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一笑,她又吃了塊點心,像看戲似的,看著幾隻虎豹熊狸互相炫耀自己一身皮毛。


    「啊,三皇子與世子爺來了。」


    黎育薔一聲驚唿,所有人全站起來,引頸相望,好像前頭來的不是人,是一箱箱的黃金翡翠。


    黎育清喝了幾口茶,將嘴裏的食物給衝進肚子裏,方才起身,同眾人轉往同一個方向。


    教人意外的是,目光所至,兩道眼光卻是直直地對上自己,這是在……看她?


    看看左右,眾姊妹們早己快步迎上,整張桌子邊並無旁人,所以真的是在看她?!


    不會錯的,並非黎育清托大,三皇子與世子爺的確在看自己。


    黎育清訝異,在海棠牡丹花海中,他們怎會瞧上她這朵小桔梗?


    然而,她並未閃躲他們的目光,反而迎視上去,她審視他們的五宮長相,霍地明白,那日在錦園大廳外頭頂心傳來的涼意是從哪裏來的了。


    齊靳的眼光很冷,彷佛冬季裏的寒雪,讓人不自禁地起哆嗦,她不知道是怎樣的冷冽心情,才會發出這樣寒霜似的目光?


    齊靳的目光、表情很輕易便教人退避三舍,因為凡是人都有趨吉避兇的本能,所以眾女子們紛紛將視線挪向溫暖源頭齊鏞身上。


    他在笑,笑得春風徐徐,笑得人心中蕩漾,把齊靳帶來的寒冷全數驅逐出境,他長得很俊朗,幾乎是一眼,在場的女子便全被他勾住心。


    禍害嗬!低下頭,黎育清忍不住抿唇輕笑。


    有楊晉樺那檔子禍事,對於好看的男人,她怎麽還會上心?


    那時候是聽誰說的?哦,是聽楊晉樺的妹妹講的,她說男人要好用才重要,好看做啥,養眼睛嗎?那種兩盆花就成了。


    那時,楊家小姑看上眼的男人長相不及哥哥,卻是個七品縣宮,小姑脾氣爽朗,直來直往、從不怕惹誰不快,她向自己央求十裏紅妝,可她的家底早己讓楊晉樺掏空,壓根拿不出手,從此,兩人結仇。


    在想些什麽呢?都是過去的事了,說丟說拋說忘卻的,她怎還容許它們時刻縈繞?


    再次抬頭,她發現齊靳那雙黝黑深邃的眼睛,依然落在自己身上。


    怎麽了,他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子,會對自己這個小丫頭感興趣?她不認為自己有值得他在意的地方。


    黎育清不知道話頭是怎麽起的,待她迴神時,幾個姊妹己經圍繞在齊鏞身邊,吱吱喳喳說個沒完,而齊靳在不知不覺間被排擠在圏外。


    黎育清並不想加入其中,可一個人待在這裏繼續吃食,著實惹人注目,隻好悄聲吩咐木槿,待會兒眾人散去,用帕子悄悄將沒吃完的點心給拾掇好,捎帶迴去給哥哥解饞去。


    木槿聽從姑娘交代,依然守在桌邊,眼睛沒離開過那些點心。


    黎育清則乖乖地走到姊妹們身後,並且保持五步距離。


    眼見她小心翼翼、將齊鏞當成瘟疫的模樣,冷臉男人眼底竟然湧起兩分笑意,人人都當齊鏞是蜜糖,獨獨她將他視為砒霜,是她聰慧太過,還是世人都讓富貴迷了眼?


    「黎府最漂亮的景致在後花園,那裏有個荷塘,塘邊種了許多垂楊柳,美不勝收,鏞哥哥,你要不要去賞賞?」黎育鳳落落大方地說著。


    乍然聽見「鏞哥哥」三個字,黎育清全身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聳聳撫了撫雙臂,企圖將手臂上的疙瘩給撫平。


    她這個下意識的動作教齊鏞發現了,他似笑非笑地走近她,直直靠向她問:「小妹妹,你冷嗎?!」


    黎育清抬頭,對上齊鏞愛笑的桃花眼,冷不防地又冒起第二層雞皮疙瘩。她皺起眉頭,心底歎息,唉……醫書上不知道有沒有寫道:時常起雞皮疙瘩有礙健康?


    她直覺退開兩步,擠出一抹笑意,迴道:「多謝三皇子關心,育清不冷。」


    「你叫育清?長得真教人喜歡呐,怎麽你的姊妹們都喊我一聲鏞哥哥,你卻喊三皇子,是不是顯得太疏離啦?」


    嗬……嗬嗬……她不想傻笑,因為那樣看起來很笨,但現在除了傻笑,什麽表情都不對。


    她們想喊的哪裏是鏞哥哥,這不過是退而求其次的叫法,她們心裏更想喊的是夫君、相公吧。


    黎育清皺了皺漂亮的小鼻子,忍不住又往後退去,這位笑麵郎君讓她全身上下都不舒服,有楊晉樺的前車之鑒,她對好看的男人都存了厭惡偏見。


    她沒發現,自己一退、二退,一路退到齊靳身前。於是乎,小小的丫頭夾在兩個高大的男人中間,一個笑、一個麵無表情,一個熱情似火、一個寒冷如冰,冷熱夾攻,她覺得自己快要生病了。


    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可以稱之為咬牙切齒,更不知道身後那塊寒冰,因為她的咬牙切齒眼神又溫柔了幾分。


    齊錆步步進逼,他在笑,卻笑得讓黎育清倍感威脅。


    「怎麽,本皇子還擔不得你一聲鏞哥哥?!」


    視線一挑,黎育清不小心撞見數雙充滿憎恨的眼睛。此刻,她充分明白,當靶子是什麽感覺、萬箭穿心又是什麽滋味,被一群女人不約而同的嫉恨著,她肚子裏剛剛吞下的點心有往外奔騰的衝動。


    她若是真有種喊他一聲鏞哥哥,今晚的晚飯裏麵不知道會被加入幾種毒藥?夜裏睡著後,匿子不知道會不會突然起火?她完全沒有把握,可以親眼見到明天升起的可愛朝陽。


    「請三皇子見諒,黎育清有自己的哥哥。」


    後麵那個冷臉的明明比較可怕,但她寧可讓自己的背脊緊緊靠在他胸前,也要與前頭的笑麵虎拉開距離。


    「自己的哥哥?你指的是育岷還是育莘?」


    笑得越發燦爛,齊鏞與小丫頭杠上了,他不依不饒,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非要聽黎育清喊上一聲鏞哥哥方肯罷休。


    黎育清被他這樣一問,心陡然連連狠抽,他這樣問……是打算找哥哥秋後算帳,還是想對老太爺上眼藥?


    哥哥好不容易能到老太爺跟前學習,如果因為自己……


    她的眉毛糾纏勾結,不曉得今兒個走了什麽黴運,會礙了三皇子的眼?


    這麽愛聽人家喊鏞哥哥?他輕輕鬆鬆打個手勢,才學兼備的眾姊妹們不但會齊聲大喊,還樂意吟詩作詞,唱出一首「鏞哥哥頌」,他何必與自己這個小丫頭較勁?


    抬起眉睫,她沉默,但眼底淨是求饒。


    饒過她吧,她還得在這裏待到長大,她不想招惹春風,春風請別往她身上狂掃。


    齊鏞看見她的求饒。


    齊靳也看見了,看見她微徽發抖的肩膀,任她再聰明勇敢,站在權勢麵前,也得乖乖低頭。


    「眵了,愛聽鏞哥哥還怕沒人喊?」齊靳向齊鏞橫去一眼,要他適可而止。


    齊鏞揚揚眉,心道:本皇子還就隻想聽黎育清喊,現在不想喊?行!改日,他定讓她喊得心甘情願。


    齊靳發現齊鏞揚起的眉尾,知道這家夥心裏又在打壞主意,眉心一緊,臉色更冷幾分。


    齊鏞放過她,轉迴眾美之間,黎育清悄悄吐口氣,心底稍稍放鬆下來。


    黎育薔走近,刻意說道:—鏞哥哥,你千萬別怪八妹妹不懂事嗬,前些日子她才摔進五妹妹口裏的荷塘,小命差點兒沒了呢,怕是她聽見荷塘兩字整個人都愣傻了,哪能迴鏞哥哥的話。」


    「不如咱們體貼體貼八妹妹,別往荷塘去了,竹院裏有一大片竹林,父親在裏頭搭了一間小竹匿,可以喝茶、彈琴、下棋,還挺清幽別致的,我們陪鏞哥哥去那裏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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