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玫瑰油真是個好東西,可以塗在頭發上,也可以塗在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比其餘香料都好用。不過皇後的皮膚底子不錯,用來塗抹身體略顯油膩,因此還是隻用來抹頭發。


    「娘娘。」坤寧宮的掌事嬤嬤安茹走上前,輕聲道,「東宮那邊有話傳過來了。」


    「哦?說來聽聽。」


    安茹從宮女手中接過玫瑰油,親自為皇後護發,等到宮人們都退了出去,才細細講起來:「昨兒個半夜,殿下手下的人從外麵帶了個女人迴來,安置在如意閣。」


    「他做事一向幹淨,這能叫咱們知道?」皇後有些不信,「罷了,你繼續說。」


    「太子殿下手下那些人做事向來是幹淨利落,原本咱們的人也是沒發現的,是後頭許是太子殿下那邊不知出了什麽岔子,才知道了,前後一查,才發覺了一些行跡。」


    「說。」


    「昨兒個除夕,殿下不是說好要守歲的嗎?可後頭又說元寶殿下困了提早迴去了。我特意去問了乾元殿的守衛,說是東宮的侍衛過來找過殿下一次,之後殿下便帶著元寶殿下迴了東宮。也是在這之前半個時辰,有人拿著東宮的令牌開了城門,守城的人說,馬上是兩個女人。」


    「有點意思,什麽女人值得他提前迴東宮?」


    「不止如此,殿下迴了東宮安置好元寶殿下就去了如意閣。」


    皇後頓時來了精神,「他在裏邊呆了一夜?」


    「沒有,殿下在裏麵呆了一刻就出來了,出來的時候有些奇怪。」安茹道,「太子殿下是從如意閣裏跑出來的,一路狂奔,守在門口的福全他們都嚇了一跳,跟著跑過去,鬧了不小的動靜,咱們的人才知道如意閣裏有人,往前一查方曉得這些事。」


    「一路狂奔?」皇後皺了皺眉,歎道,「你說說這都叫什麽事,要麽不碰女人,要麽就為個發瘋發狂。那女人如今安置在東宮?」


    安茹搖了搖頭,「一早就離了東宮。」


    「什麽來頭?」皇後素知安茹穩妥,既然上前稟告,必然是把事情都搞得明明白白了才來。


    「那姑娘叫薛溶溶,住在槐花巷,跟一群繡娘住在一塊兒,平日接些繡活兒。」


    皇後奇道:「一個繡娘,劉禎怎麽會認識?」


    「這姑娘從前是靜寧侯府的婢女,一直在元初世子的書房伺候,前兒跟著元初世子一齊到溫泉莊子上去過。」


    「元初的婢女?」皇後恍然,忽然就笑了,「元初這孩子就是有辦法,你說,我明裏暗地給他送了多少美人過去,他看都不看一眼,怎麽就把人家元初的婢女相中了呢!」


    「許是合了眼緣呢!」


    皇後想了想,微微頷首:「也是,當年那孩子,也不是什麽多罕見的美人,可就合了他的意。」


    「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殿下也已經放下了,娘娘不必介懷。」


    皇後微微挑眉,眉眼間都是嘲弄:「真能過去了就好了。不過這姑娘是靜寧侯府的人,倒也不那麽好辦。」


    安茹默然。


    正跟謝元蕤議著親呢,又從靜寧侯府給弄個女人,擱誰那裏都是打臉的事。


    「元蕤這姑娘是個好的,隻可惜沒合劉禎的意思,本宮算是明白了,強扭的瓜不甜,劉禎若是不樂意,這事罷了吧。那個繡娘,你找個機會先把人帶來給本宮瞧瞧。」


    「娘娘要親自看人?那姑娘身份低微,恐怕……」


    「本宮當然要見人,劉禎的事,我不親自看看怎麽放得下心?什麽出身有什麽要緊,既然劉禎喜歡她,她就是生在草雞窩那也是金鳳凰。」


    安茹看著皇後略帶淘氣的神情,頓時忍俊不禁。


    初三一大早春杏就迴來了,還帶了好多自家的山貨給溶溶嚐鮮。


    溶溶帶著春杏去肉市買迴來五條上等豬後腿,準備再做一批「早春腿」。這迴有了本錢,溶溶挑的都是最好的豬後腿,腿心飽滿、瘦肉多肥膘少、豬皮齊整。一年裏適合做火腿的時間就這麽兩三月,在沒想好做什麽營生的時候,這五條火腿或許就是今年唯一能掙錢的東西了。對她來說,繡坊的活兒又累又掙不著多少錢,實在是不想做了。


    火腿分為醃製和熏製兩類,溶溶沒有自己的廚房,因此采用的是醃製的手法。火腿之所以價格昂貴,除了因為製腿人家不外傳方法,還因為一條火腿的製作需要八十多道工序。因此,這五條火腿,已經是溶溶和春杏兩個人能做出的極限了。


    溶溶和春杏整日忙著整治火腿,等到把火腿都掛起來風幹的時候,已經是元夕了。


    「姑娘,咱們去街上看花燈嗎?」春杏在院裏聽著繡娘們要結伴出去看燈,早就心癢癢的。見溶溶一直坐在窗邊翻話本子,憋了又憋,終於忍不住主動過去提出去玩的事。


    溶溶早看出春杏的心思,隻是存心想作弄她,才故意不開口提起。


    「你若想去,就跟秋月姐姐她們一塊兒去吧。」


    春杏頓時大喜,旋即問:「姑娘不去嗎?我聽說京城的元宵燈會可熱鬧了,從皇城到京城南門全都掛滿彩燈呢!」


    溶溶並沒有看過京城燈會,但前世在宮裏的時候,每年元宵節禦花園會掛滿各式彩燈,民間的彩燈再好,也比不上宮裏頭的,因此並不覺得好奇。


    「你去吧,我不愛湊熱鬧。」


    溶溶這麽說了,春杏知道勸不動她,自去院裏跟繡娘們說好叫她們等自己片刻,迴來找了身好看的衣裳換上,認認真真梳了個頭。溶溶給了她一串錢,叫她看到喜歡的東西就買一點。春杏前陣子伺候受傷的溶溶,著實辛苦。


    春杏歡天喜地地接過錢去了。她們出門沒多久,天色就暗了,溶溶點了兩根蠟燭,坐在桌前看楊佟的書稿。前幾日一直忙活著五條火腿,壓根沒來得及看他的話本子。


    要說楊佟的故事,每一個都獨具新意,不重樣,有時候是獨行江湖的劍客,有時候是走南闖北的商人,有時候是梅妻鶴子的隱士,他們的際遇各不相同,情節也頗為離奇。笑和尚和竹間生的書就完全是另一個路子了,笑和尚的主角都是一個人,一個寺廟香火破敗後的落寞和尚,這個和尚在走遍天下收妖的時候總是會跟漂亮的狐妖鬼魅發生許多香豔的故事。竹間生則喜歡寫深宅大院裏的女人,有寡居的侯府夫人與侯府中最不起眼的車夫苟合,有宰相家的小女兒愛上了自家姐姐的相公,還有的管家太太喜歡觀看自家夫君跟丫鬟們廝混。


    坦白的說,不是楊佟的書不好,但笑和尚和竹間生的書看起來更令人放鬆。對溶溶來說,勞累了一天,就想不帶腦子看些有趣的故事,實在是對如何驗屍、如何破案的興趣乏善可陳,看著就想打哈欠,不知梅凝香怎麽會更喜歡這種風格的話本,大約她太閑了,更想追求刺激和懸念?但笑和尚和竹間生的書也不是太好,溶溶總覺得,他們筆下的女人,雖然個個美若天仙,卻隻是男主人公的玩物。她討厭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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