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臨晚心裏說不出來什麽滋味。


    她恨他怨他為了權力利用她,結果他卻告訴她,他是有苦衷的。


    他害她半條命,害她差些家破人亡,他告訴她,他是逼不得已的。


    可他為什麽不能一開始便告訴她,如若一開始便告訴她,她願意為他赴湯蹈火,哪怕付出性命她也甘之若飴。


    “惜惜...你恨我吧。但不要讓我走,也不要愛上別人。”傅文景說到這裏聲音已是有些顫抖,他會殺了長孫瑾,一定會。


    惜惜是他的,怎麽可以冠長孫瑾的姓。


    宋臨晚手指動了動,半晌,低聲道:“你生了白發,我也是。”


    這話說的有幾分搞笑,蠻煞風景的。


    傅文景一怔,還來不及再說什麽,就聽姑娘繼續說:“我累了,睡吧。”


    他眼裏的光暗了下去,累...心累了嗎?


    翌日。


    宋臨晚醒來時身旁已沒了人影,頓時生了一股寒到心底的涼意,她喚道:“離心。”


    她到底是在猶豫什麽。


    等了許久,都沒見離心走進來,反是傅文景端著巾帕、香胰等物走了進來,“你醒了。”


    宋臨晚不由精神恍惚,揉了揉眉心,悶悶道:“離心呢。”


    “她說你和長孫瑾成親後先是分房睡,後雖同房睡卻打了地鋪,是不是真的。”傅文景把東西放好,扶著她起來,替她穿衣,“她還說你之前日日飲酒,還抽起了煙,後來大夫來替你診病,你這才遵了醫囑戒了煙酒,惜惜,你恨我便恨我,何必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他醒了後便去恐嚇了離心一番,那丫頭倒是嘴硬,半天不吐一個字,先是說宋臨晚和長孫瑾恩恩愛愛,他氣地不行,威逼利誘一番,那丫頭卻又一口咬定說宋臨晚心中有人。


    說什麽元帥心裏有個極愛之人,元帥為了那人整日鬱鬱寡歡...


    他自然知道,那人便是他。


    當然其中不好的話,他就自動省略了。


    宋臨晚愕然,“你把她怎麽樣了。”


    從昨夜離心那般護她便可看出來這丫頭對她的真心,怎麽可能會和他說這些。


    傅文景眼色一沉,“在你眼裏我就是這種人嗎?”


    “...”


    “我沒把她怎樣,讓她去別的地方玩了,現在這裏隻有我和你。”傅文景替她穿好衣服,“餓了嗎,早膳已經備好了。”


    宋臨晚沒有說話,悶悶洗漱,等到收拾好,又在臥榻躺下,閉眼假寐。


    她有些無法麵對他,心中像是有兩個小人在吵架。


    黑色小人:想想你那滿身傷都是因為誰來的,他那就是苦情計,想誘你放下戒心,從而再次利用你完成複國大計。


    白色小人:他雖利用你,但那都是有苦衷的,他眼裏的深情可騙不了人,不如再信他一次。


    黑色小人:再信他一次,命就沒了!前腳你剛替太子想好對策,後腳他便來了,居心叵測,絕對不能信。


    白色小人:若不是用情至深,那頭發怎麽會一夕之間全白了,他怎麽會舍得殺你,想想當初你斷氣的時候,他哭的多慘,他怎麽可能讓你死。


    黑色小人:情情愛愛有什麽用,哪裏比得過把權力捏在自己手中,若是選擇原諒他,那這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白色小人:一開始便是為了保住宋家,隻要宋家保住了,那些權勢又有什麽重要的。


    黑色小人:你已經和長孫瑾成親了,你這樣簡直是不要名譽了!絕對不能原諒他,況且昨晚他對你做出那樣的事,簡直是畜生。


    白色小人:他也說了他是氣極了,你和長孫瑾成親完全就是局而已,你心裏有他,為什麽不跟著心走。


    黑色小人:愛情使人盲目!


    “吵死了!”宋臨晚怒罵道,猛地睜開眼。


    傅文景滿眼疑惑,布膳的手一頓,“我沒有說話啊。”


    宋臨晚瞪了他一眼,別過頭去。


    她如今到底該如何做,拋開感情不談,她到底是在做些什麽。


    說什麽保宋家,其實還是有些被利欲熏心了。


    如若原諒傅文景,便是和長孫瑾決裂,便沒了趙國這個倚仗,先不說傅文景會不會再次背叛她,單說沒了趙國的支持她的處境會有多危險。


    她和宋家已經表態站在太子一黨,司聞和武慶也被她拉下水,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不得不替司家和武家考慮,若是到時傅文景反了,她該如何,是出兵還是不出兵,如若投降,她也許不會死,但司家和武家會,如若反抗,她和傅文景必有一人死。


    橫豎都是一個死,趙國還定會以此尋做文章,從而為難於她。而後宋家倒台,新起勢力都來踩上一腳,宋家比滿門抄斬還慘。


    所以絕不能原諒。


    但若是不原諒她,依照現在的局勢走下去,無論是太子勝還是傅文景勝,要麽她死要麽傅文景死,她必然不會甘心死,那便隻有扳倒傅文景,他這個前朝餘孽連帶著包藏他的靜安侯府都會死,她...不舍。


    難以兩全。


    傅文景靜靜走到她身側坐下,將她扶起,“快些用了膳,然後吃藥。”


    軟筋散還是下了的,他害怕...不過下的量少,足以她日常活動,隻是整個人會比那些還未及笄的少女還要柔弱。


    ...


    等到喝完藥,宋臨晚靠在軟榻上,細細瞧著他,“你不迴長安嗎?太子要登基了。”


    “惜惜,許多事我任你去鬧,大不了我再多費些心思。”傅文景輕輕抱著她,感受到姑娘的體溫,這顆心好似又活了過來一般。


    太子有了趙國這個助力確實麻煩了些,但天下不是隻有周趙兩國,複國也不是僅靠國內殘存的這些忠臣,他苦心經營千機閣,便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借以援兵,重新打下這個國家。


    “看來你是有恃無恐了,也是,我哪裏比得上你半分城府。”宋臨晚忍不住擠兌他,又歎了聲氣,“如今我進退維穀,我確實不知該如何了。”


    “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成全你,隻要你乖乖留在我身邊。”


    “我已經成親了。”宋臨晚低垂眼簾,揉捏著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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