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到葉忻沫故作淡定地瞥開眼睛的畫麵,易水寒的眸底有笑意一閃而過。來這藥穀,也不算沒有收獲了。至少這個小女人會主動找自己說話,也會主動走到自己的房門外來了。


    於是,心情再次頗好的易大莊主直起身,問道:“有事?”


    定了定神,葉忻沫心知這件事情非說不可,隻好硬著頭皮道:“出莊的事……能不能至少推遲個兩天,我走不開。”


    這下,心情原本挺好的易大莊主立刻就不好了,眸色一沉,問道:“為何?”


    沒骨氣地下意識縮了縮脖子,葉忻沫期期艾艾地道:“幹……幹娘她舍不得我,我……我想多陪她兩天。”


    聽她這麽說,易水寒若有所思地沉默半晌,才開了口:“可以。”


    心裏一喜,葉忻沫連忙道:“那就這麽定了,我先迴去找幹娘了。”說完話她立刻就溜了,其速度之快,好像就怕易水寒隨時會後悔似的。


    看著她的背影在不遠處一拐直至消失,易水寒收迴視線,迴頭眯眼迎上午後的暖陽,眼瞼下方印上了兩抹剪影。不緊不慢地躺迴去,那張俊逸的麵龐上忽然揚起了一抹淺淺笑意。這個小女人,有的時候實在是有趣的緊呢。


    走到前麵去,葉忻沫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門前矮凳上的裘蓮英。裘蓮英的腿上搭著一塊素白的布料,雙手是一刻不停地在上麵動著。因為年紀的關係,她的手抬得有些高,一雙眼睛微眯,動作間看起來有些吃力。


    葉忻沫知道自己算是一個冷情的人,裘蓮英對她來說,說白了隻是一個認識了兩天的長輩。但是,這個長輩,將對那個葉忻沫的疼愛,全部加諸在她的身上,而她能夠做的,也隻有接受。所以,她代替那個葉忻沫接受裘蓮英的愛,她就也該代替她孝敬她。


    而且,看著略有些蒼老的裘蓮英,葉忻沫的心裏產生了她從未體會過的感覺。心口澀澀的、漲漲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想要哭的衝動。對於兒時的迴憶,她隻從認識莫謙的那一刻開始。除了對莫謙親人般的依賴與愛慕之外,其他的感情,她根本是一竅不通。


    現今麵對著裘蓮英毫無保留的母愛,葉忻沫覺得有一些手足無措。不過,她深信,這樣的感情,她會適應、會喜歡、亦會珍惜。慢慢走上去,站到裘蓮英的身側,葉忻沫輕聲問道:“幹娘,您在做什麽呢?”


    裘蓮英忙著頭也來不及抬地應道:“天氣就要轉涼了,我給你做一件中衣穿裏麵。你打小身子就弱,又極易受寒,得穿暖一點才行。”


    她有一身的內力,自然早就聽到葉忻沫走上來的動靜了,不過手頭的活兒她做的有些費力,所以便心無旁騖地低著頭縫衣服了。


    葉忻沫這才發現,裘蓮英手中的布料比一般的中衣要厚一些,而且質地看起來很柔軟,看著就是挺保暖的樣子。


    見她將手又往眼前湊近了些,葉忻沫忍不住道:“我穿以前的衣服就成了,您不用給我做新的。”雖然,那些衣服不但花、而且顏色也很亮眼,讓她穿,其實也不是那麽勉強。可能,她穿多了會習慣也說不定。


    聽到她那麽說,裘蓮英手上的動作還是不停。“你不是不喜歡以前的那些衣服嗎?幹娘給你做一件素一點的,快一點隻要兩天就成。”


    針頭一斜,她不小心下線下歪了,將針撤迴來,裘蓮英嘴上就直接趕人道:“你在這裏待著會讓幹娘分心,趕快迴房去吧。”


    瞬間,葉忻沫覺得有些如鯁在喉。她的適應能力一向不弱,她也非驕縱之人,更為明確表現出對那些衣服的不喜歡。


    如果……昨天一迴房,就換上包袱裏唯一的一套女裝也算的話……好吧,她承認自己是有表現出來了。


    裘蓮英這麽做,未免也太慣著她了吧!一般的女兒挑成這樣,做娘親的應該直接將她罵個一通,罵到她乖乖聽話為止才對。轉身往自己房間方向走去的葉忻沫就這樣在腹誹著,走著走著,她腳下的步子頓住。這才發現,她正在嫌棄的那個人,就是她自己。


    於是,葉忻沫心裏有一股羞愧感在開始慢慢膨脹了。迴頭看了一眼還在低著頭忙碌著的裘蓮英,她在收迴視線的同時猛然注意到自己此刻正站在飯堂門外。


    抬頭望了一眼天色,見太陽已漸漸西下,掛在遠處的山頭上。


    飯堂裏麵隔壁的小隔間就是廚房,這個點,準備晚飯的話,應該也不算早吧。這樣想著,葉忻沫一邊留意著裘蓮英,一邊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將飯堂的門打開一條縫,然後立刻鑽了進去。


    趁裘蓮英現在在忙,她決定承包今天的晚飯了。在這裏待了兩天,她不是吃就是睡,沒有做過一件有建設性的事,為了壓製她漸生的惰性,她要在裘蓮英準備做晚飯前將晚飯給搞定掉。


    不知不覺中,天色漸漸暗去。當裘蓮英發現自己都快看不清眼前的東西時,才意識到已經到了該做飯的時間了。她連忙將膝蓋上的東西進房間,就立刻往廚房走去,心想這不要把葉忻沫給餓壞了。


    一推開飯廳的門,裏麵的燈光就泄到了走廊上。站在外麵一眼就看到裏麵圓桌上擺著幾道菜,盤子上似乎都在冒著熱氣,裘蓮英站在原地,愣是有些迴不過神來。


    這時,葉忻沫正好端著最後一碗湯從隔間的廚房裏走了出來。見到站在外麵的裘蓮英,連忙笑著招唿道:“幹娘,你來得真是時候,我剛好把菜都燒好了,您快進來吃吧。”


    裘蓮英有些恍惚地走進去,站在桌前低頭看著桌麵上的幾道菜,她覺得很是不可思議。“沫兒,這些菜……都是你做的?”


    這幾道菜,不論是色澤還是香味上,絕對堪稱不俗。沫兒她從未下過廚,廚藝怎會如此的精湛?這一點,裘蓮英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猜到裘蓮英會驚訝,葉忻沫早已準備好了說辭。


    從一旁的大碗裏盛出兩碗飯,葉忻沫將其中一碗放到了裘蓮英的麵前。“在無憂山莊的時候閑來無事,就跟廚子學了兩手。原以為我本來就會下廚的,看來我在這方麵還是挺有天賦的呢。幹娘您快坐下吃飯吧,待會兒等菜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聽到葉忻沫的解釋,裘蓮英這才稍稍覺得合理了一些。拉出桌子底下的凳子坐下,裘蓮英的視線依舊停留在桌麵上。驀地,她歎出一口氣。“沫兒,你跟幹娘說實話,這半年來在外麵是不是受了不少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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