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薑為小兒子謀王位,不惜選擇叛國,珩親王妃自然也有可能為保住小兒子的爵位而弄死一個未出世的孫子。


    「有證據嗎?」黎育清急問。


    「證據是用來給外人看的,齊靳心知肚明,知道是怎麽一迴事,畢竟,前頭有太多經驗了。」


    齊鏞早就對齊靳說過,江雲不適合他,就算適合他也不適合珩親王府,他不該因為一份難得的溫柔就將人娶進門,那不是疼惜而是傷害。


    而今他後悔了,後悔不該對齊靳說這樣的話,現在齊靳肯定拿這些話來恨自己。


    「所以世子爺他……」


    齊鏞接下她的話,「他的心情很糟,但戰場上瞬息萬變,我擔心他心情紛亂、做出錯誤的判斷。清兒,可以的話給他寫封信,勸勸他吧。」他沒忘記那個笑容,在自己逼迫清兒認哥哥時,那是第一次,他看見齊靳發自真心的笑意。


    齊靳是他兄弟,這世間唯一的真兄弟,這些年他們一起走過無數荊棘,若不是彼此互相打氣,誰也熬不過最艱苦的那段時期。


    齊靳曾說,清兒是個有趣的小姑娘,他總是在想起清兒的時候,柔和了臉部線條。


    齊鏞不打算當媒人,拉攏誰和誰,但隻要在此刻能夠安慰他,任何方式他都會盡力一試。


    黎育清毫不猶豫地鄭重點頭,「我會的。」


    「這次,我帶了四個人過來,謝教頭武功不錯,但憑他的功夫想讓育莘考上武狀元有些勉強,他們都是齊靳撥在我身邊保護的人,你可以把信交給他們,他們會替你送過去。」「好,可是……他們不在,鏞哥哥會不會危險?」


    皇上即將立太子,此時不管是宮內宮外必定暗潮洶湧,齊鏞身邊需要更多武功高強的暗衛保護。


    齊鏞拍拍她的肩,笑道:「清兒這是在擔心鏞哥哥?」


    她這麽緊張,他卻一副無事人模樣?真不曉得自己幹麽鹹吃蘿卜淡操心,她翻翻白眼道:「能不擔心嗎?鏞哥哥好好的,我每年才有大把大把的禮物可拿。」


    「原來妹妹算計的是哥哥的家當?」


    「手足有通財之義,哥哥錢多到用不完,總看不得妹妹受苦吧?」


    難得地,她居然同他說上笑話?這可是過去不曾發生的事,難道是方才他對齊靳的真情流露,讓她認同了自己?


    齊靳曾經說過,「這丫頭,你隻能用真心換她的真心,否則你給她再多的好處也全是打水漂,一下子就不見縱影。」


    可不是嗎?每次的禮物,她都歡歡喜喜收下,還以為自己成功攏絡了她,但兩人之間始卻終像隔著些什麽似的,她對他虛與委蛇、應付得很敷衍,莫非她看透了自己的虛偽笑顏,看穿他這個人無半點真心?


    可是……也沒見齊靳同她多說幾句話,他怎麽就這麽懂她?難道齊靳識人比自己更高明幾分?不!這點,他絕對不同意!


    「妹妹受苦?這話我得去尋黎太傳說說,他怎麽就敢虧待本皇子的妹妹……」他還想多講上幾句玩笑話,突地,黎育清身子一僵,不動聲色地退開兩步。


    齊鏞雖背對大門,卻也察覺到異樣地改口道:「記住,你嫂子喜歡玉石,你往這方麵張羅便是。」


    「妹妹記住了。」


    她躬身行禮,準備退下,這時站在門外的黎育鳳人未到聲先至,她滿麵笑靨說:「鏞哥哥同八妹妹交代什麽,要不要鳳兒幫著記?」


    黎育鳳己經十四歲,明年就要行及笄禮,比起兩年前,她更加豔光四射。


    瓜子臉、柳葉眉,容顏絕俗,芙蓉般的清姿雅質,肌膚嫩玉生香,烏溜溜的發鬢上斜插著一支雲紋白玉簪,額間一點媽紅的蓮瓣花鈿,與她鼻下丹唇相映生輝,更添豔麗。


    為見齊鏞,黎育鳳刻意打扮許久,她穿一件月湖色衣衫,纖腰上係著八幅湖水綠湘裙,嫵媚有致。


    這樣的女子,任何男人見著都要春心萌動,但很可惜,齊鏞並非好色之人。


    拉起虛假笑意,齊鏞迎向黎育鳳,被他這樣一笑,黎育鳳頓時神魂顛倒,激動到不能自己。


    黎育清瞄一眼齊鏞,果真是人間妖孽嗬,長得這樣一副傾國傾城貌,身分又高高在上,哪個女子能夠不傾心?


    黎育清向前,擋在兩人中間,對黎育鳳屈膝為禮,說道:「皇上賜婚,鏞哥哥馬上要成親了,屆時妹妹要進京同賀,哥哥這是在交代我嫂子喜歡什麽東西,讓妹妹事先備下,給嫂嫂做見麵禮。」


    她這是在點醒黎育鳳,別再癡心妄想,齊鏞不是她可以高攀的男子。


    「成親?!」黎育清的話像晴天霹靂,一口氣劈上黎育鳳腦袋,她大為震驚,不敢置信。「鏞哥哥,你……」


    「覺得奇怪嗎?本皇子己經十八歲了,在民間,許多男子都當爹啦。」


    他在黎育清麵前自稱哥哥,卻在黎育鳳跟前自稱本皇子,其中差別多大,明眼人自當清楚,隻可惜黎育風滿眼震驚,根本聽不出他話中隱含的意思。


    黎育清扯了扯唇,他的眼睛有病,黎育風的表情不叫做奇怪,而是驚嚇,留著未嫁身便是想嫁與夢中人,哪知道一記當頭棒喝,教小女子失心失意,失卻愛情夢。


    這一刻,黎育清有點同情她了,即使她和她的娘一樣可恨又可惡。


    黎育鳳努力吸口氣,想端起最後一分自尊似的問:「不知嫂嫂是哪家千金?」


    「是鎮國公的嫡女。」


    他強調了「鎮國公」和「嫡女」,想她一個小小主薄的庶女,憑什麽同人家爭?


    黎育清首度在黎育鳳臉上看見了自卑。壞心狐狸!黎育清在心底偷罵他一聲。


    眼看著黎育鳳泫然欲泣,黎育清有幾分不忍,她不想攪和其中,福身道:「如果鏞哥哥和五姊姊沒有其它吩咐,清兒先下去了。」齊鏞覷一眼黎育清急欲逃離的賊老鼠樣兒,覺得好笑,他沒阻撓她,隻是心想這丫頭對他還真是沒有半分非分的想法。不過她那小模樣,恰恰又證明了齊靳的話。


    看來,果真如此。


    黎育清順利地逃出墨堂,臨行前迴首看一眼裏頭的人。


    她不知道該欽佩黎育鳳的勇氣,還是該看輕她的不矜持?


    算了,人各有造化,何必替別人煩惱這樣多。


    鋪好白玉紙,一錠徽墨握在掌心,一磨再磨,磨出滿硯墨水,每轉一圈、墨色漸濃,就像她的心情,一圏一圏沉重。安慰人的話該怎麽說?她沒有經驗。說重了,交情太淺,說淺了,無關緊要,似乎怎麽做都不對。


    吐口長氣,她放下墨條,拿起毛筆沾飽墨汁,然後又順著硯台邊緣,將墨水一點一點順迴墨池裏,幾經思量,她方落筆。


    世子爺:


    昨兒個一陣大雨,把滿園的花全打落了,清兒看著心疼,拿起帕子將花瓣——收禮,春未盡、花己殘,徒留一身遺憾,是花的遺憾、也是清兒的遣憾。


    小時候,聽鄰居大嬸說,有一地方的吃食,是連同蛋殼將未孵成的小鴨一起烹煮,吃時用湯匙將蛋殼敲開一個洞,先吸掉湯汁、吃掉卵黃,再啃食未成形的小鴨。


    聽見這段話,心沉了數日,那是一條未成形的生命嗬,怎就這樣沒了?它連日出的美、日落的盤都未收入眼底,怎能就此離去?


    我不知道,隻曉得隔壁爺爺去世,一動不動地躺在木板上,大叔、大嬸把嗓子給哭唯了,也無法將人喚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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