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城北門南側盤古軍的形勢要稍好一些,麵對沒有騎兵的敵人,他們可以相對從容的依托車陣進行防守。


    不過他們要麵對的敵人數量卻也更多。


    確定來襲的敵軍全都在北門後,晉城東西兩門的守將雖然依然不敢帶著所有人手離開,卻也再次各自分出了一百人前去支援,僅僅留下了一百人原地戒備。


    再加上城裏陸續趕到的數百步兵,大春這一百多人麵對的敵人總數,前後加起來超過了千人。


    也就是攻擊這邊的後秦軍大部分都是秦人士卒,隻是混口飯吃的他們,並不像唐笠麵對的羌人騎兵那般拚命,不然絕對守不到現在。


    即便如此,大春也和甬道另一邊的唐笠一樣,不停的在心裏呐喊:“援兵在哪?啥時候能到?!”


    有同樣心情的,還有突入城內的李程等人。


    本來直奔倉庫而去的他們被三百敵軍騎兵追在屁股後麵,絲毫不敢減速。


    李程腦子也活,果斷改變計劃率領手下帶著敵人,開始在城裏兜圈子。


    不過他帶的這不到三百人中,隻有原斥候營的是騎術過關的,數量還不到三分之一,其他人撐死也都隻是騎馬的步兵而已。


    再加上對城中街道不熟,很快就被敵人咬住了。


    眼見傷亡越來越大,心急如焚的李程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


    沒搭理身邊親兵“轉身和敵人拚了”的建議,李程下達的命令是一邊跑、一邊放火。


    眼見手下有些猶豫,李程第一個把手中的火把扔向了路過的一間屋頂,其他人眼見主將如此也就都不再猶豫了。


    晉城雖是大城,城中的房屋也不全都是磚瓦結構的。尤其是城中秦人百姓的房屋,根本比鄉下的茅草屋也好不了多少,很快就被點燃了不少。


    今夜的風雖然不大,火勢卻也很快就燒了起來,並開始向著周邊蔓延。


    李程的冒險成功了,敵人追擊的力度突然間降低了許多。


    追擊的後秦軍軍侯見到敵人開始放火,心頭猛地一驚,冷汗瞬間就浸透了渾身的衣甲。


    “敵人的目標是大倉!他們是要燒毀大軍的所有糧草物資!”


    覺得自己終於弄清楚了敵人終極目標的後秦軍軍侯,立即下令分出了兩百人急速趕去保護大倉,自己則帶著剩餘人手想盡一切辦法,將敵人趕得距離大倉能有多遠就有多遠。


    大倉裏可是囤積著東北部軍數萬人所有的糧草物資,要是被敵人一把火燒了,自己可就萬死也不能贖罪了!


    直到此時,晉城所有的後秦軍都還沒有想過,敵人的目標居然會是占據城池。


    就憑此時已經暴露無遺的這幾百號人想打下晉城?他們是白癡啊!


    知道自己計策已經成功的李程也不再讓人繼續放火了,順勢帶著敵人追兵繼續在城裏兜圈子。還時不時的作勢向大倉方向突擊一下,不斷的刺激著對手的神經。


    不過李程心裏的焦急一點也沒有減少,因為他很清楚自己計策中的巨大破綻。


    敵人的誤會是讓自己這隊人的危險暫時解除了大半,但自己的任務卻一點也沒有進展。


    計劃中,自己這支騎兵的任務是突襲奪取敵方的大倉,然後死死守住。雖然難度很大、也很冒險,但也不得不為,實在是盤古軍上上下下都被後秦軍自己放火的做法搞怕了!


    剛剛的做法相當於變相提醒了敵人大倉的重要性。自己是安全了,可敵人防守大倉的兵力也大大增強了。這要是對手發現守不住放火,自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樣罪過可就大了!


    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對是錯?李程的心裏是一點底也沒有。


    其實李程也是被逼無奈。


    之前倉促製定的計劃本就不是很完善。自己率領的二百多雜牌騎兵,根本不是緊追不舍的三百羌騎的對手,更別說還得打下敵軍大倉並牢牢守住了。


    現實告訴了所有人,這根本就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可事到如今也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敵人不會輕易喪心病狂的,把數萬大軍的糧草物資一把火燒光吧!


    援兵!援兵何時能到?!


    隻有主力援軍進城,才有希望完成最終目標。否則別說保住城中糧草物資,自己這些人都得交代在這晉城之中!


    李程不知道的是,他的臨時變計,讓並不知情的大春差一點心理崩潰。


    正在依托車陣和敵人死戰的大春突然看見城中火起,頓時以為是敵人又他娘的自己點火了。


    想起前幾天的那兩把大火,大春頓時絕望的想要呻吟出聲。


    難道這次又白打了?過了今夜,隊伍可是就斷糧了啊!


    不但是城裏的三支盤古軍在盼望著援軍,城裏城外的後秦軍也有著同樣的期待。


    城內的後秦軍知道己方在城外有一千人,遲遲不能突破敵人車陣的他們自然盼望有援軍從敵人背後攻擊。


    城外的後秦軍騎兵更知道後麵還有己方的七百步兵,主將之所以沒有分兵從看樣子更加安全的東西兩門進城,就是在等他們。


    這支羌騎的主將倒也不是隻會一根筋的硬打,而是眼前的敵人戰線已經要堅持不住了,自己一撤不但浪費時間,還會給對手喘息之機。


    城中的具體情況雖然不明,但從眼前敵人的數量來看,來襲的敵軍數量顯然不多。此時就是要一鼓作氣從看樣子對手僅僅占據的北門攻入,這樣既能消滅數量看起來並不多的敵人,又能牽製可能攻入城中敵人。


    等到後續步兵到達接替攻勢後,自己再率騎兵繞到其他城門進城也不遲。


    唐笠要比大春幸運一點,因為正和敵人陷入激戰的他對城中的情況一無所知,也就少了那份心理上的煎熬。


    不過很快他的心情就比大春更加絕望了,因為城外突然出現了一支步兵大軍。


    唐笠提前就知道敵人有一千人駐紮在城外,自己一直勉強阻擋的都是騎兵,顯然是其中的先頭部隊。


    為了不被城外敵軍發現,己方步兵主力的藏身處要比對方距離晉城遠得多。


    所以此時趕到的隻能是敵人。


    自己身邊就隻剩下幾十號人了。抵擋眼前下馬步戰的敵軍騎兵都如此勉強,而城外敵人的步兵至少有六七百人,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的!


    唐笠能看見的情況,其他人自然也能看見。


    不同於城外羌人騎兵的歡唿雷動,盤古軍這邊是人人麵如死灰。


    “操!今天就死在這吧!希望明天別從最開始開局!”唐笠心中絕望的吼了一聲。


    然後他猛地砍出一刀,劈死一個敵軍,然後飛身躍起用手中盾,狠狠撞在一個正要把戰刀砍進身邊親兵脖子的敵人身上。


    敵人被撞得向後倒飛而去的同時,被身後戰友死死抵住後背的唐笠縱聲狂吼:“死戰!死戰!為了爹娘!戰死為止!”


    身邊的盤古軍士卒齊聲唿應,一陣高過一陣的“死戰”聲中,自認生機盡絕的盤古軍將士再也不顧生死,全體開始了以命搏命的打法。


    正在歡唿的後秦軍騎兵,被對手突然間爆發出的決死一擊打的連連後退,很多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了就要到達戰場的援軍身上。


    然後就輪到他們絕望了。


    腳步絲毫沒停的來人,的確是援軍,卻不是己方的援軍。


    “盤古軍!殺!”


    援軍突然爆發出的吼聲,讓所有羌人騎兵瞬間呆若木雞,然後和敵人搏命廝殺了半夜的他們,居然直接一哄而散了。


    在嘈雜聲中分辨出鄭大聲音的唐笠,立即大喊著阻止了部分殺紅眼的手下的追擊,顧不得喘一口氣就立刻帶著身邊為數不多的眾人,反身支援甬道另一端的大春去了。


    大春那邊的情況雖然比他好一些,卻也差不多是強弩之末了。至於清理城門的工作,那就留給鄭大這個殺千刀的吧!反正他們人手多。


    在心裏呐喊了無數遍援軍的唐笠,雖然明白鄭大來的其實並不晚,卻始終憋不住想要罵上一句。


    城裏的後秦軍開始也同樣以為城外殺到的是己方的援軍,士氣一時大盛的他們,差一點就趁勢攻破了大春的防線。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覺了來的好像是對手的援軍,因為一道城牆根本就擋不住城外的呐喊聲。此起彼伏的“盤古軍”三個字,清晰無比的傳進了他們的耳中,造成的衝擊並不比城外的後秦騎兵小多少。


    等到唐笠帶著幾十個人趕到滿身傷痕的大春等人身邊時,這些剛剛還士氣高昂的家夥已經崩潰了。


    來不及等待正在清理城門的援軍前來會合,唐笠和大春就帶著剩下的人手踩著小山般的屍體翻越車陣,向城中衝殺而去。


    所有盤古軍將士的心裏一直都有一個最大的擔心,那就是敵人會不會在失敗前再次自爆,自己點燃城中的倉庫。


    真要是那樣的話,這一仗可就又白打了!


    因此唐笠和大春帶著傷痕累累的百十號人,並沒有追殺四散的逃敵,而是一路直奔倉庫的方向而去。


    正在追殺李程騎兵的後秦軍騎兵,很快也聽到了北門的動靜,一時間茫然無措的他們,立即就被翻身殺迴的李程擊潰了。


    很清楚自己任務的李程,同樣沒有去追殺四散而逃的羌騎。心急如焚的他,幾乎和唐笠等人同時抵達了晉城中央的大倉。隻是擔心對方情急之下會放火燒糧的他們,投鼠忌器之下也不敢冒然發起進攻,隻能不停的用秦羌兩種話高喊:“投降免死!放火殺絕!”


    這個時候其實守衛在此的後秦軍兵力還是占優的。


    除了原有的衛兵,和後來陸續迴援的二百騎兵和三百步兵,還有郡守帶來的兩百衙役,總數比會合後的唐笠、大春和李程等人足足多了一倍還多。


    但也已經知道了此時城中狀況的他們士氣全無,絲毫殺出來迎戰的勇氣都沒有,隻是神色緊張的和倉外的唐笠等人隔著一道木牆對峙。


    至於放火?他們不是沒想過,但被堵在倉內的他們更加清楚,此時要是點火,衝不出去的自己這些人全都要葬身火海。


    心知無論點不點火,都會將前方數萬大軍的糧草輜重全部從自己手中丟失的後秦軍左右為難,隻能全都將目光投向了主將柳成信。


    這個柳成信,就是唐笠之前在北城牆上斬殺的守將柳鍾的同族兄弟,也是整個晉城四千後秦軍的主將。


    雖然身為羌人大族先零羌的嫡係子弟,卻是出生在羌人占據關洛之後出生的新生代羌人。自打出生起就沒吃過祖輩曾經苦的他,和很多年輕一代的羌人一樣,早已沒了祖先的悍勇,更像是一個三百年前大秦末期,僅憑家世而身居高位的秦人世家大族子弟。


    其最大的特長根本不是戰陣廝殺,而是對上溜須拍馬、對下頤指氣使、對同僚則沆瀣一氣。唯一不俗的本事大概就是貪汙、搞錢了!


    否則也不會身為城中主將,卻始終沒有出現在北門前線,就連到達大倉的時間都要比郡守大人一個文官還要晚。


    後秦東北部軍主帥梁昌,自然也知道這個軍中關係戶是個什麽貨色,因此沒敢將這個累贅帶去前線,而是順水推舟的給了朝中大人物一個麵子,安排了這個美差兼肥差給他。


    不過此時的梁昌,終於為自己當初的妥協付出了代價。


    主要是他也實在想不到經營超過百年的晉城雄城,會在己方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被人輕易攻下。


    柳成信自然知道大家夥都看向自己的原因,但六神無主的他實在是下不了任何決心。


    點火?


    突圍看樣子是不成了,那自己豈不是也得跟著陪葬?


    自己從軍就是鍍金兼撈錢的,白白送死?白癡啊!


    不點火?


    一時倒是死不了,可自己一樣也逃不出去啊!


    不過......也許......可以和敵軍主帥談一談條件。


    隻要今天能夠保住性命,自己在朝中身居高位的父親一定能想出辦法為自己擦幹淨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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