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貼上了她的唇。


    好久以前,他就想這麽做了。


    班呢……是上不成了。


    「不如--」快樂的嗓子一半命令一半催哄,「約會去吧!」


    但是他的提案一止刻被否決,還得到一枚你是妖怪的眼神。「不想,我哪裏都不想去。」


    車子進修車廠維修去了,兩個大人被看似年紀比自己還輕的警察罵到無法反駁--還不夠丟臉喔。


    絲毫不思反省的人吐了吐舌頭。「我無所謂,你在哪,我在哪,你不想出門,我們就不出門。」


    他總是表現得很需要她。


    盛雪放下手邊的東西。「我想問你,你真的要在婚紗館上班?」


    「不是,我有兩個版本,你要聽哪個?」


    這死小孩!講話就不能幹脆一點?盛雪把浴巾橫拉套過他的脖子,作勢要勒死他。


    「我很嚴肅的!大姊。」嘴巴雖然如是說,可他的神態哪有半點鄭重。


    「你真的皮癢!」不嚴刑拷打,這家夥打算裝瘋賣傻到幾時?


    「殺夫啊!」


    「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還不要你咧。」


    「你不識貨,我隻要站出去可是大家搶著要的,」


    「那你去找那些識貨的女人吧,我本來就是很不知好歹的人。」


    兩人打打鬧鬧,你一言我一語,樂不可支,殺風景的是樓上傳來劇烈的敲響,顯然他們的喧嘩已經叫樓上的人抓狂了。


    盛雪白了他一眼。「都是你害的。」


    「是,是我。」他鞠躬點頭,一手承攬罪過。


    「去磕頭謝罪!」


    「不用吧!男兒膝蓋下麵都是黃金耶。」


    「誰說的。我住這好多年,可是優良住戶,你一來壞了我的名譽不說,還打壞我的金字招牌。」她嘟嘴。不見得是真的生氣。


    「好吧,我們改天買橘子去拜訪鄰居。」


    盛雪擰擰鼻子,不說話了。


    容郡主動靠近,將她細小的肩頭攬過來。


    「我隻是想見你。」


    不管用什麽方式出現,想見盛雪是他唯一的念頭。


    至於那隻冬蟲夏草威脅要是他敢傷了他老婆大人的心要如何如何,那些都不重要。


    「我也想你。」在那些無眠的夜裏,在風中、在每個不經意中,他的影像總是會跳出來。


    「能聽到你的真心話,就算這時候叫我立刻去死,我也願意!」


    「誇張!」


    「你是我見過最不浪漫的女人。」


    「我的不夠浪漫會讓你困擾嗎?」


    「謝天謝地謝謝諸神。」他竟然對著四方叩首起來。


    「你又搞笑?!」


    「才不,其實我感謝的是撫養你長大的爸媽,要是沒有他們怎麽會有你……我很好奇你是在怎樣的家庭環境中長大的?」


    「我家,是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她轉過頭,眼光落在不知名處。「如果你要是我,你不會喜歡待在那樣的家庭的。」


    排行七個女生老麽的她是多餘的,既沒有前麵幾個姊姊的強悍,也沒有下麵三個弟弟受寵,那樣的家庭有她也好,沒有她也無所謂。


    「耶,謝天謝地。」


    他的反應完全出乎盛雪立思料之外。


    「我一直很煩惱要跟許多人搶你,其實我在來的途中已經想過好幾套對策,想著要怎麽追求你才能讓你把心交出來,想著要製造很多的羅曼蒂克叫你心動、無法拒絕我,我知道我需要你,你卻不見得需要我,這讓我很沮喪。」男人自尊受損莫此為甚。當你愛上一個女子,對方卻完全不把萬人迷的你放在眼底,這會兒去掉幾個他將來必須麵對的「眼中釘」,心裏舒坦得像大熱天喝下一瓶清涼的飲料一樣。


    盛雪不自主的伸出雙臂去抱他;無以倫比的家底、麵貌下的他潛藏著許多的不安全感。


    他把頭抵著她的,眸光灼灼。「雪,你給了我家的感覺。」


    「我並沒有刻意為你做什麽。」如果那些舉手之勞也算溫暖的話……「你是我見過最賴皮的男人。」厚著瞼皮要吃、要喝、要抱抱,用盡手段勒索她的感情,他這麽怕寂寞嗬。


    「我也很用力在測試自己臉皮的厚度啊。」就是這樣,兩人的體溫共同盤據一張沙發共同的氣息,就算說的都是沒有營養的話,然這就是他要的家的感覺。


    「你要找人取暖我不是好對象。」


    「誰說?我不隻想取暖,我想依偎,想同甘共苦,想一輩子牽著一個女人的手走下去。」


    盛雪慢慢瞠大了眼眸,像是要看進去他眼中的靈魂。


    在敞開真心這部分,容郡比她勇敢得太多了!


    「那好,趕快去號召天下,憑你的臉蛋還有身家,嘖嘖,你想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後宮佳麗三千……你……要多保重身體啊!」要不然怎麽應付無度的需求呢?


    「我翻臉嘍,你踐踏我男人的自尊心!」他表現得還不夠清楚嗎?


    「哈!」


    「我很清楚、完整的表達我的情意,你有聽有懂嗎?」看起來是沒有。


    容郡眺了起來,他到處梭巡了一遍後,開始掀窗簾,翻箱倒櫃,然後從垃圾桶中翻出來一枝謝了一半的玫瑰花。


    他不甚滿意的摘掉幾片凋謝的花瓣,用連自己也不滿意的聲音說:「我要向你求婚!」


    盛雪用手搗住眼睛。「鬼會答應你才怪!」


    竟然想用一朵殘花跟她求婚,他要不是急瘋了就是腦子壞了。


    事不宜遲,打鐵要趁熱。


    「我要去向你的家人提親,求他們把你嫁給我!」當下作了決定的容郡拉著盛雪一路飛奔前往她位於郊區的老家。


    「互相建立了解的第一步就是拜訪你的父母。」


    「你要後悔現在還來得及。」莽莽撞撞的帶個男人迴家,她不覺得家裏的人會給什麽好臉色。


    「我要去!」不顧出租車司機頻頻由後照鏡投過來的眼光,他在盛雪的唇上偷了個吻。「即便是龍潭虎穴我也要去!」


    「少年,運將我支持你!阮牽手也是這樣從丈人爸手上搶來的,要是沒有當年的勇氣,我今天還是羅漢腳一個咧。」不甘寂寞的司機先生也來插花,提起當年勇,無限懷念。


    盛雪按著隱隱作痛的額頭,不敢去想迴家後會麵對怎樣的責難,單單之前打電話迴家所遭的奚落就夠她難堪的了,何況是麵對麵的交戰。


    「你別想得太多,天塌下來還有我!」望著她擔憂的麵容,他實在很想會一會那些叫她坐立難安的家人。


    她喉頭幹澀,被人獨占珍愛的感覺模糊了雙眼。


    要說她對自己的人生還有想望,那就是她曾經渴望過一雙有擔當的肩膀,偶爾願意為她遮風避雨,及一雙專注的眼眸傾聽她的絮語,然而,那些曾經投注在父親身上的想望一再落空以後,她就不想了。


    她總是告訴自己,自己愛自己總好過奢望別人來愛她。


    可那她為自己建造的堡壘垮了、碎了,坍塌在這豔若桃李的男人的粲笑上。


    以前交往的男人沒有誰願意給承諾,好象隻要一出口就會要了他們的男性尊嚴一樣。


    她在容郡身上看不到這些。


    不管他說什麽,出發點好象就隻為了看她笑,看她開心,看她無憂無慮。


    她承認自己付出的太少,卻得到這麽豐厚的迴報。


    她含著淚,紅著眼圈,沙啞著聲音,用指頭按他看起來怎麽都稱不上猛男的肌肉。


    「你說的,天塌下來都會幫我扛?」


    啾地,容郡像是把她當可口的點心,想到就親一下,要不這摸摸、那捏捏,那份依賴毫不掩飾的表現。「男人是天,女人是地,我當然扛得起!你有沒有聽過兩人同心齊力斷金?即便你的家人是虎豹獅象,我會搞定他們的!」不管她的家人有多難搞定,他是要定了她!


    「誇張的大男人!」她破涕為笑。


    「糟糕!不足為道的小缺點你不會很介意吧!」


    盛雪困窘的低斥,「你要我跳車嗎?」眼看都到家門口了。


    「幸好隻是跳車,你沒有逼我跳火圈、滾大球,我們一起跳吧!」他擁住她,作勢要開門跳出去。


    盛雪可以看見司機先生越來越黑的苦瓜臉。


    「你這個人來瘋,我受不了你了!」車子停了,她的心情不若剛剛誌下心難安,心跳的頻率迴到原來的軌道,甚至還輕鬆了不少。


    他扮小醜,為的是不要看她愁眉苦臉吧。


    下了車,望見宅子的亮光,第一迴,盛雪主動伸出手握住容郡的手,相視而笑。


    前途,也許沒有她想象的艱困。


    睽違幾個月的城市,完全換上不一樣的氣息、顏色。


    她對季節沒概念,隻記得上次來的時候梧桐樹的衣服還挺多的,這次,樹梢的葉子都泛了黃,一地的黃葉繽紛。


    沒有時差上的問題,有的,隻是對未來的不確定。


    不過,容郡母雞護著小雞的態度讓她很快地拋開了不安,甚至,她今天下了指令,叫他這個沒有老板自覺的人去上班。


    雖然說,她差一咪咪就要屈服於他眼中的哀怨……


    「別去招惹他……」他有些欲言又止。


    原來擔心的是這個。


    「什麽他呀他的,他是你老爸。」


    「也就僅止於這樣。」容郡的口氣還是嚴厲。


    這不是討論的好時機,她把公文包往他手上塞。「不管怎樣,晚上要準時迴家 吃飯。」


    「遵命!」他露出無偽的笑靨。


    盛雪隻是隨口叮嚀,她當然不知道,要一個老板級的人物天天迴家吃晚飯是多麽異想天開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容郡在公司因為堅持要迴家吃晚飯掀起多大的波瀾。


    浩園占地好幾公頃,她花了好幾天的時間閑蕩,及跟偶遇的仆人們問早、問好、問洗衣機在哪、問她可不可以吃冰箱裏麵的巧克力冰淇淋。


    要跟所有的人打好關係短時間內並不容易,她也不急,很多時候隻是袖手旁觀大家做事情,偶爾插插嘴,遇到不懂的地方絕對不恥下問。


    一開始,問倒了全部的傭人,他們幾乎以為這個台灣來的小姐是故意嘲笑他們低下的工作。


    他們不信有連蔥、蒜、韭菜都分不清楚,麵線、油麵、細麵差別在哪也不明白的人。


    拿園丁來說,從一開始的排斥到允許她拿著花鏟下肥料--什麽花要下哪種肥料,份量不一,然後看她笨手笨腳的搞了一身的髒,滿頭大汗的等他檢查,那份心意,總算讓他是有那麽一點服氣了。


    其實在上位的人哪需要他們的認同,個個掙得都是一份薪水、一份工作,幾周相處下來,他們在盛雪身上感覺到了平易近人,也因為她的關係,他們開始用另一種角度去看本來在他們眼中極難相處的容郡。


    黃昏。


    小門裏鑽進了兩個人影。


    花色的傘下聽得見嘰哩呱啦的興奮。「好便宜喔,真的好便宜……」不管是吃的用的穿的,都便宜得不可思議,比起以前在台北的高消費,簡直如在天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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