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麟擺開流星刀,刀身橫到身前時,他卻覺得這握刀的手隱隱發麻,麻勁散去後又湧出一股生疼來。他細看那流星刀的刃麵上,竟被江南鶴打出了一道淺淺的凹痕!


    沈玉麟的胸口原本就被野雪偷襲打中了一掌,雖憑著多年習練硬氣功鍛出的一身銅皮鐵骨勉強撐住了,但皮肉下畢竟留了些傷痛在。江南鶴剛才這一擊,又恰好打在這同一側,與受野雪那一掌的位置相距不遠。野雪鐵掌雖然剛猛,但掌力分布在整個手掌上。江南鶴這一招卻不同,一擊的力道全部匯聚在鐵指環那一點上,打出來便如驚濤駭浪撞入堤壩蟻穴,勢不可擋。那力道竟透過刀身,衝撞得沈玉麟肋下生疼難耐。


    江南鶴看沈玉麟身法,知道剛才這一擊傷到他了,輕輕哼笑了一聲。他又瞥了眼一旁那目瞪口呆的和尚,看來似是受了驚嚇,卻沒受什麽皮肉傷。


    也好,總算沒白在這竹林中埋伏。他默默想著。


    江南鶴從早上離了碼頭邊李家鋪子,便直奔這老竹林中來。他知道,若唐紫蘇給江月容下的是屍魂散,那唐紫蘇必定會迴到竹林來救江月容。隻是,他沒想到江月容不在,唐紫蘇卻躺在林中不知是死是活。他正要探查時,卻聽到林外有了動靜,急忙躲到暗處,見是沈玉麟尋著唐紫蘇的蹤跡找到了這竹林裏。


    沈玉麟與唐紫蘇的一場大戰,江南鶴在暗處看得清清楚楚,卻遲遲沒有出手。直到沈玉麟殺到竹林外,取下背上的火龍杖時,江南鶴清楚地看到那火龍杖下綁著唐紫蘇的藥囊!


    那藥囊才是江南鶴所求之物。他橫下眉眼,腳底蓄力,隻等沈玉麟對唐紫蘇出招之時便快步殺出,直擊沈玉麟後頸,可一擊致命。


    正在他要殺出去時,那和尚突然出現,攪亂了江南鶴的計劃。若是別人,江南鶴大可不理會,隻管出手便是。偏偏這和尚麵前,江南鶴不好出手。他在暗處藏住了身形,靜觀戰局變化,等待新的出手時機。


    唐紫蘇逃走的時候,江南鶴猶豫了。


    他想要的隻是能救江南虎的解藥。若搶不到沈玉麟背後的藥囊,去抓住唐紫蘇,逼她再配一份解藥也是一個辦法。但若此時舍了這戰局,去跟蹤唐紫蘇——他擔心那和尚會被沈玉麟所傷。


    當他看到沈玉麟以虛招消耗野雪體力時,便知道這一戰勝負已定了。他退到竹林深處,緩緩脫去外袍,露出了袍下的黑衣和別在黑衣腰間的蒙麵黑巾……


    “江南鶴,你來得正好!”沈玉麟緩過了胸口上的疼痛,甩開流星刀喝道,“本來也要取你性命,既然你親自送來了,沈某就不客氣了!”


    說罷,他左手便要去探身後的火龍杖。江南鶴哪裏肯給他這個機會,腳下步子頓如疾風般騰起,直取沈玉麟而去。


    沈玉麟被江南鶴來勢所震,心裏一緊,右手匆忙把長刀一甩。刀柄後那流星錐被這動勢所挾,似霹靂驚雷般往江南鶴身上掃去。江南鶴卻毫不在意,腳下一轉,身形隨之一扭,右手順勢在身側卷過,不偏不倚,正穩穩接住了那流星錐,捏在了兩指間。


    這一轉身,長臂舒展,身法飄逸,舉重若輕,看得那野雪都暗暗在心底叫了一聲好,沈玉麟卻驚得麵無人色。


    江南鶴不作半點停頓,眼看殺到沈玉麟身前,腳下一用力便騰身而起,把那流星錐直向沈玉麟麵門上擲去!


    江門的暗器功夫,雖不如唐門那般花樣百出,基本功法卻是絲毫不弱的。江南鶴擲出的這流星錐,力道準度都遠在沈玉麟之上。沈玉麟不敢怠慢,一時忘記了左手動作,單把右手刀在身前轉開,千鈞一發之際勉強磕碰到了流星錐上,把那鐵槍頭打過了一旁去。


    流星錐剛過,江南鶴的一雙鐵指卻猝然探進來,穩穩扣在了沈玉麟的刀刃上!這二指之力著實驚人,竟把那流星刀扣得動彈不得!


    好厲害的鐵指!


    江南鶴扣住了刀,卻還不見收手,左手又直往沈玉麟脖頸上打來。沈玉麟動不得兵器,隻得橫下眉眼,把全身氣力都聚在那脖頸上,生生接下了江南鶴這一擊。


    江南鶴一拳打去,竟覺得似打在了銅皮鐵骨上一般,倒把自己的手震得酥麻。


    “硬氣功?”江南鶴低聲道。


    “江門主好見地。”沈玉麟陰冷地笑了笑。


    江南鶴卻不屑道:“也不過如此。”


    沈玉麟正驚詫間,隻見江南鶴的左手拳忽如雨點般打來!二人離得太近,江南鶴的拳又快又猛,根本無從判斷拳路,更遑論抵擋。偏偏江南鶴不是亂打一通,而是招招往軟骨筋穴上打,每打中一處都能叫人疼得生不如死。


    沈玉麟要運氣抵禦,卻連江南鶴的拳要落在哪裏都猜不到,空把一身氣力來迴運轉了許久,也沒趕上江南鶴的任何一拳。一時間隻覺似萬箭穿心一般,滿身都是疼處,沈玉麟哪裏承受得住?他右手鬆開那流星刀,身形急忙向後一躍,連滾帶爬地躲開了江南鶴的亂拳。


    江南鶴正要追上去時,沈玉麟卻終於得空取下了背後的火龍杖,瞄準了江南鶴,口中含著血大喝道:“江南鶴,受死!”


    江南鶴望見那火龍杖,心底一驚,腳下急忙停步,橫身跳開。可他畢竟殺得太近,縱是跳開了也躲不過那亂雨摧花之技,隻好暗暗祈求天命不絕他,莫讓杖中石子打在手腳臉上,隻憑胸口的軟甲尚能勉強保住性命。


    沈玉麟癲狂地笑著,照著那火龍杖尾猛一掌拍去,卻隻聽得火龍杖中泛起幾聲劈啪響,不見半個石子從杖中噴出。沈玉麟臉上一僵,江南鶴心底一涼,二人都愣在了原地。


    這火龍杖,莫非是壞了?


    卻是沈玉麟先反應過來,急忙跳步逃開,順手牽過地上的繩索,用力一拽便收迴了那流星刀去。他不敢戀戰,隻忍著被江南鶴打出來的一身內傷,亡命般往武昌城的方向逃去。


    江南鶴哪裏肯放過他,急忙支起身形便要追上去。跑了兩步,他的眼角瞥見了不遠處的頭陀。


    石老三見江南鶴看過來,嚇出了一身冷汗,哭爹喊娘地往身後爬開。江南鶴卻不理會他,隻大步跑過去,拾起了石老三落在地上的那杆洋槍,便快步往沈玉麟逃走的方向追去。


    石老三望著江南鶴跑遠了,終於鬆了口氣,對野雪喊道:“大和尚,洋槍讓他搶了……”


    野雪坐在地上,冷冷地答道:“我看見了。”


    “那你……你不追上去搶迴來?”石老三怒道,“那可是李老爺送的東西!”


    野雪瞪了石老三一眼,低聲吼道:“我累,跑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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