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美夕一直站在客廳等著任崛迴來。她知道他一定會迴來,他隻是不開心出去散散心而已,等他覺得好一些了就一定會迴來。段美夕不斷的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對自己這樣說,她的心在不安中狂亂的跳著,臉上卻努力的保持著甜美的微笑,她想讓任崛一進門就看在自己的微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任崛始終沒有迴來,段美夕不肯放棄,仍是在原地等著。時鍾上滴答滴答的聲音此刻顯得格外刺耳,聽著極盡穿心的一聲又一聲,段美夕微笑著自語“才等這麽一會兒就受不了了?段美夕,你怎麽可以那麽過分,你都欺負他那麽久了,等一下又有什麽關係……沒關係,真的沒關係……”段美夕自語著,笑著的臉上卻還是情不自禁的沾上了幾道淚痕。


    任崛出門的時候段美夕便已經站在那裏,看著任崛徑直的向前她關切的問“你要去哪裏。”不曾得到半個字的迴應,任崛便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裏。從那一刻起,段美夕便一直站在這裏等著。她不斷的告訴自己沒關係,再等一下任崛就會迴家。迴來的時候,任崛一定已經忘了那些不開心的事,看著自己的時候會一如既往的微笑。一遍又一遍,段美夕不斷的對自己重複著“沒關係”這三個字,不是因為自私的想要任崛如從前那般對待自己,而是,她希望著,奢望著任崛能夠迴到最初那般,不被自己所傷害的樣子……明明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然而段美夕卻還是願意相信,也許,自欺欺人,也會有成真的那麽一刻……


    耳畔突然間傳來的開門聲,段美夕的心中泛起一陣波瀾,興奮,緊張,害怕,交織在一起已經足夠令她感到心跳加速的窒息。想要很快的迎上去,可是,想要邁開步子卻並非想象的那般容易。麻木的雙腳,慌張與內疚,段美夕僵在了原地。不過是秒針移動一格的時間,任崛,已經與她擦肩而過。淡淡的酒氣,彌漫在段美夕的身邊,沁心入骨的冰冷,像是一顆顆眼淚結成的冰,無聲無息,密密麻麻的將通身包圍,酸楚,悲傷,刻骨……


    “任崛!”段美夕叫著任崛的名字,上前握住他的手臂“你喝酒了。你還好嗎?”任崛停下腳步,側過臉淡淡的瞥了段美夕一眼,沒說話,撇開段美夕的手繼續向前走。


    任崛的步伐搖搖晃晃,段美夕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後,連唿吸都變得“唯唯諾諾”生怕會被任崛發現。一個趔趄,任崛險些跌倒。任崛扶著沙發,勉強的站穩。與此同時,段美夕再一次握住了任崛的胳膊“任崛,你喝多了,我扶著你走吧。”任崛冷冷的打量著段美夕,突然笑了出來“你是在用看一個酒鬼的眼神看我嗎?”任崛慢慢的貼近段美夕的臉,嗤笑著繼續說:“放心,即便是喝醉了我也是清醒的。因為,我人生中最不清醒的時刻都已經過去了。段美夕,我人生中最不清醒的時刻,就是一次又一次用期待的眼光看著你的時候,以為我會在你心裏擁有那麽一點點位置的時候……我再也不會那麽傻了,看清你,我便清醒了。”任崛推開段美夕,繼續踉踉蹌蹌的向前走。


    向前走了幾步,任崛再一次停下腳步,慢慢的迴過頭,看著身後的段美夕,沉聲的說道:“段美夕,你在我的麵前,何曾這樣的低三下四……我真是高估你了,盡快離婚吧。”話罷,任崛便不再停頓的繼續向前走……


    “任崛!”段美夕大喊著任崛的名字,衝過去攔在任崛麵前。段美夕仰起頭,深深的注視著任崛的眼睛,即便此時自己在他的眼中已經看不出任何的神情,可她還是不願相信,那已經不再熾熱的雙眼是真的變得空洞了。“任崛……我們,不可以離婚……”一字一句,段美夕變得越來越膽怯,她低下頭,不敢再看任崛的眼睛“我不想離婚。我,不想跟你離婚。”


    “段美夕……”任崛俯下身,雙手輕輕的覆在段美夕的肩膀上,眼中的溫柔仿佛又迴到了最初那個寵溺著段美夕的任崛身上。可是,正當段美夕以為自己已經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時候,任崛眼中的那股溫柔便一閃而過的消失了。“段美夕……”再次喚著段美夕的名字,任崛的語氣和目光漸漸的冷了下來,“我明白,這個世界上什麽都是有期限的。這個,我希望你也能夠明白……我這個工具,也總有過了有效期不能再幫助你的時候……所以,離婚吧。”


    任崛鬆開了覆在段美夕肩膀上的手,繞開她,依舊踉蹌著,毫無牽戀的離開了。


    段美夕叮囑自己不能再哭出來,哭出來就代表真的沒有希望了。她捂著自己的嘴,靠在沙發上,即便頭腦間已經一片空白,你便心口上的劇烈疼痛已經讓她無力負荷,即便,指縫間已經被溫熱浸濕,她仍是堅持著,絕不哭出聲音。她仍是堅持著,絕不承認她與任崛之間已經完全沒有了希望……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聽著那聲音段美夕興奮不已的站起身,可是就在她站起身笑意相迎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卻如同在她本就承受這劇烈撕扯之痛的心上再插入了一把無形的刀。


    任崛抱著被子和枕頭站在段美夕的對麵,淡聲的說道:“這段時間我會睡在客房,你也正好可以趁著這段時間想一想有沒有什麽條件。你是女孩子,離婚的時候提出條件是應該的,我會盡量的滿足你,這個房子,你喜歡的話也可以留給你。”說完,任崛便往客房的方向走過去。


    任崛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何嚐不是心如刀絞,雖然他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隻知道笑著看向段美夕,然而想要完全冷漠淡然的麵對她卻也是怎麽也做不到的。既然做不到,就盡自己的一切所能去當一個“失明者”,關於段美夕眼中的淚水,眉宇間的無助,嘴角邊的悲傷……所有她的一切,他都告誡自己通通將其過濾。任崛也是痛恨自己,明明已經了解了真相,那些該做到的事為什麽偏偏就是不行。為什麽隻有裝作“看不到”才能讓自己的心冷下來?


    任崛算是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答案,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看著段美夕,因為他已經不確定自己到底能看出幾分真,幾分假,段美夕這個女人,已經不能再相信了。越是相信,自己便會傷的越深。至於那顆心不能一下子冷下來的猶豫,任崛似乎也已經想通了答案,那份猶豫不決,或許是對曾將那個對段美夕深愛不疑的自己,給予的一點點可憐吧。畢竟,這樣的“作繭自縛”,若是能夠從什麽人的身上得到同情的話,那個人,也就隻能是自己了。因為,從古至今,單憑“作繭自縛”這四個字,已經根本不值得任何人來可憐……


    段美夕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任崛擦過自己的肩膀,隔著衣服,感受到他肩膀上毫無溫度的堅硬,硌的她生疼。段美夕顧不上奪眶而出的淚水,顧不上自己那張越來越狼狽的臉,不顧一切的追上前奪下任崛手裏的東西,“我不要去想什麽條件,不要什麽房子,更不要跟你離婚!任崛,別恨我……”“我不恨你。”任崛毫不猶豫的接下段美夕的話,冷冷的說道:“我不會恨你。‘恨’,也是要對值得被恨的人。段美夕,不要像我一樣,高估了你自己。”


    任崛定定的看著段美夕,瞳孔之中冷若冰霜的零星光點一絲一寸,都恰好刺進段美夕的心裏……


    段美夕對於任崛而言,如同小心翼翼珍藏在心裏的一個美夢,是偉大的夢想。他總是用最柔和的目光看著它,他想要傾其所有的把這個夢牢牢的鑲嵌在自己心裏,讓它能夠感受到自己心裏的溫度,感受到自己是那麽的在乎它,愛惜它。直到有那麽一刻他才發現,那個夢,那個駐紮在他心裏的夢,已經掏空了他的心,將他心中的血蠶食的一滴不剩……沒了自己心血的灌溉,那個夢,他視為最美好的那個東西,頃刻間崩塌碎裂,在最猝不及防的時候,在灰飛煙滅中,死去了。


    當初的心有多麽的熾熱,現在已經流過淚的目光就有多麽的冰冷……任崛定定的看著段美夕,瞳孔之中冷若冰霜的零星光點一絲一寸,都恰好刺進段美夕的心裏。任崛就是那樣目不轉睛的看著段美夕,如同看著自己心中那個已經死去的夢,如同,看著自己那顆已經被蠶食而空的心……


    眼中一閃而過的悲切,任崛垂下頭看了看被段美夕緊緊抱著的那些東西,平靜的說道:“你喜歡它們,我留給你。”任崛不執著於拿迴自己手裏被奪走的東西,說完那句話,便離開了,頭也不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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