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選擇上戰場,並不是因為酤愛殺戮或者忠心愛國,而是因為……他打下來的戰績可以讓王府榮耀添光,可以換得父母臉上的光彩,但即便是千般百般的努力,仍然換不來母親的喜愛,換不來雲兒的平安。


    對那個家、對那個母親,他己經徹底絕望。


    可是黎家一個小小的女娃兒,卻告訴他要心存希望?他心火己滅,她偏偏要往他心底投入點點火星,還能再度燃燒嗎?他不知道,死透的心,要如何再度溫暖?


    世子爺鈞鑒:


    昨兒個四房又鬧了事,祖父母正為遷居之事忙碌,育清擅自作主、前往處理……


    第一次發覺,原來育清可以不害怕,原來底氣足,即使麵對再兇惡之人,也不必示弱。


    以前總想躲著、避著,事情就不會招惹到自己頭上,後來聽進世子爺的話,再加上三皇子相幫,讓育清立於不敗之地,教那人便是滿腔怨恨,也無法欺淩。


    本想就這樣吧,早晚有一天,育清會離開那些厭煩之人、憎惡之事,總有一天能夠海闊天空、任我邀遊。


    可,昨日之事讓育清學會,隻要鼓足勇氣、不畏懼,隻要展開心胸、正麵迎戰每個情境,何處不能海闊、何處不能邀


    遊。


    別人要恨,便任他去恨,別人要怨,便任由他去怨,我管不來他們的心情,我隻能控管自己,心正,不負天地,我便能自在快意。


    我恨她害死母親,恨她壞我一世親情,但我深信,舉頭三尺有神明,終有一日,神明會將虧欠我的,一一還清。上迴信裏同你提到,母親教我,不必依靠男人也可以活得自得。


    初初聽見這話,我驚詫不己,女子不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一輩子得依靠這三個男人過日子嗎?怎麽會……然母親的態度讓我明白,她是認真的。


    她不在乎爹爹、不期待子嗣,她眼界寬廣,不把眼光放在黎府這塊小小田地,她用她的方式,讓自己過得自在愜意。


    悄悄告訴你,我同母親合計,要在京城開鋪子嘍!


    我的繡工好,母親做的衣裳款式新穎,,是外頭不易見到的,母親說,我們試試,說不定會在京城帶出一股風潮。母親與我不同,她並不缺銀兩,蘇老爺給的嫁妝,眵她富富足足過上一輩子,但她說,人活著,除了銀兩也需要成


    就。


    多令人震驚的話,成就呐,我以為那是男子才可以擁有的東西,原來女人也可以,這於過去的我,根本是無法想象的事,但……有人這樣對我說,我便要傾力一試。


    世子爺,你覺得我這樣做對嗎?


    對了,世子爺可知八弟弟想搶的那個紫檀木箱子裏裝的是什麽?


    是木頭,一些少見而奇巧的木頭,以及一堆子雕刻工具,原先母親說裏頭是阿壢的玩具,我還不信,那麽大的人了怎還需要玩具,可沒想到還真是阿壢的玩具。


    記得阿壢嗎?上迴我同世子爺提過的,長相端正、身材好、個子高,腦袋清楚、武藝高強,重點是,那對煙亮的眼睛及周身的尊貴氣質,怎麽看都不像是個下人。


    母親說,兩年前是阿壢救下她一命,蘇老爺知道他無處可去,便收留他,他從不提自己的出身來曆,隻是安安分分地做著主子要他做的事情,我問母親,為何不追問他,留著一個來曆不明的人在身邊,難道不擔心?


    母親淡笑道:「各人心中自有丘壑,何必要強行掀開他的過去?他不教我知道,必有他的理由原因,我得信任他,他才會信任我,人與人之間,是互相的。」


    很有道理的話,不是嗎?


    阿壢的手非常巧,一塊木頭,他幾下雕琢,就會變成栩栩如生的小動物,母親喜歡得很,滿滿的一櫃子擺的全是阿壢的作品。


    我也喜歡,可惜我不是他的主子,他半樣也不肯給,母親見我生悶氣,說道:「別人不給你不會自己做?這天底下沒有誰欠誰、誰非得給誰什麽,若你非要不可,就自己動手啊!」


    她的話點醒了我。阿壢雖然不肯把雕好的東西給我,但不介意我待在他身邊學功夫,也不介意借我刀具,前幾天我還真用蘿卜雕出一隻小雞呢,我覺得自己滿有天分的,下迴能雕硬物時,一定親手給世子爺和鏞哥哥雕一份與眾不同的好禮


    物。


    即將過年了,世子爺要迴京嗎?這場戰爭還要打多久呢?為了百姓能夠安順過日子,卻要讓千萬將士不得歸鄉、與家人團聚,這世間終究是難得公平的,是吧?


    隨信附上幾件衣服,希望能為世子爺在寒冷的北方帶來幾分溫暖。


    恭請崇安


    育清謹上


    信讀過三遍,他嘴角含笑,瑣瑣碎碎的事情,卻有著瑣瑣碎碎的幸福,如果所有戰士們都曉得自己付出生命,便能換取百姓們這樣的微小幸福,應該會更甘心吧。


    不過,那個阿壢是什麽樣的人,蘇氏放任小丫頭同他走近,好嗎?


    眉心微緊,把信折好,收進木匣子裏。


    他提筆,想要迴信,他想告誡她,離阿壢遠一點,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寫才不傷人;他想說,提防萱姨娘狗急跳牆,又怕自己把她給嚇著。


    心裏有許多話,可是紙在前方、筆在手上,老半天了依然無法下筆。


    最終,還是將筆放下,他讓齊鏞把常寧、常業、常風、常信帶給她,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可她沒讓他們護衛自己,倒讓他們成了傳信的,之後黎育莘、黎育岷進京,又將常風、常信給帶走……她口口聲聲要他注意安全,但對自己的安全卻一點也不上心。


    這丫頭,有嘴說別人,卻無心對待自己……


    齊靳打開包隻,拿出裏麵的衣服,衣服有點小,她記憶中的自己還是那個十六歲少年。


    軍中兩年曆練,他體格壯碩許多,再不是當年那個纖瘦頎長的樣子,那麽,她呢?可有長高一點?長胖一點?再見麵,她會不會認得自己?


    帳外小兵突地揚聲道:「將軍,李副將求見。」


    「傳!」


    他將衣服收拾好,抬頭看著從帳外走進來的人,李副將被冰雪凍得發紅的臉龐上,一雙眼睛閃閃發亮,臉上有藏也藏不住的興奮,一見到齊靳,立刻奔上前說道:「齊將軍,你料事真準,蛇出洞了!」


    蛇出洞?這場戰役打不久了。「很好,走,點兵去!」


    這一仗打完,過年嗬,她說過年是親人團聚的日子……


    【第十七章 準備開鋪子】


    黎品正上任、老太爺進京,帶走的家人丫頭一大票,黎府一下子少掉許多人,變得有些冷清。


    黎品為是個不管事的,過去除到衙門當差外,總花不少時間在外頭應酬朋友,留在府裏的時間本就寥寥可數,現在老太爺、老夫人不在家,更加沒人管束,因此留滯在花街柳巷、飯樓茶館的時間更長了,經常三天兩頭見不著人影。


    而黎育鳳禁足、楊秀萱經過上迴慘敗,也關在房裏,鮮少出門。


    沒有人掀風浪、惹事端,黎府這段時間出奇平靜,因而掌理中饋的嫂嫂們和黎育清輕鬆不少。


    經過上迴的事,黎育清與兩個嫂嫂討論後,在挽月樓後方的圍牆開一扇門,方便蘇致芬的下人進出。


    蘇致芬帶來四房家人,管理挽月樓和後院、後門綽綽有餘,因此黎育清把楊秀萱分派的下人全數調走,隻要蘇致芬樂意,門一關,這塊地界就成了她的私人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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