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雪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抬起頭,望著仍舊蹲在自己身邊,目光逐漸薄冷的段夜寒說道:“可以告訴我,那天你讓我喝下的那瓶東西是什麽嗎?”聽到藍雪的話段夜寒突然間愣住了,他眉毛微微的蹙起,慢慢的站起身,淡聲的說道:“這個你沒有必要知道。”


    “好吧。”藍雪無奈的一笑,打開一直用雙臂緊緊箍著的包,拿出一本皮質的速寫本。


    小心翼翼的打開本子上的金屬搭扣將速寫本翻開,手掌輕緩又溫柔的撫摸著那重新用透明膠帶粘貼好,泛黃的紙張上安靜的站在草坪上的那個麵無表情的穿著藍色格子襯衫的小男孩兒。


    接著,她便將紙張一頁一頁的翻過去,每一張都是畫麵都是用透明膠帶黏貼好的碎片,拚貼好的畫紙上,一個閉著雙目的小男孩兒正枕著自己的掌心,躺在那片灑滿了陽光的沙灘上。


    然而,小男孩兒身上穿著的,仍是那件,藍色的格子襯衫……而接下來的幾頁,全部都是一樣,全部都是一樣的那片海灘。


    隻是,海灘上已經沒有了


    “小男孩兒”的身影。蠟筆已經逐漸變成了油彩,線條也從稚嫩變成了流暢,角度全部都是一樣的,隻是海灘上的嬉戲的人群不同了而已……藍雪的手指輕輕的劃過每一幅頁腳上的日期,十幅畫,十個年份不同月份跟日期卻相同的數字號碼,輕聲的自語道:“十幅畫就是整整的十年……段先生,還記得學姐婚禮的那天嗎?就在那一天,它們被撕碎了,不過,就算碎了也沒有關係,我會一片一片的把它們撿迴來再一片一片的粘好……”紙片被藍雪一片一片的拾起,隻剩下一片離她太遠她是在觸不到,於是,她忍著痛努力的讓手臂伸的遠一點兒,再遠一點兒,卻還是碰不到。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已經拾起了紙片的手慢慢的伸向她,最終將紙片輕輕的放在她的手裏。


    藍雪緩緩的抬起頭,出現在眼前的,竟是段夜寒滿麵淚水的臉……隨著眼前消失的迴憶藍雪將本子合上,看向段夜寒,問道:“那個時候你哭了,是因為我當時的樣子太可憐太狼狽太悲慘了嗎?”說著,藍雪嗤笑著搖了搖頭,目光望向前方躲過段夜寒一直凝視著自己的雙眼,說道:“或許,你還是會問我,問我想聽什麽樣的答案……那麽,我就當你的眼淚是對當時那個正在拚命演戲的我的一點兒讚許吧。”話罷,藍雪慢慢的側過臉,直視著段夜寒的雙眼,冷聲的說道:“這個本子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我想要演好一場戲,就必須需要它來做我的道具……學姐婚禮的那天,我故意帶上了這個本子,我要靠它激怒徐暮杭,我要靠它,幫著我演完那場苦肉計,我要靠它,接近我的對手……”藍雪一邊說著,眼角的淚水一邊無聲無息的流下來,映在了她那張嗤笑著的臉上……藍雪的話讓段夜寒驀地一顫,他怔怔的望著藍雪,雙手不由得開始顫抖,原本蘊著淡薄目光的雙眼竟要流出淚來……藍雪緩緩的抬起手臂,輕輕的拉住段夜寒的手臂,抓住他微微顫抖的手掌,笑著說道:“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我再仔細的跟你說一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故意的,我故意要讓你看見我是多麽的可憐,多麽的狼狽,多麽的悲慘……隻有這樣,我才能憑著你或許會對我產生的同情來接近你,隻有這樣,暮杭哥才會更加的視你為敵人,他越是視你為對手才越是會絞盡腦汁的去想打敗你的辦法。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對手,所以我隻能借著徐暮杭來打敗你……事實證明,我的辦法還不錯,這段日子,我一直住在你家裏,而暮杭哥也好久沒有出現過了,你這麽聰明,應該猜得到他去做什麽了,我想,經過這段時間他一定找出了可以打敗你的方法。”


    “你就那麽確定他會替你找到可以打敗我的方法?”段夜寒掙脫了藍雪的手掌反握住她的手腕,含著眼淚,冷聲的繼續問道:“就算,他找到了那個方法……你怎麽就能確定,他一定就能用得好那個方法?就算是手裏握著這世界上最鋒利的尖刀,若是握著的人不會用,一切也都是白搭不是嗎?藍雪……”


    “那也沒有關係!”藍雪打斷了段夜寒的話,她死死的瞪著段夜寒,沉聲的說道:“就算暮杭哥失敗了也沒有關係……因為,在你身邊的這段日子裏,我已經找到了可以讓你致命的武器,隻要我握著它,就算暮杭哥不行也沒有關係……我,都是跟你學的。你就算變成了別人也要報你母親的仇,而我,無論用盡什麽方法也要報我父母的仇……小時候,我一直跟在你的身後,長大以後,再跟著你有樣學樣也沒什麽不對……”話音活下,藍雪的手被段夜寒放開了。


    段夜寒緩緩的閉上了雙眼,眼淚順著眼角滑下,跌落到嘴角邊,那辛鹹的滋味讓他的心頃刻間跌落到萬丈冰川,冰冷刺骨的心痛迅速的蔓延全身,當年那個單純,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兒……就這樣被自己毀掉了……段夜寒長談了一口氣,無奈的睜開眼睛,說道:“你這麽喜歡跟著我學,我有一個更好的方法你要不要學?不要再指望著徐暮杭可以成功了,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他必敗無疑。既然,你擁有足以令我致命的武器,那麽你不如握著那個武器一直呆在我身邊……隻要你做好準備,你隨時都可以要我的命……相信我,這個方法會比徐暮杭找到的那個更有價值。你那麽聰明,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


    “你要我嫁給你?”藍雪淺笑著搖了搖頭接著說道:“上一次,你要我嫁給你,你要我把它當成是你贖罪的方式。現在你要我嫁給你,你又要我把它當成是報複你的方式……段夜寒,你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幼稚嗎?無論如何,我都願意賭一把,我賭,你才是必敗無疑的那個人……”段夜寒不語,他靜靜的看著藍雪,似乎恨不得一瞬間就能夠看穿她的心脾,看透她的骨血,而藍雪也不再說話,她同樣迎合著段夜寒的目光,不偏不倚,絲毫不曾躲避,恨不得將她心中所有的不甘都一下子紮進他的雙目之中……良久之後,段夜寒拿過藍雪手中的速寫本,與其說是拿過倒不如說是奪過,她不顧藍雪的意願,硬生生的將本子從藍雪的手中抽出來,接著又拿起藍雪雙膝上的包兒,將速寫本裝迴包裏背在自己的身上,雙手重新搭上藍雪輪椅上的手柄,淡聲說道:“迴去吧,這裏風大。”說著,段夜寒便推著藍雪的輪椅開始轉身。


    “你不必再推著我了。”藍雪冷冷的拒絕了段夜寒的動作。段夜寒的身體因為藍雪的話而慢慢的僵住,盡管身體僵住而無法動彈,但是他的手卻依然緊緊的握著輪椅的手柄……藍雪背對著段夜寒,雙手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衣角兒,秉著唿吸,說道:“今天之所以麻煩你帶我出來,就是想要告訴你,以後不必再對我那麽好,也不必再相信我。在你麵前我說的話,做的事,都有可能是在演戲……戰爭很快就會結束了,我也很快就會離開,你不用再拿我當客人對待,我不想欠你的……所以,讓我自己走好嗎?還有,可以把包還給我嗎,讓你拿著我演戲的道具我會覺得自己很可笑……”藍雪冰冷的語氣,淡漠的聲音,一點點的灼噬著段夜寒的心,這難以忍受時的疼痛直叫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呆呆的站在原地,雙手無力的從藍雪的輪椅上垂落下來,他取下身上的包走到藍雪的側邊,將它放迴到藍雪的雙膝之上,她木訥的望著藍雪沒有表情的側臉,沉聲的說道:“我會在後麵跟著你,要是你走不動了……”段夜寒的話還未說完,看雪便轉動著輪子一步步的離他而去……距離變得越來越遠,段夜寒站在原地遲遲的不敢邁步,他害怕,若是自己上前藍雪隻會為了離自己遠一些而走的更快,那樣,她隻會更加辛苦……細密的沙灘上藍雪的步伐非常的艱難,藍雪使出了全力轉動輪子讓自己看起來可以更加均勻快速一些。


    “你這樣又是何苦呢?”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跟自己手中突然輕鬆了的力道,藍雪笑著開口道:“謝謝你啦影聲哥,你原本就握不住人間的東西,你每次幫我推輪椅一定也是用盡了全力了吧。”


    “他遠遠的跟在你身後不敢靠近,想必,是怕一旦靠近了你定會加倍吃力的轉動輪椅,那樣你會更加辛苦。”邱影聲避過藍雪的話,直接將話引到了段夜寒的身上。


    藍雪無奈的低下頭,一邊輕輕的推動輪子,一邊說道:“他一直都很辛苦,夾在左辰跟段夜寒之間他一定非常非常的辛苦。我誤會了他,自然要為自己做錯的事而道歉,我說不出也不想說‘對不起’,那就做一點兒事讓他沒有那麽辛苦吧。我媽媽在離開之前,曾將對我說過一句話,她說‘媽媽要你把段夜寒跟徐暮杭這兩個人牢牢地,死死的攥在你自己的手心裏。’以前我不明白她的話是什麽意思,現在我明白了。現在我決定,不再攥著那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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