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房內已掌燈。


    萬霖敲了敲門,“大人,末將有要事相告。”


    “進。”宋臨晚攏了攏風氅,不得不說這天是真的冷下來了,她的身子也是真的被傷了,這麽點涼風便冷得她渾身止不住打顫。


    萬霖推門而入,把紙帛放在桌案上,沉吟道:“才收到的,趙國皇帝設宴請你去上京,說是要向你...賠禮道歉。”


    這擺明是場鴻門宴。


    宋臨晚輕輕拾起紙帛,細細看了看,問道:“信送出去了沒?”


    “昨日已送出去了。”萬霖點點頭,“還到不了上京,大人,趙皇此舉居心叵測,還望大人好好斟酌。”


    去和不去全在宋臨晚一念之間,隻是信上說...


    長孫瑾病重,沒幾日可活。


    宋臨晚緊攥著紙帛,起身走到院中,陣陣涼風讓她頭腦無比清醒,“天下人還是先把我當作女嬌娥再把我當作一軍統帥啊,他以為我會在乎名聲嗎。”


    休書已送,長孫瑾恰在這個關頭病重,她若不去上京,這天下人都要罵她無情無義過河拆橋,嗬,這手段真是有夠卑劣。


    還有長孫瑾,隻怕他不是病重,而是被圈禁起來,隻等著引她入套。


    萬霖眉頭緊鎖,“軍中將士最講究道義,大人若是被他們擺弄名聲,隻怕外邊那四十萬將士會更難收服。可如今大人傷勢未愈,去了上京便是自投羅網。”


    這局勢他還是看得明白的,隻是如今進退維穀,他實在不知道怎麽辦。


    “這上京不去,又要抓住軍心,那這封休書就是白寫了,保留著我和長孫瑾的關係,他日攻打上京,對我來說是個阻礙,趙國義士很難不揭竿而起,通通來討伐我這個妖女。”宋臨晚伸手接住一片落葉,細細摩挲著,“倒是我小瞧了這些大人物。”


    輿論也是力量啊,一旦有了目標,趙國籌集兵力得心應手。


    萬霖默了默,道:“大人傷勢未愈,斷不能去上京。”


    “真是進退兩難哪。”宋臨晚把手中落葉捏碎,覆手撒落出去,“我如今病危,不妨再加個臥床不起,這上京要去,隻是不是我去。”


    去上京,九死一生,她所信任之人,她通通舍不得讓他們去,可沒有舍又如何有得。


    一封邀請函,便能將她逼到這步田地,日後的路還不知會有多艱難。


    萬霖跪地請命,“末將願代大人趕赴上京。”


    他如何不知這一去九死一生,可犧牲一個他換來宋臨晚的平安,值!


    宋臨晚定定看著他,“你比他們穩重聰明,看得也通透,確實是不二人選。可是萬霖,如今我的身旁並無多少人,你便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斷不能叫他們在這種時候折斷我的臂膀。”


    這些人想要這樣瓦解她的勢力,簡直是癡人說夢。


    憑三言兩語就能動搖的軍心,不要也罷,這天下是打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她便是要蠅營狗苟兩月,日後多費些周折,也斷不能叫人去送命。


    萬霖咬咬牙,“大人,理應以大局為重,末將命如草芥,能為大人解憂已是莫大的福分。”


    “行了,此事不必再議。”宋臨晚咳嗽兩聲,“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萬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起身離開,“末將告退。”元帥保重。


    宋臨晚望著他的背影,心裏說不出來什麽滋味。


    她了解萬霖的為人,隻怕她的話根本阻攔不了他。


    離心捧著個暖爐走過來,“大人,夜間涼,小心染了風寒。”


    宋臨晚沒有接過,仰頭直直看著那輪明月,“我的身不由己,不知要害了多少人。”


    離心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不知道說什麽。


    “你下去吧,我一人待會。”她淡淡道。


    ...


    傅文景迴來時便見這麽一副場景,他輕步走過去,“怎麽不在房裏待著,你身子不好,少吹些冷風。”


    宋臨晚扶上他的手腕,“心裏比這風還要涼。”


    “總會有暖起來的那一天。”傅文景把她扶進屋,替她解下風氅,“時辰不早了,趕緊睡吧。”


    翌日早,天還未全亮,離心著急地站在房門口,不敢進去。


    宋臨晚一夜無眠,聽著門口微弱的動靜,心底歎了聲氣,起身穿好衣裳,走了出去,“何事這麽著急。”


    離心悶悶拿出信紙,“萬將領帶著五百將士不知所蹤,徒留下這封信。”


    宋臨晚點點頭,接過信也沒急著看,“知道了,下去吧。”


    她走到院裏的青石台階上坐下,這才慢慢打開信,如她所料,萬霖去上京了。


    信上書:末將陽奉陰違,是為有罪,不敢奢求大人原諒。此行去往上京,兇多吉少,望大人珍重。


    宋臨晚笑了笑,他倒是想得周全,連他走了之後在她跟前辦事的人都替她挑好了。


    早知今日便不把萬霖養做心腹了,至少這樣他是平安的,可就算不是他,無論是哪個心腹,隻怕都逃不了今日的結局。


    傅文景拿著風氅走到她身後替她披上,“怎麽了?”


    “我哪裏用得著人替我去死啊,眾人都可以死,我宋臨晚自然也能死。”她小心地將信紙疊好,而後揣入懷中,“你幾時走。”


    “你會活很久很久,比每個人都久。”傅文景從後邊環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肩頭,“天亮了便走。”


    “這次馳援的大軍,有一部分是右相的。”宋臨晚話中有話。


    她一麵希望他能去嘉陵關帶走那批將士,這樣他會更安全,一麵又希望他不要帶走那批將士,這樣她才會更有保障。


    “我不從嘉陵關過。”傅文景輕聲道:“我的惜惜會帶軍打仗,我哪裏需要去湊那熱鬧。你忘了周遠命軍討伐的理由是我來尋你支援一同策反嗎。”


    宋臨晚恍然,“倒是我疏忽了,周遠估計以為此仗必勝無疑,也沒給自己留個後手,你悄悄迴長安,謠言不攻自破。反是周遠協同趙國對我動手,其中深意耐人尋味啊。”


    都道她為了傅文景擁兵自立,周遠發兵名正言順。


    如此一來,她這個反賊名頭還不一定坐得穩。倒是周遠,弑兄弑父,對忠臣下手,這個皇帝啊,真是昏庸無能又暴戾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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