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江聲從遠處奔襲而過,驚擾著沙塵落葉在人群中唿嘯。火把的光影在老樹林間四散奔逃,卻逃不出這布滿天地的暗夜。


    野雪的鐵掌隨著江聲顫動著,一雙眼睛卻在光影間緊閉。過了許久,他再睜開眼時,望見的是木小二在不遠處茫然無措的神態。


    “和尚師父!黎仁祖才是惡人!”他向野雪喊道,“若不是江月容,昨夜我和龔爺都已死在黎仁祖手上了!和尚師父,你可要明辨善惡啊!”


    “明辨善惡……”野雪咬進了牙,將一雙兇惡的眼神望向了斷樹前的兩個人影。


    江月容後撤了半步,將一柄長刀橫在了身前。黎仁祖冷笑一聲,側過身形,讓出了野雪和江月容之間的通路。


    野雪大喝一聲,身形化作一陣疾風,向那斷樹前殺去。黎仁祖聽得身後動靜,伏下了身形,隻等野雪和江月容一交手,他便趁亂逃脫,今日這一劫便躲過去了。可他仔細一聽,身後那股風竟是直奔他而來!


    黎仁祖心驚,急忙跳開身形,在半空中轉過臉,卻見一雙巨掌朝他身上打來。那巨掌卷挾著強風,迅猛有力,似驚雷乍起!黎仁祖卻無暇讚歎,隻甩動手上繩索,往這巨掌後擲去一隻鐵坨。


    野雪雙掌正要撲出,卻見一道黑影從自己身旁卷來,隱隱有開山劈石的力道。他暗暗吃了一驚,急忙停住身形,往後一撤。鐵坨從野雪眼前掠過,輪轉一圈,又迴到那黎仁祖手上時,黎仁祖剛好雙腳落地站穩,向野雪擺開了架勢。


    好古怪的功夫!野雪在心裏暗歎。


    黎仁祖收了鐵坨,見野雪竟毫發無傷,心裏一緊。想不到這和尚看著體型胖大,竟然有如此迅捷的身法。


    “和尚,你幹什麽!”黎仁祖喝道,“你看清楚,她才是江月容,是殺你朋友的兇犯!”


    野雪擺開掌勢,冷冷答道:“我與江月容是私人恩怨,與你卻是大義之敵。大義重過私情,今日寧可放過江月容,也不能饒了你!。”


    說完,他冷冷瞥了江月容一眼,壓低聲音道:“今日看在木小二的麵上,放你一馬。待收拾了黎仁祖,我自會去找你算賬!”


    江月容放下了長刀,卻不發一言,隻藏身在斷樹影下,低首向野雪點了點頭。


    “和尚,這便是你找死了!”黎仁祖長嘯一聲,索性放下了那些算計,把繩索舞成幾道螺旋,層層護住了他的身形。那鐵坨被繩索力道牽引,騰在半空上下遊移,竟似活物一般,瞄向了野雪。


    林中眾人被這氣魄所鎮,連野雪也在心中暗暗驚駭。


    “和尚師父當心!”木小二倉皇喊道,“那鐵坨碰不得!”


    “和尚,納命來!”黎仁祖話音剛落,一隻鐵坨便如毒蛇開顎,猝然向野雪撲襲過去。


    野雪見那鐵坨來勢兇猛,不敢正麵抵擋,急要閃避,卻沒想到那鐵坨動如閃電,眼看便要在肩頭上中一招。野雪卻也不是平庸之輩,把一隻鐵掌蓄足了力道,急往肩頭前拍去。這隻鐵掌不偏不倚,正打在那飛來的鐵坨一側。


    野雪這鐵掌,是幾十年功夫凝煉而成,能徒手拍斷一塊石板。若是尋常兵器,被野雪這麽一拍,縱不致碎成粉末,也要損個棱角。可黎仁祖這鐵坨被層層繩索蓄了七八輪力道,打來時已如奔雷一般,縱受了野雪這一掌,也隻是略微偏轉了方向,擦著野雪肩頭飛過,被黎仁祖手上一甩便又輪轉迴了他的身前。


    野雪收了這掌,竟覺這掌心疼得有些麻木——他這雙掌,已經許多年沒這般痛過了!


    “好和尚!”黎仁祖癲狂地吼叫著,“天下能接我這鐵坨的可沒幾個,我敬你是個豪傑,要對你用真功夫了!”


    那鐵坨在他頭上輪轉一圈,便又往野雪身上打去。野雪眼裏看得清楚,這鐵坨再襲來時,力道又蓄了一層,來勢更是兇悍了。他不敢再輕易用掌去碰,急跳開身形,躲開了這一招。黎仁祖卻不給野雪喘息之機,鐵坨還未落地便又被他抽迴身前,再繞頭頂輪轉一圈,又向野雪打去。野雪隻見得這鐵坨每轉一圈就加一層力道,又是連番打出,不作停留,力道隻會越打越強。他隻得一邊閃避,一邊暗暗讚歎,這功夫著實古怪,不好對付。


    黎仁祖對著野雪連放了七八招,雖逼得野雪無還手之力,卻沒有一招傷到野雪,次次都被他以靈活的身法避讓過去。黎仁祖的後背前額上,開始滲出汗了。這和尚身形如鬼魅般,無論那鐵坨如何追加力道都打不著他。可這鐵坨揮舞起來,每加一層力道便多費一分力氣,揮舞得越久便越難堅持。黎仁祖畢竟年紀大了,體力不比從前,怕這鐵坨再揮舞不動幾輪,力道就要衰竭。此刻他雖能憑著這繩索鐵坨的功夫壓製那和尚,但等他累了,便要換那和尚出手打他了,他卻如何抵擋得住。


    眼見打不中野雪,黎仁祖心中算計又起,瞥了瞥身邊,嘴角暗暗一笑。


    “小孩,你先受死!”黎仁祖大喝一聲,忽然將那鐵坨調轉方向,朝木小二打去。


    這鐵坨,已蓄了十幾層力道,隻見光影,聽得風聲,卻竟看不清那鐵坨的模樣了!


    一道光向木小二打來,他卻哪裏來得及做出分毫反應,隻呆呆站在原地,瞪著眼睛,還不知要發生什麽。


    野雪望見,哪裏來得及去救,連那唿喊聲都還在嗓中,未能發出。


    卻是一道黑影,提著一柄長刀,如鬼影乍現般忽然落到在了木小二身前。


    一柄戚家刀被這黑衣人擺到身前,雙手持握,左手握在刀柄,右手卻攥住刀柄後端,如風車般輪轉起來。戚家刀那修長渾重的刀身,隨著這右手的輪轉,也似風車般卷起一陣沙塵,在那飛來的鐵坨前旋成一麵閃著光影的鐵盾。


    鐵坨砸在這旋成的鐵盾上,力道卻被轉動的刀身消解,繩索又被那刀身纏繞,竟卷進了這風車般輪轉的刀身裏,反將那輪轉的力道沿著繩索向黎仁祖傳去。


    長刀力道打入那翻飛的繩索中,如一柄利劍刺透濱紛落英。繩索上那些淩亂的力道被陣陣彈開,竟破了黎仁祖那鐵坨奇功!


    黎仁祖死死扯住繩索,穩住身形,望見木小二身前,江月容也按下了長刀。那鐵坨被繩索層層纏綁在長刀刀身上,失卻了所有力道,隻是一塊廢鐵而已。


    “關中刀法!”黎仁祖驚駭道:“誰教你的這刀法!”


    四位兄弟所教。江月容在心裏默默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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