靈。


    隻是,才初五的日子,並沒有幾個人,踏上返程的車,也就隻有我,會一意孤行,半夜逃了迴來。


    發了朋友圈,結果,隻有韓雲朵一個人,給我敲來了信息。


    加她為好友,也是在年前那次治療的時候,要不是她昨晚跟我發信息,我都要忘記她的存在了。


    心理醫生,應該是個不錯的吐槽對象吧!


    所以,我才會在收到她約我出來喝下午茶的時候,欣然應允。


    地點是約在離我樓下地鐵站,兩站距離的地方,店的名字叫遺忘時光,也不知道是咖啡館還是奶茶店?


    約的時間是15:00,我估摸了一下時間,14:30出發,剛剛好!


    14:50,我下了地鐵,手機很及時的震動了一下,我一邊走一邊拿出來看微信收到的信息:


    你到了嗎?


    發信人是韓雲朵,我一邊往出口走,一邊快速給她迴信息:


    到了,你呢?


    我看到你了,我在a出口,你往前走就能看到我。


    我這才抬起頭來打量著這個地鐵站,站很小,隻有兩個出口,還是一左一右,對稱的矗在前邊。


    地鐵站裏的人不多,韓雲朵穿著一件草灰色的呢子大衣,領子上帶著棕黃色的絨毛,卷發上別著貝雷帽,許是才從醫院出來的緣故,腳上的鞋子,是很普通的白色圓頭小皮鞋。


    刷了出站的卡,我就直接往跟我招手的人走去,麵帶微笑,滿含歉意:


    “真不好意思,沒讓你等很久吧?”


    “我也才剛剛到,走吧!”


    韓雲朵搖搖頭,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她的個子比較小巧,1米6出頭,跟我這1米69的大個子站在一起,原本就骨架小的她,越發的乖巧可愛。


    沒有一絲尷尬,她很自然的就挽起了我的胳膊,拉著我,往電梯上去。


    倒是我,很沒骨氣的紅了臉,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的黑襖黑褲黑靴子,連圍巾也是黑色的。想想腦門上往後移去的發際線,有些後悔,今天上午不應該怕冷不洗頭的,而且,還綁的像個清朝阿哥一樣,灰溜溜的。


    跟一邊的韓雲朵比起來,我簡直土爆了。


    “就是這家!”


    韓雲朵拉著我,左拐右拐,進了一家咖啡廳,是那種隱藏在巷子裏的,帶著玻璃櫥窗的那種小咖啡廳,門口立著一個小黑板,上邊寫著:


    新年特價優惠,新品買一送一。


    “這家店,開業真早哇!”


    我環顧四周,把周圍的環境都記了下來,咖啡館是從地鐵a出口上來,直走,右手邊第一個巷子直接拐進來,第三家就是。


    “正因為如此,我才約你來這裏啊!他們家的蛋糕也很好吃,我點給你!”


    韓雲朵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菜單和紙筆,就開始寫單品。


    “我自己選,你選你的就好!”


    我忙拒絕,過年迴家,已經收不到紅包的我,還要發紅包,錢包大出血啊。迴來都隻能在家吃泡麵的人,實在是不能再有超過20元的消費了。


    “沒事,我請你!”


    韓雲朵已經寫完了訂單,起身去了櫃台,交訂單的同時,把帳也給結了,跟在她身後的我,很不好意思。


    迴到座位上後,我就更沉默了,原本是一肚子的牢騷,這會兒,一個字也冒不出來了。


    “我看你發的朋友圈,過年迴家,被催婚了?”


    茶點還沒有上來,韓雲朵自然而然就問了起來。


    我原本吐不出來的苦水,又一次翻江倒海,直接從我口裏傾倒了出來。


    我跟韓雲朵抱怨了很多。


    我的父母真是太不講道理了!


    被前男友甩了,是我的問題嗎?


    找不到對象,是我的錯嗎?


    不願意相親將就,是我的思想有問題嗎?


    到底是誰古板,揪著下一輩人的私生活不放?


    “你們這個年紀,父母都會這樣,你也不要太在意!”


    韓雲朵果然是個很好的訴苦對象,全程很認真的聽我數落著父母的不是,沒有打斷,更沒有反駁跟意見,隻是在我終於講的沒有話講的時候,才給了這麽一句結論。


    “你們的咖啡跟蛋糕!”


    遲遲沒有送上的茶點,終於被老板端了上來,那是一個很消瘦的中年男子,眉眼裏像是有化不完的哀愁,圍著淺黃色的圍裙,放下茶點後,薄唇對他們扯出一個勉強的微笑,就轉身離開了。


    “好漂亮的咖啡啊!”


    擺在我麵前的是一杯精心布畫的雕花咖啡,圖案,是一個放在地上的傘,傘下有一隻兔子,惟妙惟肖。


    “稀奇了,老板竟然跟你算了命!”


    韓雲朵也湊過來,看著上邊的圖案笑了,她麵前的那杯咖啡,就是普普通通的奶泡咖啡,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算命?醫生也迷信嗎?”


    我笑了,拿起勺子,去挖跟咖啡一起送上來的蛋糕,這個蛋糕,跟韓雲朵麵前的也是有區別,一樣是巧克力蛋糕,偏偏,我麵前的這個,要比韓雲朵麵前的大上兩倍。


    “神學,或許就是未知的科學呢!”


    韓雲朵看著我笑,直到我狼吞虎咽的把麵前的蛋糕吃完,才幽幽的問道:


    “你不好奇,老板給你算的答案嗎?”


    “什麽答案?”


    空蕩蕩的肚子,總算是填滿了食物,此刻,吃蛋糕吃膩歪的我,再沒心思去感慨咖啡上的畫麵,端起來就喝。


    “你活不過今天哦!”


    “噗——”


    一口咖啡噴了出來,我不由自主的咳嗽了起來。


    不是吧,我就是吃了塊蛋糕而已,沒必要咒我死吧?


    要是需要付錢,我給就是了!


    “開玩笑的!”


    韓雲朵看著我狼狽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這麽一來,你方才的煩惱,是不是消散了許多?”


    “玩笑不是這麽開的。”


    我摸了摸砰砰砰跳個不停的心髒,鬆了一口氣,“這是心理治療的一種方法嗎?”


    要真是治療方法,那也太瞎了吧!哪有咒人死的。


    “算是吧,哈哈!”


    韓雲朵笑的很開心,“不過,你迴去的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哦!”


    “自然,你也一樣!”


    我有些不自然的點點頭,怎麽說呢,總覺得她這句話怪怪的。


    這段不愉快過去後,我跟她在咖啡店裏,又坐了半個小時,直到17:00整,才各自分開。


    坐在地鐵上,心頭莫名其妙的湧上了一種恐慌,原本還在跟父母生氣的我,鬼使神差的跟他們打了電話。


    “打電話做什麽,你不是翅膀硬了嗎?”


    電話甫一接通,我母上大人的怒吼就傳了過來,為了活命,我把電話從耳朵上拿開,一直到裏邊的人把氣話都倒騰完了,才敢跟她講話:


    “媽,我有個事想跟你說!”


    地鐵已經到了我住的樓下那站,我一邊往地上走,一邊跟我媽聊天:


    “那啥,我去年買了個保險,要是我出意外死了,保險公司要賠我200萬,你要記住去索賠哈!”


    “死丫頭,大過年說什麽喪氣話,怎麽?家裏人說兩句,你就不想活了?”


    我媽成功被我的話又氣炸了,罵罵咧咧,直到我出了站,到了樓下,她還沒撒完。


    “我就是想起來跟你說一下而已,我到樓下了,要爬樓了,有什麽不滿,你等我迴屋裏了再跟你講!”


    我站在樓梯的入口處,一邊跟她講電話,一邊看貼在入口處的拆遷通知。


    “彭——”


    意識的最後一秒,是什麽東西拽了我一把,原本加速路過的車子,直衝衝的朝我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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