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子雙手一拍,興衝衝地說:“就等你這句話呢!”說完,他便走到鍋灶後麵坐下,宣告道:“那我給你看火,就這麽定了。”


    葉忻沫正覺得好笑之際,之前那個年長的大叔忽然道:“小夥子,他就是在眼饞你的雞湯,你可是著了他的道了。”


    葉忻沫不在意地笑了笑,“沒關係,我隻要一碗就可以了,待會兒大叔你們也嚐一嚐味道吧。”嗬嗬,“小夥子”這個稱唿,她可是越聽越順耳了。


    “哈哈……”大叔忽然朗笑出聲,原本有些嚴肅的麵容在此刻竟顯得有幾分的和藹。“你這小子實在是討喜,我喜歡!”說著,他還伸手在葉忻沫肩上拍了兩下,表示讚賞。


    大叔的手勁不小,絲毫沒準備的葉忻沫趔趄了一下才站穩。


    見狀,大叔被逗樂了,又是朗笑出聲道:“哈哈,你這小子柔柔弱弱的,像個娘兒們!”


    葉忻沫尷尬地笑了笑,心想道:“大叔,我還真的就是一個你所說的‘娘兒們’呢。”


    葉忻沫一邊等著雞湯出鍋,一邊和這兩位大叔閑話家常,這等待的時間,也就不會顯得漫長了。待雞湯燒好,她便舀了一碗端走,剩下的,就都拿來“孝敬”那幾位廚子了。留下一片的讚賞,葉忻沫心情頗好的離開了廚房。


    不過,身體那揮之不去的沉重感,似乎愈發地強烈了。從房間出來起,她就覺得頭有點暈乎乎的,在廚房的時候,她也覺得越來越不舒服。這種暈乎乎到有些全身無力的感覺,她前段時間在皇宮裏就體驗過了。沒想到,她還真的是應了陌愆的那句“風水輪流轉”了。


    站在房門前,葉忻沫甩甩頭,強迫自己打起精神。騰出一直端著托盤的手敲了敲門,她開口就調侃道:“陌愆,別告訴我你正在穿衣服,我可要破門而入了。”


    裏麵安靜了一會兒,然後陌愆無奈的溫和聲音響起:“進來吧。”


    “奸計得逞”地笑了笑,葉忻沫推門而入。門一打開,她就看到陌愆正坐在床沿,正在忙著整理行李。走進去將手中的東西放到桌上,她納悶地問道:“這些衣服都還是濕的,你整理起來做什麽?”


    陌愆一愣,反問道:“你不是急著要趕路嗎?”


    葉忻沫苦一下,有些無奈地說:“我是急著趕路,但是就目前看來,我們得在這多留一天了。”


    陌愆不假思索地追問道:“為什麽?”


    葉忻沫向他走去,坐到陌愆的身邊,答非所問地說:“桌上是我親手熬的雞湯,你趕快趁熱喝了吧。”話落,她又道:“昨晚這床讓你獨占了一夜,今天也該輪到我了吧?”


    “你說什……”陌愆剛想質疑葉忻沫那莫名其妙的話,誰知肩上一重,他的話就被卡住了。此刻,這個愛開玩笑又健談風趣的女子,正閉著眼,靜靜地靠在他的肩上。


    屏息片刻,陌愆低聲試探地叫她:“忻沫……”


    迴答他的,是葉忻沫均勻而綿長的鼻息。


    陌愆錯愕不已,她不會是就這麽睡著了吧?沒有辦法,他隻好起身將葉忻沫放到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凝視著葉忻沫精致的嬌顏,陌愆這才發現,她的臉上似乎有薄薄的一層緋紅。


    怔愣片刻,他伸出手,探向了她的額頭。手心微微發熱,想來身為女子的她昨日同樣淋了雨,昨晚有守了自己一夜,陌愆知道她應該是有些發燒了。不過好在不是很嚴重,等她醒了,讓她喝點藥應該就成了。


    心想著今天無需趕路,陌愆將床邊的濕衣服收了起來。眼角的餘光注意到了桌上的瓷碗,陌愆這才想到葉忻沫之前說的那碗雞湯。視線轉到桌子上,他看到碗口上似乎還在冒著熱氣。


    心口一緊,他收迴手,然後向桌子走去。托盤裏的白色瓷碗中,清清的雞湯正泛著金黃的色澤,還散發出一陣陣的香味,一碗小小的雞湯,竟然色香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陌愆拿起瓷碗喝了一口,一股香醇鮮美的味道盈滿於唇齒之間,久久不散。眸底閃現一絲驚訝,陌愆沒想到葉忻沫的廚藝竟然如此精湛。猶豫片刻,他就著碗,將雞湯慢慢喝光。熱乎乎的雞湯喝進去,他頓時覺得整個人暖和了不少。


    陌愆將碗放迴去,腦中突然閃現的想法讓他錯愕不已。在葉忻沫離開房間之前,她似乎就有些不舒服了。當時他並未在意,以為隻是一點小問題,沒想到她竟然也發了燒。這麽說來,她身子不舒服,還為熬雞湯給他補身子?


    陌愆瞪著瓷碗,此刻神色一片複雜。他沒有想到,他隻是幫了葉忻沫兩次,她竟然就會待他如此上心。心口縮了兩下,陌愆感覺到自己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


    轉過頭,陌愆下意識向往葉忻沫看去。她的眼圈微青,想必是一夜沒睡好了吧?不對,加上山洞的那夜,應該是兩夜了。還有,那兩片柔嫩小巧的嘴唇,此刻竟是蒼白著的。他……之前竟然一直未曾注意到。


    葉忻沫……根本不必為他做到如此地步。他對她好一點,她就能為他拖著不適的身子去熬雞湯,若是有人傷害她,那她又會是如何對待呢?這個答案,陌愆忽然很想知道。


    不過,經過幾日的相處,他覺得她會是一個敢愛敢恨的人。若是讓她恨上了,想必不會太愉快吧。以前,他怎麽就沒有發現這個女人,是如此的……獨特。


    葉忻沫醒過來的時候,隻覺得自己被一股溫暖的氣流包容著,周身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舒服感。滿足地哼了哼,她睜開了眼。睡了一個飽覺,她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迴來了,讓她再趕上一天的路,她也不會覺得累了。


    淡淡一笑,葉忻沫坐起身,去尋找陌愆的身影。這不大的房間裏麵,所有的東西都一目了然,就是沒有看到陌愆。


    門“吱”地一聲響,正巧從外麵進來的陌愆推門而入。一進門就看到葉忻沫醒來,他展開了一抹和煦到讓人覺得如沐春風的笑容。“醒了?現在覺得如何?還有什麽地方不舒服的嗎?”


    葉忻沫搖搖頭,發現自己是穿著衣服睡覺的,便直接掀開被子,挪到床沿穿起了鞋子。手上動著,她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不久,也就三個時辰”陌愆走上前,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她,柔聲道:“忻沫,把這個喝了吧。”


    “什麽?”葉忻沫聞聲抬頭,這才注意到陌愆的手上一直拿著個瓷碗。看著麵前這碗黑糊糊的東西,她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這……是什麽玩意兒?”天哪,不會吧,不要告訴她這是藥,她真的很怕這玩意兒啊。


    “當然是藥了。”顯然陌愆沒有注意到她的糾結,還將手中的碗向前遞過去了一點。“拿去,喝吧。”


    葉忻沫伸出手,覺得手是無比的沉重。接過碗,她忍不住道:“我已經沒有不舒服了,我看我還是不用喝了吧。”


    “胡鬧。”陌愆輕叱道:“生病了怎能不喝藥呢,快喝吧,喝了藥才能好。”見葉忻沫遲遲不動,隻是瞪著那碗湯藥發呆,陌愆心生一個驚訝的想法。“忻沫,你不會是怕喝藥吧?”


    “誰……誰說的。”葉忻沫強裝鎮定道:“我才不怕呢。”


    見她眼神閃爍,陌愆更是確定了這個想法。沒想到,這個女人還有如此別扭的一麵呢,這看起來,怎麽會有一絲的……可愛?嘴角忍不住輕輕上揚,陌愆忍不住想要逗一逗她。“既然不怕,那就喝給我看。”


    陌愆眼底的笑意太過明顯,葉忻沫知道自己已經被看穿和逗弄了。她在心底抓狂地想要抱頭哀嚎,大話都說出來了,做不到的話,似乎挺丟臉的啊。但是……視線挪迴碗裏,她在心底咆哮道:“我真的不想喝藥啊!”


    葉忻沫苦著一張臉的表情實在好笑,陌愆強忍住笑意,故作嚴肅道:“快點喝了藥,我們就可以準備出發了。若是你半路又生病了,豈不耽擱了行程。”


    葉忻沫的心裏本來就內疚,經陌愆這麽一說,她就更覺得不好意思了。她端起碗送到嘴邊,抱著“豁出去了”的心態,來了個“一口悶”。這藥喝下去的時候倒沒什麽,喝完之後,舌根上傳來的苦味可是彌漫了整個口腔。


    皺著眉頭將碗擱到床頭的矮櫃上,葉忻沫站起身道:“你等我一下,我馬上整理一下就好。”


    “整理什麽?”陌愆麵露疑色。


    “不是說要出發嗎?”葉忻沫眨了眨眼。“我這就整理行李啊。”


    陌愆莞爾一笑,說:“現在若是出發,晚上怕是會找不到落腳點。明天一早出發的話,差不多能在天黑前到達下一個鎮。”


    此刻,葉忻沫竟覺得陌愆這牲畜無害的笑容看起來有幾分的礙眼。深吸一口氣,她一字一頓地問道:“那-你-還-說-要-出-發?”怎麽辦?她真的好想把手伸向陌愆的脖子,她真的好想掐他。


    陌愆終是沒忍住,輕笑出聲:“嗬……若不是你怕喝藥……”


    葉忻沫忿忿地打斷他的話:“我才沒有怕喝藥呢!”這語氣,說的是斬釘截鐵的。


    陌愆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睡得有些淩亂的頭發,隨口應道:“好好好,你不怕。”話語間無奈之下淡含的縱容,就連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


    陌愆的這個動作,忽然勾起了葉忻沫心底深處的迴憶,整個人立刻就有些恍惚了。


    曾幾何時,她無所不用其極地去做所有會讓那個男子開心的事,隻要他擁著她,輕揉著她的短發,用低柔的聲音在她耳邊輕道一聲:“我的沫,真棒。”不論要受多少傷,不論會流多少血,她還是前所未有地覺得心滿意足。


    而如今的境地,讓她覺得自己當初的堅持與信念,都是如此的可笑。不過,她和陌愆,一向不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嗎?


    注意到她的出神,陌愆沒由來地覺得有些許不悅,於是他便出聲道:“忻沫,吳楠早已雇好一輛新的馬車在鎮外等著,我們在此休息半日,明天直接與他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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