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地一聲響,馬後麵的車架離開馬背並歪倒在了地上。


    須臾,一個包裹滾了出來,葉忻沫這才想到自己的衣物與一些東西原本是在馬車上的。葉忻沫走向前去撿起包裹,然後蹲下身,翻開一塊斷木和半塊小櫃門,她很幸運地離開找到了那塊黑色小布包。


    將布包塞和誰一起進包裹裏麵,葉忻沫看了一眼不遠處摔爛了的食盒與滿地的食物,心知接下來是得自己找吃的了。她四下一望,找到了路邊馬夫的屍體。


    她正想站起身,將包裹係到身上,眼角的餘光正巧看到了木堆之中的車簾。猶豫片刻,她站起身,將那張簾子扯出來,然後向車夫走去。


    走到車夫的屍體前,看到他胸口的刀傷與滿襟的血,葉忻沫知道他是被一刀斃命的。深深地看了車夫方正的臉,葉忻沫麵無表情地彎下腰,將手中的簾子蓋到了他的身上。


    然後,她轉過身去,走到馬的邊上,順手撿起之前丟到地上的粗繩,一腳踩上馬鐙,輕鬆的坐到了馬背上。雙腳一夾馬肚,她用又手揚起繩子狠狠地抽了一下馬屁股,馬兒嘶叫一聲,邁著蹄子跑了出去。葉忻沫駕著這匹馬,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駕著馬趕了一段路,天色很快就要暗沉下去了。葉忻沫停下馬,將韁繩綁到路麵的樹幹上,再將行李安置到地上後,便開始做露宿荒野的準備了。


    秋天的夜晚,氣溫偏低,在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外,她第一個確保的,就是要有火和吃的。還好這幾天天氣幹燥,而野外最多的,就是幹柴了。至於吃的,這天色漸暗,找什麽吃的都不方便。綁著馬的那棵棗樹上的棗子,應該就是最好的晚餐了吧。


    將一切準備好,一旁的馬兒低頭吃著葉忻沫弄來的幹草。而葉忻沫坐在棗樹底下,背靠樹幹,對著麵前的火堆……啃棗子。


    正巧這是棗子成熟的季節,這個時候的棗子,長得又大又圓,口感又脆又甜,她不得不說,在外麵有這樣的東西吃,真的是很幸運的了。


    吃著吃著,她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忽而,她涼涼一笑。是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會苦中作樂,心中還覺得挺知足的了?她現在的狀況,無疑是四麵受敵又孤立無緣,她怎麽還能這麽放鬆啊?


    看來,許久不過那種如履薄冰的日子,她的惰性是越來越強了。


    自嘲一笑,葉忻沫從包袱裏的黑布包中隨機拿出了一包化功粉,放到了身上。在這種時刻,易水寒給她的那包東西,應該是很有用處的吧。


    全身隱隱發酸,葉忻沫還是嫌棄這副身子總是禁不起折騰。閉上眼,她開始假寐。這裏生著火,目標太明顯了,但是她又不得不靠火來抵禦寒冷。


    所以,她該做的,就是隨時保持清醒與警覺,絕對不能放鬆警惕,更是不能在這種地方睡著。而且,她還需要跟一身的疲憊做鬥爭。


    突然,她開始分外想念那座小平房裏的木床。那小平房裏的一切幹淨簡約,每一個角落都讓她覺得很舒服。雖然她一個人住,但那裏卻未曾冷清過。說實話,她真的……有些想要迴去了。


    安逸又不枯燥的生活、安靜寧致的環境,真的是她所向往的。所以,她真的應該把這莫名其妙的破事給盡早解決掉,到時候,她一定要好好過她想要的小日子。


    於是,葉忻沫就這麽閉著眼睛默默地在心中構造她的未來,直至天色微亮。


    接下來,她該做的就是抓緊時間和隨時保持警惕。


    幾個時辰過去,原先火燒得正旺的地方,就剩下了幾根黑黑碎碎的木炭,還有一堆的灰。風一吹,那些灰便隨風而去,隻有一層灰灰的痕跡留在地麵上,徒增一絲寥落。


    葉忻沫抱著膝蓋看著那裏一會兒,靜靜地坐這幾秒,然後站了起來。


    “嘶嘶……”這時,耳邊傳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葉忻沫當下一驚,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頸側傳來一陣遽痛,她就沒了知覺了。


    當意識恢複之時,她第一時間感覺到的就是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痛。她先是狠狠地抽了口氣,才慢慢睜開眼。


    “姑娘你醒了。”上方傳來一個帶著關心的清朗男聲。


    葉忻沫看到對方的臉,差點又抽了口氣。


    極黑的眸色、柔和的五官、低柔的嗓音、溫文爾雅的氣質,這不就是那天她碰到的那個像極了陌愆,就連名字都是一樣的男子嗎?


    顧不得脖子上的疼痛,葉忻沫連忙坐了起來,一臉驚訝地抬著頭瞪視著麵前的男子道:“莫謙,你怎麽會在這?”話問出口,她忽然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對著別人叫著“莫謙”這個名字,總是有說不出的怪異。


    陌愆受寵若驚,“沒想到姑娘還記得在下的名字。”


    “嗬嗬……”葉忻沫自嘲一笑。“相比你讓我記得,我更是讓你印象深刻吧?”


    陌愆一愣,想到了他們初次見麵時的場景,也笑了笑。“那一天,的確難忘。不過,那天姑娘是將在下認成別人了吧?”


    葉忻沫一怔,沒想到他會直接這麽問。


    看到她的反應,陌愆歉意一笑。“在下失言了,姑娘請不要介懷。”


    葉忻沫搖了搖頭,苦笑道:“你說的都是事實。”不想多說什麽,她又感覺到脖子上一陣發熱,連忙轉移話題道:“話說迴來,是你救了我嗎?”


    陌愆搖了搖頭,“在下發現姑娘時,姑娘已經暈在地上了。”這時,他才想到自己手上拿著的瓷瓶,連忙遞給葉忻沫道:“這是去瘡藥,姑娘將其灑在傷口上,可以暫時緩解疼痛。,傷口也會慢慢愈合。”


    葉忻沫道了聲謝,接過對方的好意,在給自己撒藥粉的同時,暗自慶幸咬自己的那條蛇沒有毒。


    藥粉撒到傷口上之後,那種疼痛感真的降低了許多。葉忻沫不假思索地問道:“你要去哪裏?”


    陌愆愣了愣,答道:“宣城。”


    “宣城?”葉忻沫笑了笑。“這麽巧?我要去的地方,就是要經過宣城。”她忍不住提議道:“要不我們結伴而行吧,我有一匹馬,跟我共乘一騎,怎麽樣都應該比走路要快一些的吧。”


    聽到她的建議,陌愆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然後說:“好。”


    葉忻沫感覺好多了,就站了起來,準備牽馬趕路。誰知一轉身,綁在上的馬兒已經不知去向了。而不遠處,一輛連車窗都是木雕的馬車停在那兒,一個小廝裝扮的年輕人正站在馬車邊,百無聊賴地低著頭踢著地上的石頭。


    葉忻沫此刻覺得,這是她這輩子唯一一次的犯傻經曆,而且一傻就是傻了個徹底。她很慶幸剛剛自己有馬的事,不然身後的男人指不定會以為她是要敲竹杠呢。


    坐在男子的馬車中,葉忻沫還是覺得尷尬又不好意思。“那個……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的馬已經沒了,而且再一次請你幫忙,真的很不好意思。”


    陌愆笑了笑,表示理解。“這隻是舉手之勞罷了,姑娘無需介意。”


    “反正無論如何,我是真的很感激你。”對於隻有過一麵之緣的人,這個男人能做到如此,已經是難得的了。這個男人,葉忻沫總覺得熟悉,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親切感。


    不過這男人“姑娘姑娘”地叫她,讓她覺得怪別扭的。於是,她便道:“相逢就是緣,我叫葉忻沫,‘忻幸’的‘忻’,‘泡沫’的‘沫’,你叫我忻沫就可以了。”


    對於葉忻沫的直率,陌愆很是欣賞,所以他便從善如流。“那麽,我叫陌愆,‘陌路’之‘陌’,‘罪愆’之‘愆’。”


    葉忻沫嘴巴微張,有些不敢置信。“‘罪愆’的‘愆’?怎麽會有這樣的名字啊?”話一出口,她便察覺到自己的失言。“呃……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


    陌愆毫不不介意地笑了笑。“莫造罪愆,這也算得上是一輩子的警醒,不是很好嗎?”


    葉忻沫一怔,也笑了。“說的也是,名字也隻是一個稱唿罷了。”不過,一般人給孩子取名字,不是寄托著對孩子的期望,就是深含著祝福。“陌愆”這個名字,實在是有點怪異呢。


    在葉忻沫默默納悶之際,陌愆忽然問道:“忻沫你說要經過宣城,那裏離這裏也不近了,你是要去哪裏呢?要是方便的話,我可以送你過去。”


    聞言,葉忻沫連忙擺手。“不用了,我要去的地方離宣城也不遠,況且你已經幫了我夠多了,我絕對不能再麻煩你了。”對於陌愆問她去哪的問題,她巧妙地帶了過去。她現在還不清楚自己正真的身份,這件事情說來也複雜,她還是不要說的好。


    見她堅持,陌愆也不多說什麽,隻是道:“若是你中途改變主意了,跟我說一聲便是。”


    “好的。”葉忻沫點點頭,認真地說:“謝謝。”


    “嗬……”陌愆忽然一笑,笑聲無比的清澈動聽。“你還真是愛道謝。”


    葉忻沫愣了愣,接著囅然一笑。“若是等我不再客氣的時候,你就得後悔自己招了個麻煩了。”


    陌愆又笑了。“我倒是拭目以待。”


    葉忻沫發現,陌愆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趕路的過程漫長而又無聊,陌愆似乎沒有一點的倦怠之意,俊秀的麵容上一直掛著春風般和煦的笑容。而且,他見識廣博,風趣健談,跟他說話,既開心又舒服。


    一路上,他們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可謂無話不談。車廂之中的氣氛融洽,這漫長的路,也就不那麽漫長了。


    半路小廝停下馬車,說馬該吃草了的時候,葉忻沫和陌愆才意識到,他們竟然聊了一個上午。於是,他們相視一笑,也下了馬車,到外麵休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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