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眸光微沉:「晚膳他已經用過兩碗,不可再用了。」


    「是。」


    「你在東宮是客,往後可不自稱奴婢。」


    溶溶微微一愣。


    近來東宮上下對她格外客氣,料想都是他的吩咐吧。


    「民女知道了……」


    「在玉華宮,自稱‘我’便可。」


    我?


    太子臉上的表情,似乎比往常多一些東西。


    溶溶再一打量,他的臉龐又如往常一般平靜,方才的一絲動容,更像是她的錯覺。


    「知道了。」溶溶朝他福了一福,正要轉身,太子卻忽然喊住了她。


    「溶溶,你等等。」


    他今日怎麽了?


    溶溶心裏莫名有些不安。


    轉過身,朝他又福了一福:「殿下還有吩咐麽?」


    「今日入宮,父皇與我商議元寶入玉牒之事……」


    元寶終於要進皇家玉牒了麽?溶溶的心一下飛了起來,然而接下來,她卻聽到了一句讓她意想不到的話。


    「……你覺得,我該給他的娘親定什麽位分呢?」


    位分?


    溶溶先是一愣,旋即了然。


    皇帝給元寶取了大名要記進玉牒,自然要把生母也寫進玉牒。


    每每想到元寶的生母,溶溶的心情多少有幾分複雜。羨慕自是一直都有的,憐惜亦有,因著元寶的裏子很可能換成了自己的兒子,溶溶心裏又添了幾分愧疚。


    如今這情形,倒是自己把人家的子孫福給享了。


    不過太子為什麽要問自己呢?這事與她一個下人有何相幹?


    溶溶留了個心眼,便道:「宮裏頭的事,我不懂。」


    見太子沒有什麽反應,溶溶補了一句:「若是為著元寶殿下著想,自是……越高越好。」


    太子看向溶溶的目光有些幽深:「多高?」


    正妃之位……那是不可能的,元寶畢竟不是嫡出。若能是個側妃,自是最好的,再不濟,也得是個良娣。不過,溶溶已經說了她不懂宮裏的事,這些自然不能說。


    太子那麽心疼元寶,他自然會為元寶爭取最好的。


    「殿下恕罪,這些事我實是不懂,」溶溶道。她瞥了一眼被他推到桌角的那疊書稿,走過去飛快地將書稿收攏在一起,攥在手裏。


    這書房都已經裝上了寬敞的床榻,顯然他是打算在這裏長住。


    往後她可不能再在這間書房裏寫稿了。


    「元寶那邊還等著我,我先過去了。」溶溶朝他福了一福,抱著自己的書稿退出小書房,將門重新帶上。


    太子默默注視著她離開,待關上門,才從麵上的書中抽出一頁書稿,上頭的字全是用秀麗的簪花小楷寫的。


    《龍女傳》的故事太子在莊子上就翻看過了,這臨溪書生寫得還成,能夠入眼。是以一看到這張簪花小楷的時候太子就看出這是給《龍女傳》改寫的結局。


    不過,他的注意力並沒有放在改寫的故事上,而是那手簪花小楷。


    掖庭這十年來的掌事姑姑都是福香,她最擅長的就是這種瘦長的簪花小楷,是以每個在掖庭學習的宮女,臨的都是一樣的帖子,寫出來的字也大同小異。


    溶溶分明是侯府的婢女,即使在侯府中學了認字,又怎麽會福香的簪花小楷呢?


    ……


    「元寶今兒是不是很高興啊?」已經亥時正了,元寶還坐在一堆孔明鎖裏玩得不亦樂乎,絲毫沒有要沐浴就寢的意思,溶溶見狀,隻好上前催促。


    元寶見溶溶過來了,高興得舉起剛剛拚裝好的孔明鎖,「姑姑你看,我也會裝八柱鎖了。」


    溶溶伸手在他鼻尖點了一點:「真厲害。」待欣賞完元寶剛拚好的八柱鎖,這才道:「已經辰時了,元寶,該去沐浴就寢。」


    元寶一向很聽話,乖巧地放下了八柱鎖。


    溶溶正伸手去撈他,元寶突然道:「姑姑,我想跟父王一起蘭玉池沐浴。」


    蘭玉池是仿照唐朝時候的華清池修建的浴池,因不是溫泉,洗一次要耗費底下人不少力氣,太子和元寶並不常去。


    「可今兒千歲爺看著很忙碌,要不改日早些同他說……」溶溶想到太子隱瞞傷情的右手臂,要是去沐浴,恐怕就瞞不住了。


    「不嘛,姑姑,」元寶像往常一般纏著溶溶的手撒嬌,然而今日不管他怎麽說,這一招都不靈光了。


    元寶隻好作罷,頭一偏就有了新主意,一溜兒地往外跑:「我去問父王。」


    「元寶……」溶溶在後頭喊他,他卻壓根不聽,徑直就往小書房去了。這麽多天沒見太子,元寶是真的想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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