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一開始撤退就不顧一切向南狂奔三個後秦軍將領脫離大軍再次逃跑了,順便還帶走了兩千騎。這可是如今僅剩大軍將近一半的戰力!


    對此,老帥梁昌沒有悔恨,隻有無盡的無奈。


    因為那三人兩個姓梁,還有一個的名字叫左零。


    羌人和其他北方胡族一樣,都是由很多部族組成的一個民族統稱。占據關洛後各部族之間的關係雖然得到了很大加強,但各部族的獨立性仍然相對較強。


    原本生活在西部地區的各種羌人中,實力最強的是參狼羌,也是如今後秦國的第一大族,其中的零氏一族就是後秦皇族。


    早在大秦國還在的時候,羌人就是北方各胡族中秦化最深的,這從他們的姓氏中就可見一斑。


    那時很多居住地靠近大秦的羌人部落就已經改了秦姓,當然這也和他們之前並沒有統一的正經姓氏有很大關係。


    比如鍾羌和白馬羌這兩個居住地最靠近大秦的羌種很早就自改了李姓。


    後來各部羌人趁著中原虛弱,聯合起來東進占據了關洛之後,根本沒有正經姓氏的西部諸羌也紛紛跟著自改成了秦人姓氏。


    先零羌自稱姓柳,燒當羌自稱姓包,婼羌自稱後姓,卑湳羌和卑禾羌則學著鍾羌和白馬羌也改成了李姓。


    隻有實力最強的參狼羌情況有所不同。原本居住地最靠西的他們人數不是最多的,戰鬥力卻是最強,在東進占據關洛的過程中逐漸成為了羌人各部的核心。


    正式立國後,絕大部分參狼羌隨大流改成了梁姓,最核心也就是成為後秦皇族的那一支則堅持著祖先古老的傳統。其實更多的目的也是有意和其他部族區別開來,以彰顯自己的核心皇族地位。


    不過世間的事情並不是一個姓氏叫法就能改變的!立國之後,正式成為皇族的零氏其實是所有羌人部族中腐化墮落最快的,因為他們的生活最為優渥啊!


    於是改姓梁的參狼羌人很快就成了後秦國中的核心部族,因為同族的原因對零氏皇族最為忠心,也最得其倚重和信任。


    其實零氏當初看似很有道理的做法實際上非常愚蠢,等於是自己分裂了人口數本來就不占優勢的參狼羌。


    兩百年下來,很多人實際上已經不再將零氏和梁氏看成是一家人了。當然當初零氏的做法未必就沒有想把自己和其他參狼羌區分開的意思。


    大爭之世,軍隊為本。


    零氏皇族自然要最大程度的控製軍權,因此雖然國內諸軍的主帥大多姓梁,可也都被強行安插了不少姓零的皇族子弟。


    可惜這些從小錦衣玉食的皇族子弟大多沒什麽本事,甚至說一句草包都不為過。在軍中不但出不上力,還經常自恃身份的頤指氣使,甚至經常在關鍵的時候壞事。


    對於這種情況,像梁昌這樣的各軍主帥也沒辦法,因為這些人明擺著就是皇族派到各軍中的監軍。隻能任其身居高位,不出力隻管搗亂。


    左零就是這種情況。


    本事稀鬆的他根本就是個貪生怕死的草包,大軍剛一出營就由親兵護著一馬當先的開始向南一路狂奔。


    不過要說後秦軍諸將中隻有左零一個是草包倒也太冤枉他了,地位明顯高於其他各族羌人的梁氏子弟也就隻比姓零的強些而已。此時後秦各軍的中堅力量其實是李平、李浩、李衛、李威和趙桐這些其他各羌種。


    於是毫無顧忌的左零一帶頭,兩個梁氏草包子弟立刻就坡下驢的跟著跑了。反正日後要懲罰也有左零這個大個子頂著,不管怎麽說都比留下來送死強。


    他們三人脫離大軍後逃跑的目的地是晉城西南的澤城縣縣城。那裏如今還在後秦軍手中,占據那裏的正是之前晉城失陷時棄門而逃的東西南三門守將。


    盤古軍因為兵力不足,又要全力準備肯定會到來的南下敵人,一時沒顧得上派兵攻打那裏。


    至於左零三人為什麽不跟著大軍一起撤往澤縣,那是因為他們知道澤縣縣城太小,根本容不下五千大軍。就算勉強裝得下,糧草也不夠吃的。他們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其實就是讓自己的主帥帶著一幫殘兵敗將給自己斷後,自己則在澤縣補充之後看情況再決定下一步行動。


    平時草包的他們此時頭腦卻是無比的清楚。


    三人知道其實北魏追兵人數也並不多,而梁昌再怎麽說也是整個後秦國數一數二的名將,真要是無路可走之下拚死反擊,說不定就能擊退敵軍。


    到時候自己手裏的兩千人可就成了己方在東並州僅存的精銳主力。因為大敗而注定被朝廷治罪的梁昌根本拿自己沒有任何辦法,而朝中自然會有人為自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他們能想明白的事,梁昌自然也能想得到。不過此時的梁昌已經沒心思和這些敗類計較了,他甚至覺得這次戰敗的罪魁禍首也的確就是自己。


    全憑一口氣支撐的他,兩日來似乎比之前老了十歲,本就已經斑白的須發幾乎全部白完了。


    在趙桐等一眾忠誠將領焦急的目光中,梁昌沉默了好半天才無奈的作出了也向澤縣撤退的決定。


    這倒不是梁昌貪生怕死不敢迴身和北魏追兵決一死戰,實在是現實情況根本不允許。


    南撤前大軍就已經快要斷糧了,僅剩的那點糧草也在這兩日多的潰逃中幾乎丟了個幹淨。自己想盡辦法集中了五千騎兵隨身攜帶的剩餘幹糧,本意是統一分配,以保證所有人都能有最後的一戰之力。


    可左零那三個混蛋私自脫離大軍逃走時,居然把它們全部帶走了!也就是說,此時自己身邊的這三千多人已經徹底斷糧了!


    這種情況下翻身死戰根本就是送死,對手隻要圍住自己不攻,一兩天後這三千多人連拚命的力氣就都沒有了。


    梁昌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盡可能多的讓這些幸存的羌族子弟能夠有機會活下去。至於他自己,戰死沙場就是最好的結局,逃迴去最好的結果也是被奪權下獄,那對梁昌來說還不如自裁來得幹淨!


    正當梁昌帶著三千餘騎兵正要出發的時候,斥候卻狂奔迴報說前方出現了一支大軍。


    聽到這個消息的梁昌霎時間麵如死灰,一直強提著的那口氣差一點就沒能續上。


    此時出現在大軍前方的軍隊還能是誰?隻有導致大軍慘敗的罪魁禍首----盤古軍了。


    雖然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但僅存的理智告訴梁昌自己的結局已經注定了。


    不管是用了什麽法子,能攻下晉城,還能一戰擊敗七千反攻大軍的對手,戰鬥力絕對不會差到哪去。


    雖然真和己方這被逼上絕路的三千騎拚命不一定能打贏,但對手也根本用不著非得要和自己拚命。對手隻要往晉城高城裏一縮,自己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


    攻城,一時半會兒根本攻不下。


    按照原計劃去澤縣,北魏大軍追上來肯定還是會先打相對容易的自己。畢竟晉城高大堅固,遠要比澤縣小城要難打得多。


    那這股讓己方大軍被逼上絕路的始作俑者此時出現的目的是什麽呢?難不成想趁著己方大敗,在野戰中擊敗自己?那也太自大了吧!


    就在梁昌百思不得其解盤古軍目的的時候,又一個斥候迴報說對手想和他見麵商談。


    聞聽這個消息的後秦諸將先是和梁昌一樣麵露驚詫之色,接著很多人的臉上就浮上了怒色。


    奶奶的!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想要勸降?秦人什麽時候有這本事了?也太他娘的小看自己了!


    “大帥,咱們直接殺過去吧!這群卑賤的秦人仗著晉城堅固可能還有一戰之力,論野戰絕對不是咱們的對手!打敗他們用不了多少時間!”


    好幾個脾氣火爆的後秦將領都七嘴八舌的表達了差不多的意思,就連一貫沉穩的趙桐雖然沒說話,眼神卻也透露著同樣的意思。


    強撐著一口氣的梁昌不想多說話,隻是抬起手示意眾將安靜,然後用眼神示意那個迴報的斥候把話說完。


    那斥候也很著急,剛剛他隻說了個開頭就被打斷了,還有很重要的話沒來得及報告。


    “大帥,那什麽盤古軍是什麽意思?”一個滿臉裘須的羌人校尉耐不住性子問道。


    梁昌把手中寫著字的白布遞給了最近的趙桐,同時沉吟著開口道:“盤古軍的意思是聯手對付北魏軍。”


    眾將聽了都是一愣,但見主帥臉色難看也不敢多問,就都湊到趙桐身邊去看那張明顯是綁在箭上射來的白布。


    來信內容很簡單,趙桐一眼就掃完了,隨手遞給了其他人後就看著自家主帥。


    梁昌的心裏十分矛盾和猶豫。


    從本意來說他是萬萬不想和盤古軍聯什麽手的,大軍有今日之危,始作俑者就是這個盤古軍。


    但現實情況卻是他其實並沒有其他的選擇,甚至連權衡的時間都沒有。


    突厥追兵就在身後,距離自己這三千人也就個把時辰的路程。


    擋住大軍去路的盤古軍隻要和自己糾纏一陣子,這三千人就絲毫沒有生路了。


    作為打了一輩子仗的軍中宿將,梁昌深知戰場無情又瞬息萬變的道理。上一刻還打生打死的對手,下一刻就握手言和甚至聯手對敵的事情他又不是沒經曆過。所以更多的也隻是因為消息太過突然,心裏一時咽不下那口氣而已。


    而且羌人占據關洛超過二百年,是北方各國中秦化最深的胡族,很多人對與秦人合作其實並沒有其他各胡族那樣抵觸。後秦軍就曾經正式的與南晉軍聯手對付過南突厥人。


    最讓梁昌糾結的其實是心中的一個隱憂,那就是這萬一是秦人的詭計怎麽辦?秦人打仗不行,耍這種陰謀詭計可是行家裏手!


    也難怪梁昌會有這種擔心。


    盤古軍先是更多的打劫後秦一方的補給線,接著在最關鍵的時候偷襲攻下的後秦軍物資囤積地晉城,所導致的補給斷絕是數萬後秦軍撤退並崩潰的直接原因。


    這一切實在太像是和突厥人是一夥的了!


    不過還是那句話,梁昌其實並沒有選擇,後秦軍想要和北魏軍聯手弄死自己有無數種辦法,甚至隻要堅守晉城什麽都不做就行了。


    梁昌原本的想法就是盡可能多的將跟在自己身邊的羌人子弟活著帶迴去,盡管希望很渺茫。但盤古軍的這個提議卻讓這個希望實現的可能性突然之間變大了,甚至還讓他生出了一絲不切實際的絕地翻盤的幻想。


    別無選擇的梁昌最終還是決定和自稱盤古軍主帥的唐笠見上一麵。


    梁昌能想到的,其他人多多少少也能想得到,因此麾下諸將也沒太過阻撓。隻是安全起見由兩位武技最高的校尉帶著一百精銳親衛隨行。


    唐笠自然也能想得到對方的顧慮,因此提議的見麵地點就在兩軍正中間的平原上,這樣雙方誰也無法安排伏兵。


    當然,他同樣也有所顧慮,在一百親衛之外還帶上了閻一民等人。縱使唐笠對這個時代的高手到底有多厲害沒太多概念,卻也能看出這些人絕對是高手。尤其是閻一民,唐笠僅憑直覺就能肯定,盤古軍中武技最高的李程都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其實唐笠比梁昌更加擔心對手趁著見麵時突然翻臉發難,畢竟是自己把羌人坑的這般慘,用腳指頭想也知道羌人估計生吃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時間有限,唐笠和梁昌兩人見麵後都沒有廢話,互報姓名後就直入主題。


    “晉城東麵十五裏處的山林足夠大。你我達成協議後,我軍撤迴晉城,貴軍藏入山林。


    我軍會想辦法激怒北魏追兵,引誘他們攻打晉城。


    待到北魏軍銳氣盡失後,貴軍自藏身處殺出,突襲北魏軍,我軍會在其陷入混亂後殺出城夾擊。你我兩軍約定,以晉城城下起火為號!


    如何?”


    “唐將軍就不怕老夫不守信用,乘機翻越大山跑了?”梁昌聽了唐笠的計劃後表情有些戲謔的反問道。


    唐笠笑了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錯,梁將軍已經斷糧了吧?若是餓著肚子能翻越莽莽大山那也由得你。


    不過一旦梁將軍在約定時間內不到,我就會立刻與北魏軍停戰,甚至拱手讓出晉城都沒關係!


    我之所以提出聯手的建議,本就是想試試看能不能守得住晉城,真守不住卻也沒什麽。


    不過要是你我聯手能夠擊退突厥人,咱們兩方的訴求就都能得到滿足,何樂而不為呢?


    再說,後秦日後若要反攻,從我手中重奪晉城的希望總要比從突厥人手中奪迴去要容易一些吧?”


    梁昌剛才本就是實在氣不過將了一句,聽到對手如此清晰並果斷的思路,立刻就不想再廢話了。


    此時的時間對自己來說更加寶貴。再多墨跡一會兒,盤古軍可以拍拍屁股撤迴晉城,倒黴的還是自己。


    “擊退北魏軍之後呢?”這其實是梁昌最後一個問題了。


    “以太行山為界,東並州歸我。


    我軍提供糧草送梁將軍率願意跟隨的貴軍將士南下歸國。澤縣守軍梁將軍能帶走就帶走,帶不走我軍自會攻取。”


    唐笠的話說的斬釘截鐵,這本就是提前想好了的。


    梁昌雙眼眯了眯,他能聽出唐笠話裏潛藏的意思,卻並沒有再開口追問。


    此時實在不是糾結細節的時候。


    雙方沒有立下任何字據,一切全是口頭約定。唐笠與梁昌擊掌三次以示約定達成。


    兩人返迴各自大軍後,兩軍同時動了起來。


    盤古軍緩緩南撤的同時,在原地留下了一些糧食,這是支援臨時盟友的口糧。甚至全都是貼心幫忙做好的大餅。


    後秦軍則改變方向向東南方而去,對晉城周邊很熟悉的他們自然知道唐笠所說的埋伏地點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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