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光雖不算強烈,但對剛睡醒的葉忻沫還是有點刺激的。她眨了眨眼,待眼睛已經適應當前的環境之時,車廂內已經鑽進了一個人了。


    一看清來人是誰,葉忻沫唿吸一滯,差點沒岔了氣。


    坐在她對麵的人當她不存似的,輕車熟路地打開座位下的隔板打出一塊疊得整齊的幹布,慢條斯理地擦起身上的雨水來。


    額角跳了跳,葉忻沫在心裏罵道:“這裏麵馬車裏好歹還是本小姐暫時的個人空間,你吖的進來之前就不能先敲一下門啊!”然而,現實往往總不是親媽,葉忻沫清楚深刻地明白她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她對麵這位“大爺”的,所以她真的是隻能一聲不吭地乖乖坐著了。


    聽著頭頂上一陣陣有節奏的聲響,葉忻沫不需要動腦子都能猜到發生了什麽了。現在一定是在半路上,在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突然下雨,易水寒除了進馬車來也別無選擇。


    如果是小雨的話,馬車的前簷勉勉強強能容下兩個人,但是聽著外麵的雨勢,外麵的馬夫都極有可能被淋得全身濕透。而且這馬車本來就是易水寒的,他也完全沒有在外麵吹風淋雨的必要。


    麵對這種境況,她還是有點慶幸自己能安安穩穩地坐在車廂裏睡覺的。要不是對麵這位“英明神武”的莊主大人之前壓根都不甩她,她怕是要跟他一起被淋死了。嘖嘖嘖,兩人獨處了還經曆“共患難”,也許如果真的那樣了易水柔那家夥不知該有多高興呢。


    葉忻沫暗自在腦子裏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對麵那位怎麽說也算是自己的“主子”,這在她猶豫著要不要意思一下地向易水寒寒虛的時候,對方閉著眼眉頭微皺的樣子頓時落入了她的眼裏。


    心口一緊,她想也不想地開口問道:“莊主,你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易水寒睜開眸子看了她一眼,不語,隨後又閉上了眼。


    再次吃了個閉門羹,已經知道易水寒脾性的葉忻沫也沒有惱意。她開始努力迴想易水柔對自己說過的話,想從中找出點什麽來——


    “哥哥的身子,已經在兒時無休無止的試藥中毀了。除了每隔半月的病發之外,他的雙腿也因過去練功受傷而落下了病根,每逢變天便會疼痛難忍。”


    “哥哥他小時候吃了太多的苦,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承受疼痛的能力要比一般人強上許多倍。如果你看到他皺眉了,那就說明他正在承受著你無法想象的痛苦。”


    “忻沫,你說哥哥他是江湖上人人敬慕的神醫,自己一身的病痛卻無從醫治,聽起來是不是挺諷刺的?”……


    一句又一句的話,一字一字打在了葉忻沫的心頭上,打得她的身子微微顫栗。看著一言不發的易水寒麵色蒼白如紙,她毫不猶豫地俯下身打開隔板下的櫃子門,將裏麵能用來蓋的東西全部一股腦兒地拿了出來。


    看到易水寒自然地放在膝上白皙修長的雙手,葉忻沫攥著幾張不太厚的薄毯的手一頓。她試探地輕聲開口:“莊主,往腿上蓋上點東西吧,多少也會舒服一些。”


    易水寒掀開眼簾看了她手上的東西一眼,慢慢抬起一隻手向她手上的東西伸過去。察覺到易水寒的行動慢得可以,葉忻沫幹脆親力親為,直接湊過去給易水寒的雙腿蓋上一層層的薄毯。


    平淡無波的眸子看到突然湊近的嬌顏閃過了一絲怔忡,須臾,那如墨的色澤頓時暗了幾個度,黑的深不可測。


    替他將毯子蓋好後,她細心地將易水寒垂在兩側的雙手放迴膝蓋上才算完事。坐迴位置上,葉忻沫側過頭盡量用若無其事語氣說:“好了,你休息吧。”


    車廂內頓時迴歸寧靜,雨水拍打車頂的聲音似乎響了幾分。外麵的雨,好像更大了。


    經過一場酣暢大雨的洗禮,空氣中都散發著一絲清涼舒爽之意。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已經恢複明亮的天色,葉忻沫再看了一眼不遠處挺直著背脊坐在馬背上的易水寒,這才將微微懸著的心放下了。


    收迴攏著簾子的手,覺得有些百無聊賴的葉忻沫的視線落到了對麵的坐板上。幾張薄毯被人隨意地搭在那兒,毯子的一些部分幾乎垂到了車板上。不假思索地,葉忻沫傾身將毯子撿起來,欲將它們折疊好放迴去。


    頓時,一張亞麻色的毯子上兩小灘暗紅色吸引了葉忻沫的注意。眉頭輕蹙,她伸過手去輕撚一下那處,指尖立刻感到了濕濡。手上的動作一頓,她將指尖送到了鼻翼前輕輕一嗅。刻在心頭的手感,深入骨髓的氣味。她確定,這是血。至於這兩灘血漬是誰的,答案已經唿之欲出了。


    感覺到心口一陣陣不痛不癢地輕抽著,清麗絕倫的臉兒漾起一抹苦笑。她已經不想管是不是這幅身子所致而令自己對那個一聲不吭又無比倔強的男子感到心疼了,她的內心深處,更能感受到的是一種惋惜。


    也許她這個旁觀者對從易水柔口中聽到的故事無法做到感同身受,但是不論經曆了多少的痛苦,他不是都活下來了嗎?坐擁著整個無憂山莊,受盡無數江湖中人的敬畏與愛戴,隻要易水寒想,他隨時都可以活得開開心心的,過著不一樣的生活。


    而她,要擺脫原來的生活的代價,就是擺脫自己原來生活的世界,甚至……擺脫自己的身體。這樣的代價想起來,真的覺得有些可笑。十指一收,她緊緊攥著手中的毯子,眼簾半垂著,一張廋得似錐子的臉浮上了一絲輕愁。


    雖然易水寒對她冷淡,但是他待人一向是如此的。況且,無憂山莊救了她,還收留她,易水柔待她如姐妹,山莊的人對她也真誠和藹。


    她雖素來冷情,也從未秉持過“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種想法,但對於無憂山莊這個地方和莊裏的人,她是真真切切的心懷感激的。既然現在她還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離開山莊,她是不是應該試著為易水柔做點什麽呢?


    十指一鬆,她低下頭,將手上的毯子一張張疊得整整齊齊,放迴了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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