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瑞將冒著熱氣的藥碗小心翼翼的放在正在專心致誌的畫畫的小男孩的書桌上,微笑著說道:“兒子,把藥喝了。”聽到邱瑞的話小男孩放下手中的毛筆,起身端起藥碗便喝,不過一眨眼的光景,小男孩便將空著的藥碗放在桌上然後坐下繼續畫畫,一句話也沒有說。


    邱瑞見自己的兒子隻顧埋頭作畫,便小心翼翼的向前靠了幾步,微笑著問道:“兒子,你沒有話想要跟爹說嗎?”小男孩兒正將毛筆浸在硯台裏,聽見邱瑞的話小男孩兒便停下手裏的動作,抬起頭,目光淡然的望向邱瑞說道:“爹,藥,我喝完了······”說完,小男孩兒緩緩的抬起已經蘸了墨汁的筆繼續低頭畫畫。


    盡管兒子冷淡,不過邱瑞仍是不放棄,可以說,他從不想放棄任何可以跟小兒子溝通的機會。


    雖然自己大兒子的性格安靜,不過小兒子跟大兒子相比則是更加的安靜,幾乎從不曾主動的跟家人說過什麽話,所以與其說小兒子性格過分的安靜倒不如說小兒子的性格有些孤僻。


    因此,為了可以讓小兒子能夠開朗一些,邱瑞便想盡一切辦法找機會跟他親近。


    邱瑞又上前一步,低下頭去看小男孩兒的畫作,望著宣紙上還未完成的鬆柏圖,邱瑞笑道:“兒子,以你的年紀還不適合畫這樣的東西。你年紀小,腕力不夠,這幅鬆柏圖需要蒼勁有力的筆法,你現在還不行······”


    “隻是很羨慕鬆柏長青而已,它們,應該都會比我活的要久······”邱瑞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小男孩兒打斷了。


    小男孩兒的話突然讓邱瑞變得無話可說,他望著兒子那一臉的平靜,準確的說,是望著兒子臉上那份過分成熟的平靜,迴味著他語氣中的冷淡,當冷淡的語氣跟平靜的表情疊加在一起時,不知為何這份平靜竟讓邱瑞瞬間燃起一股怒火。


    邱瑞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他一把奪下小男孩兒手中的筆,狠狠得給了小男孩兒一個耳光。


    小男孩兒本就瘦小虛弱,邱瑞這一耳光下去小男孩兒更是無力承受癱倒在地上。


    見小男孩兒倒在地上,邱瑞很是心痛,不過他還是忍痛藏起了自己不忍跟無奈的眼神,將自己顫顫發抖手別在背後怒吼道:“你是在用什麽語氣跟誰說話!”小男孩兒倒在地上,他望著邱瑞已經脹滿淚水的眼睛,一句話也不說。


    就在此時,房門外的長廊裏傳來了一陣嬉笑的聲音······一個脖子上掛著長命鎖還紮著羊角辮兒的小女孩兒笑著站在長廊的矮石欄上,一手扶著柱子,一手抓著剛糊好還沒有上色的風箏對著自己對麵的那個麵容清秀的男孩兒說道:“若愚哥哥,一會兒見了二哥我一定要他在我的風箏上畫一隻最漂亮的蝴蝶。”男孩兒望著小女孩兒興高采烈的樣子無奈的搖搖頭,抬手有些吃力的將小女孩兒從石欄上抱下來,彎下身子很認真的對小女孩兒說:“雪痕別隻顧著要你二哥畫畫,還記得來的時候若愚哥哥教你的話嗎?”


    “雪痕當然記得!”小女孩兒自信滿滿的點了點頭。不過,小女孩兒的自信似乎並沒有得到小男孩兒的信任,他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小女孩兒幾眼,伸出手裏勾了一下小女孩兒的鼻子,說道:“那你重複一遍我剛剛教你的話。要是說的不對,我就不帶你去找二哥了。”


    “嗯······”小女孩想了想便眯起眼睛笑著說道:“二哥,今天的天氣又涼快又舒坦我們一起去放風箏吧。”小女孩兒所說的話似乎讓男孩兒覺得非常滿意,他微笑著拍拍小女孩兒的頭說道:“真聰明!走,找你二哥去。”說著小男孩兒便轉過身一蹦一跳的向前走去,而小女孩兒則也學著小男孩兒的樣子,拿著風箏一蹦一跳的跟在小男孩兒的後麵······


    “弟弟,跟我們一起出去玩兒吧!”邱若愚拉著雪痕興高采烈的小跑進開著門的書房。


    盡管兩個孩子帶著


    “興高采烈”而來,不過眼前的場景卻讓他們都傻了眼。邱若愚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的,父親一臉嚴肅的站在書桌邊上,桌上的紙筆散落在地上,而自己弟弟,竟然倒在地上,臉上已經暈開了一片淡淡的紅色。


    邱若愚鬆開拉著雪痕的手衝到倒在地上的弟弟的身邊,緊緊的握住他冰冷的手


    “弟弟,哥哥拉你起來。”雪痕大哭著拉住邱瑞的袖口可憐巴巴的說道:“幹爹,你為什麽要打二哥,你為什要打二哥,你為什麽要打他······”邱瑞見雪痕大哭著質問自己,心疼的很,他俯下身子擦幹雪痕的眼淚輕聲的說道:“雪痕別哭,幹爹隻是······隻是······”邱若愚在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拉起來之後便也對著邱瑞大吼道:“爹,你為什麽要打弟弟!”邱瑞無法麵對孩子們的


    “質問”他幾步上前握住小兒子的肩膀怒斥道:“小子,你到底在不滿意些什麽!才多大的年紀就以為自己什麽都看透了是不是!說,你到底有什麽不滿意的!”接著,邱瑞便上前一把拉過被邱若愚緊緊握著手的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的小男孩兒大聲的責問道:“是爹跟娘對你不好嗎?還是你的哥哥對你不好?或者,還是這個家裏少了你的吃的跟穿的,要你笑著多說幾句話就那麽難嗎!說!你到底有什麽不滿意的,你到底想要幹什麽!”盡管邱瑞的話語才剛剛落地就已經對自己的語氣感到後悔,不過他還是始終不改自己冷厲的眼神。


    與其說自己是被兒子的語氣激怒了倒不如說自己是被兒子的那句關於鬆柏會比自己活得更久的話激怒了,與其說自己是被激怒了又倒不如說是自己被心愛的兒子擊中了痛處,無奈的他隻能用這樣的眼神來掩飾自己的緊張跟害怕。


    一直低頭不語的小男孩兒,緩緩的抬起頭,望著父親的眼睛問道:“爹,我真的會變成他們說的那樣嗎?”小男孩兒脫口而出的話讓邱瑞一下子愣住了,他不知道該如何迴答兒子的的話。


    邱瑞內心十分的清楚,兒子口中的


    “他們”指的是誰。盡管邱家從管家到丫鬟夥計上上下下都是死忠份子,關於自己小兒子的事是斷然不會像外界泄露半句的,不過在這邱家大院兒之內自己是無法阻止每一個人內心裏麵的想法的,什麽二少爺真是倒黴小小年紀就患上活不過二十幾歲的不治之症;二少爺真是可憐一樣是少爺卻隻能像個影子活著之類的話邱瑞私下裏也是聽到了很多次。


    隻是邱瑞萬萬沒有想到,這些感慨命運不公之類的話會不小心被兒子聽到並成為刺痛心脾的利劍······就在這一瞬間邱瑞突然改變了自己根深蒂固了將近十年的想法,就在這一刻他決定不再


    “過度”的保護這個兒子,畢竟,自己沒有阻止兒子麵對人生的權利。邱瑞緩緩的蹲下身子,雙手輕輕的覆在小男孩兒的肩膀上,輕聲的說道:“兒子,現在爹問你,你是一個勇敢的人嗎?”小男孩兒沒說話,點了點頭。


    邱瑞微笑著繼續說道:“爹所說的勇敢,不是一口氣喝下最苦的藥,也不是在挨打的時候不喊疼,而是可以坦然的麵對所有的殘酷跟不公的事······現在爹再問你一遍,你,是一個勇敢的人嗎?”小男孩兒果斷的點了點頭,仍是沒有說話,深邃的眼神如初的堅毅。


    “好。”邱瑞笑著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直起身子看向雪痕柔聲說道:“雪痕,你不是一直問我為什麽你二哥哥沒有名字嗎?現在幹爹給二哥起個名字好不好?”


    “真的嗎?太好啦!二哥要有名了啦!”雪痕到底還是心性天真的小孩兒,剛剛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大哭著,現在一聽到了好消息就馬上又蹦又跳的笑了起來。


    邱瑞又將目光轉向邱若愚說道:“若愚,你過來牽著弟弟的手。”


    “嗯。”邱若愚幹脆的應了一聲便走上前去牽住了弟弟的手。邱瑞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慢慢的唿出後他慢慢的彎下身子對小兒子說道:“兒子,爹先在你的名字裏起一個影字。既然你是個勇敢的孩子,你就必須用於麵對自己的命運,爹要你時時刻刻都記著,無奈也好憤恨也好,要像影子一樣活著就是你今生的命運。不過,就算你是影子,也絕不能是木訥被動的影子。你要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思想,即使是影子也要聽從自己的心聲絕不受他人的‘擺布’要做一個有聲音的影子······以後,‘影聲’就是你的名字。你是這世上最勇敢的孩子邱影聲!”話罷,邱瑞抬起手搭在邱若愚的肩膀上說道:“若愚······你要永遠疼愛弟弟,保護弟弟。如果影聲遇到困難你就要幫他扛起來,但如果你遇到了困難,就算是死也不可以連累影聲······你能做到嗎?”


    “我能!”邱若愚不假思索的迴答了邱瑞的問題,沒有絲毫的猶豫。


    “好。真好啊。”邱瑞非常欣慰的點了點頭,在起身後,他的臉上慢慢浮上了一抹平靜的微笑······邱影聲微笑著輕輕移開川島枕著頭的手臂,在她的身體躺平後柔聲的說道:“好啦綠兒,名字的來曆說完了,現在可以睡了吧。”盡管川島的眼裏已經嵌滿了眼淚,不過她卻一句話也沒說,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邱影聲小心翼翼的拭去川島在閉上眼睛後眼角溢出的淚水,同樣一句話也沒有說。


    在幫她拭去眼淚之後,邱影聲慢慢的側靠在川島的床邊,微笑著,靜靜的,看著她漸漸的入睡······然而此刻一直站在門外的邱若愚同樣慢慢的側過身,望著石桌上那碗已經不再冒著熱氣的湯藥露出了一抹似有還無的微笑。


    是啊,盡管他是那麽的脆弱,但是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跟隨自己心裏的聲音······邱若愚笑著走迴到石桌邊上,蹲下身子輕聲的對雪痕說道:“雪痕,若愚哥哥帶你到花園裏捉蝴蝶好不好?”一直低著頭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雪痕一聽到


    “蝴蝶”兩個字便馬上來了興趣,臉上馬上就有了笑容。見雪痕有了精神邱若愚便轉過身,將雪痕的手臂移到自己的脖子兩側笑道:“現在,我們就飛到花園裏去吧。走嘍!”說完,他背起雪痕小跑著離開了。


    院子裏不再有邱若愚跟雪痕的影子,就隻有那盛著滿滿湯藥的瓷碗,還靜靜擺放在石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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