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有以為和周進離婚之後,就真的再也不會跟他見麵不聯係什麽的,這個城市就這麽大,彎彎繞繞總會碰見,就好像他和袁婉茹的偶遇。


    隻是我沒想到會那麽快,而且我們並不是偶遇,他在我家樓下等我,而且看樣子等了很久。見到我跟季瑀江手挽手的走過來,他臉上的表情閃過一絲不自然。


    “你來幹什麽。”我還記得昨天在民政局他那副氣勢洶洶的模樣,看見他的瞬間,我立刻拉下了臉。季瑀江往前走了半步,擋在我身前。


    “我來給你這個。”周進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沒看季瑀江,直接遞到了我麵前,“我媽在醫院,你的那一半存款我暫時沒辦法給你,這是欠條,我會盡快給你還錢的。”


    周進的媽媽住院我自然知道,我覺得買賣不成都仁義在,何況做不了夫妻,也不至於到趕盡殺絕的地步。我壓根沒有想過立刻問周進要錢,因為在我心裏,周進是一個正直的人,他不可能蓄意坑我。


    季瑀江替我把欠條接了過來,展開看了一眼,然後將目光投向我。


    “等你媽出院再說吧,這錢我不急。”我頓了頓,“以後有事電話聯係吧,我不一定在家。”


    周進的臉色變了數遍,兩手緊握成拳,他看了我一會兒,點了下頭。“希望你比我幸福。”周進說完,並沒有管季瑀江,徑直走了,沒有迴頭。


    季瑀江把手裏的欠條遞給我:“四萬三,你就分這麽點兒?”


    “嗯,就這麽多。”我點頭,其實我根本記不得卡裏的確切數字,欠條上附著銀行卡的記錄,非常清晰的顯示了,在我們還沒打算離婚的時候,周進問我要了銀行卡,那時候卡裏一共有八萬六。


    其實那幾天我跟婆婆都在住院,按理來說婆婆的住院費我們應該共同承擔,周進卻沒有把那些錢算進去,劃分的如此清晰明白,我忍不住嘴裏發苦。


    迴家之後,我想起我的財務危機,硬著頭皮給季瑀江說:“那個,你能不能借我點兒錢周轉一下。”


    季瑀江愣了幾秒,我連忙補充來了一句:“你不方便就算了。”


    “我怎麽可能不方便。”季瑀江馬上擺手,“我隻是覺得,有點兒驚訝,也不是驚訝,我就是沒想到你會向我開口,我一直以為你不肯接受我的幫助。”


    其實我也不想,我這不是逼得沒辦法了麽,左嘉文那的一萬塊還沒還,前段時間反擊婆婆還在信用卡裏預借了一筆,原本想著周進迴來問他把錢要過來,哪兒想到他媽這麽巧就腦瘤住院了。


    我要錢不過是周轉,周進要錢是救命。


    “你會不會覺得,我們剛開始談戀愛我就問你借錢,我……”我不知道接下去怎麽說,很尷尬也很鬱悶。


    “別這麽想,我整個人都是你的了,給你花點兒錢算什麽。”季瑀江用滿不在乎的口氣跟我說,“要多少,十萬夠麽?”


    “不用不用,哪兒用的了那麽多,一萬就行了。”我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一萬。”季瑀江咂咂嘴,那語氣好像嫌我借的太少了,“我們明天去咖啡廳清一下帳吧,如果有進項,你就把錢都先拿去,反正那個店本來就是給你的。”


    “別,那個店是你的,說好了四六分就四六分。”我特別堅持,我覺得該我得的我不能少,不該我得的我就一份不能拿。


    “我又不缺錢,你著什麽急啊,再說也不一定有錢拿呢。”季瑀江笑著把話題岔開。


    季瑀江當天就取了兩萬塊給我,他說讓我先拿著,如果多餘了再還他。他的態度非常堅持,說如果我不拿,就是不當他是男朋友,拉著臉硬是把錢塞給了我。


    都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雖然這兩萬塊對季瑀江來說或許不算什麽,但是於此時的我而言,真的算是雪中送炭了。


    原本第二天我們說好了要去咖啡店,結果走在路上,周進忽然給我打了個電話,他說他媽要進手術室了,死活想見我一麵,否則不肯做手術,希望我能去一下。


    我立刻就答應了,他媽媽年紀那麽大了,手術又動在腦袋上,我覺得風險應該挺大的,好歹讓人家安安心心的去做手術。


    “你先去咖啡店,我到醫院去一下,完事立刻過來。”我抱歉的看了看季瑀江。


    “沒關係,先送你過去。”季瑀江表示理解,立刻讓司機調轉車頭去醫院,到了醫院門口,我匆忙的下了車,也沒顧上和季瑀江說再見。


    我好像去的有些晚了,周進媽媽已經不在病房裏,我在手術室門口找到了周進,他說手術已經開始了,給我電話打的太遲,醫生不可能等那麽久,隻能讓婆婆先進去。


    “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很過分,但是你能不能等我媽出來了再走。”周進低著頭,“就算她還沒醒,你跟她說說話,就說你來晚了,讓她安心。”


    “好。”我想也不想就應下來,我覺得這並不算多麽難辦的事情。


    “謝謝。”周進抬頭看我,眉心緊緊蹙著,“軒軒……”


    後麵的話他沒說完,抿了抿嘴角,最終重新低下了頭。


    手術室外的時間,實在是難熬,周進那種沉穩的性格,都忍不住走來走去。香煙從他口袋裏掏出來又塞進去,最後被他捏成一團,丟進了垃圾桶。


    “周進,你媽的腫瘤,應該是良性的吧。”之前我一直都沒問過,但是我看周進的模樣,又忍不住往壞處想。此時問他,不過是想讓自己安心。


    然而我的問題,卻仿佛觸動了周進最敏感脆弱的神經,他渾身一抖,眼眶倏忽就紅了。


    “我一直騙她說是良性的,我怕她知道了會亂想,騙著騙著我自己也以為是良性的了。”周進的語氣有一絲哽咽,“但是她今天進手術室之前,好像感覺出來我在騙她了,她說一定要見你一麵,她說你不原諒她,她肯定會死在手術台上。”


    周進說到後麵,眼淚已經掉下來,他背靠牆站著,一隻手捂住眉眼,止不住的顫抖。


    我感覺心裏又酸又澀,我知道周進現在心裏一定特別難受,我從沒想過周進也會流眼淚,我一直感覺他像一座沉默的山巒,悲喜都會藏在心裏。可是麵前的情景明明白白的告訴我,男人也會軟弱,所以我走過去抱住了他。


    “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我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想要給他一絲安慰。


    周進就這麽默默的讓我抱著,大口大口的唿吸著醫院裏渾濁的空氣。許久他才平靜下來,想來最近他受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軒軒,謝謝你。”周進再次給我說謝謝,他拉著我的手用力的握了握,“謝謝你肯留下。”


    “應該的。”我朝他微微笑了笑,手術室裏麵那個,是周進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我想如果今天我們換個位置,他也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留下來陪我。


    周進沒有放開我的手,我想他現在需要支持,也沒有把手抽迴來,而且他握著我的手的時候,我並沒有感覺難為情或者尷尬,那是一種已經被身體習慣了的溫度和寬厚。


    手術進行了三個多小時,期間周進一直守在手術室門口,一口水都沒有喝,時不時的看表。當手術室上麵的那個提示燈滅掉的時候,周進整個人都顯得非常激動,身體繃得筆直。


    醫生說手術還算成功,但是由於腫瘤的位置太深,隻做了百分之九十的切除,也就是說,過段時間周進的媽媽還需要進行第二次手術。然後還有放射性治療在等著她。


    周進艱難的點了點頭,對醫生說辛苦,醫生叮囑他要注意病人的情緒,因為她血壓有些高,很怕她在這段時間情況不穩定而導致別的並發症,到時候再高明的手術都迴天乏力了。


    周進媽媽還沒醒,而且被直接送進了監護病房,我跟周進並不能進去,我原想跟她說說話,但是也沒辦法。


    “你先迴去吧,如果我媽醒了,我會告訴她你來過了。”周進揉了揉太陽穴,情神疲憊萬分。


    “沒關係,我在這陪你。”我對他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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