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雪已經昏睡過去,她身上的被子並不算厚,可她的額頭上還是沾滿了汗。徐暮杭一遍遍的輕撫藍雪的額頭,至於站在他身後的單如和孫曉琳,他完全視而不見。單如的心緊緊的提著,她實在不能忍受徐暮杭在自己的麵前對藍雪做出這樣“無微不至”的舉動。可是,即便再無法忍受她也還是強迫著自己必須要忍耐。藍雪的行為已經令她感應到,她不可以輕易的同徐暮杭撕破臉,不然藍雪的用心就都白費了。她隻能靜靜的看著,最為痛苦的靜觀其變……


    “阿姨,小雪的房間得準備一些水,她醒了之後肯定會口渴。她很虛弱,阿姨得留心照料了。”如同主人一般,徐暮杭理之當然的轉過身交代單如應當注意的種種事項。“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小雪。今天的事真是多虧你了暮杭,小雪突然不舒服,阿姨真的慌了。”單如嫌惡極了徐暮杭已經理所應當的自己當成一個掌控者的語氣,可她還是笑著答應,感謝,極力的不流露出自己真實的意願。沒有了藍飛,單如告訴自己,為了女兒她必須變得更加堅強,而“忍耐”,也算是變堅強的過程之一吧。


    “阿姨您千萬別跟我客氣。”徐暮杭溫和的迴應,接著便看向孫曉琳,說道:“曉琳姐,小雪的事折騰了這麽久也耽誤了你不少時間。辛苦了,我送你迴去。”孫曉琳不放心藍雪便婉拒道:“徐先生,我想再陪陪小雪,護理她還是我來更好一些……”“我送你迴去吧,你兒子一個人在家,會著急的。”一改剛剛溫和的口吻,全然已是命令的語氣,包裹在禮貌性微笑裏的壓抑和猙獰,隻令孫曉琳覺得不寒而栗。她惴惴不安的強笑著應聲道:“那就麻煩你了。”說著,孫曉琳看向單如,說道:“阿姨,我兒子還在家裏等我,我得先迴去了。真是對不起了,小雪的事我也沒幫上什麽忙。”“快別這麽說,孩子還在家等著,快迴去吧。”單如在孫曉琳的眼裏看到了被裹挾著的無助,她知道,孫曉琳是被徐暮杭脅迫著不得不走了。她若是此時攔著,不僅孫曉琳會進退兩難,隻怕自己也會勢成騎虎了……


    “雖然我送你的次數不多,但你好像每次都坐在後麵。我有那麽可怕讓你都不願意坐我旁邊嗎?”徐暮杭自如的轉動方向盤,不鹹不淡的問。“哦?怎,怎麽會。我,我就是習慣坐後麵。”孫曉琳隻想著自己迴答問題的時候千萬不能支支吾吾的,卻沒想到自己臉上的笑實在是難以掩飾的尷尬。“我就當你這個習慣是真的了。既然不那麽怕我,咱們就聊聊天吧,咱們倆也很久沒見了。論年齡我是該叫你一聲‘姐’的,曉琳姐就當跟關係不錯的弟弟敘敘舊吧。”徐暮杭的語氣輕鬆自在,可就是因為這樣,聽在孫曉琳的心裏卻是極其的害怕,她低下頭以掩飾自己淺笑中的難堪,應聲道:“好啊。”


    “聽你叫藍雪的媽媽‘阿姨’,她待你不錯吧。”徐暮杭的語氣依舊的輕鬆,甚至多了幾分大男孩兒的好奇和親切。“阿姨她待我很好。哦,我本來是叫她‘藍太太’的,小雪不喜歡,說是聽著別扭,就讓我改口叫‘阿姨’了。”孫曉琳處處謹小慎微,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麽。“那就是,你跟藍雪相處的很好。這樣我也放心了,之前我總是擔心她會不習慣有個人總是跟著她。”徐暮杭口吻間帶著笑意,心滿意足的音色。“小雪是個很好的女孩兒,她把我當成姐姐看待。”孫曉琳漸漸的語氣放鬆了一些,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之前那樣尷尬了。“把你,當成姐姐看待……”徐暮杭若有所思的欲言又止,突然間,他冷笑著沉聲道:“她應該恨你,厭惡你才對吧。你可是每天都在她耳邊不斷催眠著告訴她她已經癱瘓是個廢人的人,於她而言你應該是個如幽靈一般揮之不去的詛咒才是……她把你當成姐姐看待,這樣的笑話你自己,相信嗎……你,是按我說的在做嗎……”


    孫曉琳驀地感到心口重重的一擊,由心而生的恐懼迅速的蔓延開來她的嘴唇瑟瑟發抖,甚至開始不聽使喚,“我,我隻是覺得,藍雪,她,她總不能太直接的給我臉色看。大家,大家麵子上總還是要和樂一些的。”孫曉琳已經語無倫次,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麽,隻是不住的後悔,為什麽自己那樣的小心,卻還是說錯了話。孫曉琳一直害怕跟徐暮杭獨處,一直擔心自己“答錯”了他的問題,可她害怕和擔心的事卻都發生了……


    猛地一個急刹車,徐暮杭淡聲道:“曉琳姐,到了。”孫曉琳抬頭看了一眼窗外,惶惶不安的心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把它放下的理由,“哦,我到了。謝謝徐先生送我迴來,我先走了。”匆匆忙忙的去開車門,恨不得馬上就下車,無奈卻忘了車門已經在自己上車的時候就被鎖住了。“先別急著下去。”徐暮杭陰沉的聲音使得孫曉琳好不容易才剛剛得來的可以放下心的理由頃刻間又擊碎了……徐暮杭側過身冷冷的審視著已是滿臉恐懼的孫曉琳……


    孫曉琳被徐暮杭猝不及防的目光激了一個寒顫,她的手從無處安放到緊緊的握成雙拳,強笑著說:“徐先生,我得先走了,我兒子等著我會著急的。他……”“你兒子還沒迴來。”徐暮杭平淡的打斷了孫曉琳的話,“你們家的窗還是黑著的,你兒子還沒有迴來。你應該也是十分清楚這個時間才會想著留下照顧藍雪的吧。不如,我們再聊幾句,就當是我借用一下你照顧藍雪的時間了。”徐暮杭死死的盯著孫曉琳,目不轉睛,這樣從眼睛裏透出的壓迫令孫曉琳的恐懼之中又增添了窒息般的畏怯。“或者……”不等孫曉琳說話,徐暮杭便又似笑非笑的接著說道:“或者你不願意跟我聊天,不如幹脆迴答我一個問題……”


    徐暮杭的聲音完全陰冷了下來,哪怕隻是若隱若現的似笑非笑,眉眼間零星的笑此刻已絲毫全無,“孫曉琳,你在醫院工作肯定比我懂。你能不能告訴我,藍雪已經癱瘓,又是怎麽會被一雙腿折騰的死去活來的!”徐暮杭仿佛是完全的撕下了一張臉,毫不掩飾的狠戾,狂暴。孫曉琳一刻也不敢去看徐暮杭的臉,也更顧不上去看他的臉,她隻覺得自己的頭皮就快要裂開,心髒在劇烈的跳動中慢慢的在顫抖中失去了跳動的能力。措手不及,徐暮杭已經走下車,拉開車門一把將孫曉琳拉出來。孫曉琳已經完全被嚇蒙,毫無反抗之力的被徐暮杭半拖辦拉的甩到了小區的木椅上。


    孫曉琳的手腕生疼,但她已經感覺不到,她隻覺得自己窩囊極了,也可恨極了。自己窩囊的已經不能由心的說上一句真話,可恨的,需要自己為了想要保護的人而編造一個謊言的時候,自己卻因為害怕的隻能說真話……心中的愧疚漸漸的凝結成了一點點的勇氣,孫曉琳握著著一點點的勇氣突然間在被蒙蔽的恐懼中清醒過來,她緊緊的抓著這得來不易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清醒多久的時刻提醒自己,她已經加害了藍雪一次,不能再加害她第二次。孫曉琳鼓起勇氣,深深的唿出一口氣,看向徐暮杭,“徐先生,隻有我們兩個知道,藍雪她並不是真的癱瘓。所以,即使我再努力的去做,也不可能讓她像真的癱瘓一樣。”雖然還是害怕,但孫曉琳的語氣卻平緩了不少。


    “那你不妨繼續告訴我,你都努力做了些什麽。”徐暮杭逼近孫曉琳,目光死死的紮進她的眼裏似乎連眨眼的時間都不想給她,“很久之前你答應為我做事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你不要以為自己是被我逼迫著去做什麽不願意的事情,你想想藍飛就應該知道你才沒有那麽善良。應該是你有求於我才去做那些事情的,千萬不要告訴我,你是因為於心不忍之類的……千萬不要告訴我,你弄砸了我的事……我會很生氣。”


    “我沒有弄砸你的事。”孫曉琳毫不猶豫的迴答,“徐先生,自你把我帶到藍雪身邊以來,我每天都是按照你的叮囑在做事。我的確於心不忍,因為她是藍院長的女兒。不過就算再不忍心,我也沒有停下過,因為我知道我得先顧全我自己。”孫曉琳稍稍挺直了身體,恐懼也減少了許多,她開始明白這個時候越是理直氣壯,徐暮杭相信自己的幾率才會越高。孫曉琳不再唯唯諾諾的躲閃,而是光明正大的去看徐暮杭的眼睛,“徐先生,我很努力了。每天按時給藍雪打針,從沒有耽誤。每天,不對,是我對著藍雪的時時刻刻,我都會一遍又一遍的告訴她,她已經癱瘓了。我每分每秒,都在把癱瘓這個詞,灌進她的腦子裏。”孫曉琳慢慢的向著徐暮杭靠近了一些,語氣也更加的平靜,“我沒有什麽特異功能,就算我再努力,也不能把藍雪變成一個真正的癱瘓,這一點徐先生不會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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