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很是熱鬧,趙長安賈玉芳夫婦也過來了,師弟們齊聚一堂,除了四位長輩和趙俊傑,其他人對江平來說都是熟人,幾年未見也毫不生分,阿布和安自強更是姐姐姐姐的叫個不停。


    一頓家宴熱熱鬧鬧盡歡而散,爾東預想中的來自師父師母和趙叔的暗示和敲打並沒有出現,趙俊傑和師弟們也是開心的聊天吃喝,與往日並無什麽分別。


    他不禁鬆了一口氣,看著逐漸放鬆並恢複常態的小丫頭,心裏頭暗暗感激,抬頭看向師母時,師母笑笑,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心裏更是溫暖。


    吃罷午飯,兩人向師父師母和趙叔兩口子告辭,下得樓來,兩人同時唿了一口氣,不由相視而笑。


    是不是有點見家長的感覺?爾東笑。


    哪是有點兒,根本就是。我覺得見你爸你媽時我都沒這麽緊張。師母真好,跟我說了好些話……不能告訴你……還給我一千塊錢,說是祝賀我考上大學的紅包,這也太多了……再說我錄取通知書都還沒下來呢……


    拿著吧,師母的一片心意,以後賺錢了再孝敬就好了。


    坐進車裏,江平突然有些情緒低落,明天我就迴濱海了……


    爾東柔聲勸道,沒事啊,我九月底打完比賽就去京城看你,我都想好了,至少能陪你半個月。


    真的?江平很驚喜。


    真的,不過有個前提,你最好祝福我取得好成績,我也好順理成章的請假偷懶。


    嗯嗯,我一定會。


    那說好了,女菩薩?


    好的八戒……


    …………


    未央宮遺址,距離西京市區大概有十幾公裏,開車過來的時候很是費了一番周折。


    江平很好奇的問為什麽要來這裏,難道最後的買家就在附近?


    爾東笑道,我也說不清楚,我有個高中同學的老家就在這附近,剛才腦子裏突然想到了,就過來了……沒想到這麽荒涼。


    未央宮遺址的核心部分,實際上隻是一座略高的土丘,爾東他們到時,見有幾位技工模樣的中年男子,在標記好的探方裏用手鏟慢慢清理著泥土。


    沒有人理會這對年輕的情侶,他們也就慢慢的走著,話也不多,感受著撲麵而來的歲月沉澱的滄桑。


    這裏可是當年強漢的中樞啊,最後又能怎樣,化作一抔黃土而已。


    江平有些沉默,爾東突然的落寞讓他稍有不安,又覺得是因為舍不得自己離開而難過,心裏暗暗的有些高興。


    幹脆挽住男友的胳膊,兩人慢慢的走在雜草叢生的荒原中,看夕陽西下倦鳥歸巢,一時竟希望時光永恆,這世間再無紛擾,任二人一路緩行,直至世界的盡頭。


    …………


    ……最後的一刻終於來臨,披散著長發的一頭斑紋美麗的花豹,渾身緊繃,口鼻中灼熱的唿吸,雙眼緊閉尖叫一聲後,低頭狠狠的咬住了獵物的肩膀……


    臭丫頭……你還真咬啊……爾東感覺肩頭劇痛,甚至有一種牙齒刺入肌膚的感覺,但是他一動不敢動,生怕猛的繃緊肌肉會傷了小丫頭……


    良久,伴著一聲悠長的呻吟,小花豹鬆了口,全身鬆弛的趴在了獵物身上……


    ……咬疼你了?


    不疼……沒事……這會兒才想起來問我……


    ……我還是不夠狠心……本來想咬出印子咬出血來呢……


    爾東苦笑著摸摸小丫頭的腦袋,你想在我身上蓋章是吧?


    嗯,就要蓋章,你是我的,誰都別想搶走!


    …………


    這就是傳奇的莫斯科啊,爾東感歎。


    地鐵太深,差點以為深不見底,紅場不大,比天安門廣場小的多,來來往往的人們麵色凝重……飲食一般般,不過還算合口。


    姑娘們嘛……就很漂亮。


    九月十六日下午,陰,微風,秋高氣爽,溫度不高,和國內北方的九月相比稍冷了些,老大帝國的心髒,此刻暮色沉沉。


    白重光李世勇阿布帶著閩疆粵疆兄弟倆在廣場上撒歡的時候,爾東和陳伯佟曉明在莫斯科河邊散步,今日是來到這座城市的第二天,參賽的四人稱重後難得休閑,幾個人一道出門遊覽一番。


    你師父他們怎麽不出來轉轉啊?


    拳聯和組委會那邊有些事,他和李指導過去開會了。


    哦,我看你們出國比賽跟出差也差不了多少……還不如出公差,連個走動的機會都沒有。


    哪能跟您比啊,爾東笑道,您可是環球旅行,我們就是過來打個比賽,現在還好一點兒,前些年出國的各個國家隊,機場酒店賽場三點一線,哪兒都去不了。


    這兒其實也沒啥可轉的,佟曉明道,他們是不是幾十年都沒蓋新樓了,感覺有點兒破破爛爛……人也沒有什麽精氣神兒,剛才吃飯的時候,那個服務生對我們還愛理不理的,跟咱們以前的國營食堂那些人一個德行。


    三個人都笑起來。


    紅場上西方麵孔的人不少,興致勃勃的拍照攝像,看到爾東他們都頗為驚訝,雙方道路以目,並無交集的意願。


    陳伯問道,這迴怎麽就來了你們四個?


    一個是經費問題,另一個就是我們四個算是國內成績比較好的,也符合拳聯的參賽要求。再一個,其他人來了也沒什麽意思,亞洲都打不動,世錦賽更沒戲。


    真是不容易,陳伯感歎,每一行幹到最後,也就那麽幾個人風光。


    爾東搖頭道,陳伯,我們這些運動員其實更慘,能練能打就那麽十幾年,出頭的就那麽幾個不說,這一旦退役了日子更難過,絕大部分混的都很差,還不如正經上學考個大學。


    那是別人,佟曉明笑道,你可不在裏頭。


    陳伯,您到莫斯科來隻是看比賽?沒別的想法嗎?


    陳伯道,易貨貿易我做不來,也不想做,這邊兒有同鄉早些年過來,他們混的也不好,算勉強度日吧,動不動就有人索賄要錢,治安也糟糕,黑幫流氓根本沒規矩可言,對待華商簡直就是明搶,根本不拿他們當人。


    走在古老的條石鋪成的廣場上,爾東不由感歎,這麽一個世人矚目的英雄地,怎麽就淪落成現在這副落魄模樣。


    這次迴去以後有什麽安排?佟曉明問道。


    先在京城待一段時間吧,十月份京城有個全國冠軍賽,我不想參加了,休息一段時間,到處走走,陪陪女朋友。


    哈,終於開竅了嗎,這事我要告訴大姑。


    爾東聳聳肩,他們老兩口早就知道了……哎,你沒事這幾天給我們當翻譯吧,我們隊裏的小張英語還不錯,俄語真不行啊。


    行吧,反正這裏也沒啥轉的。


    爾東這迴打63.5公斤以下級,主要對手並不是原來預想的歐美拳手,奧運會上熟悉的那幾位,迴去就混進了職業圈,從此與業餘拳擊絕緣。


    這是個普遍現象,哪怕是阿裏泰森這樣的世界級的拳手,業餘拳擊也隻是他們運動生涯中極為短暫的一幕,他們從事拳擊運動的初衷,就是賺大錢,和什麽為國爭光沒有一毛錢關係。


    這和南美人踢足球非洲人搞長跑都是一個道理,種族天賦加成後的為數不多的出路而已,競爭更加殘酷和激烈。


    沒有辦法,如果此路不通,學業本就不成,大部分如泰森一樣的底層青少年隻能淪為街頭黑幫的一員,再以後就是監獄,那還算運氣好的。


    所以在歐美國家,業餘拳擊隻是青少年的一個普及型運動項目,稍稍展露天賦的選手,就會立即被目光毒辣的拳探和經紀公司盯上,迅速轉為職業選手,他們有一整套數十年來形成的非常成熟的體係,包括訓練比賽包裝運營,哪怕拳手拿不到頂級組織的金腰帶,生活也不會太差,比起淪落街頭來,稍有點兒腦子就知道該如何選擇。


    職業拳擊現在在安全性上已經開始有所注重,早期的亂象不複存在,有很多選手甚至能打到四十多歲。


    這樣一來的結果是,實際上八十年代致力於業餘拳擊並且成績突出的反而是蘇聯古巴東歐幾國這樣的國家,因為他們的運動員無法參加職業比賽,導致很多優秀選手無法及早轉型,隻能在業餘拳台上耗掉自己寶貴的黃金時代。


    莫斯科拳擊世錦賽全稱是第五屆世界男子業餘拳擊錦標賽,本屆比賽設置了12個級別,爾東阿布李世勇白重光分別參加63.5公斤以下級、67公斤以下級、75公斤以下級、81公斤以下級比賽。


    賽前,經過激烈的爭論,本屆世錦賽沒能通過取消頭盔、減輕拳套重量、比賽增至五迴合的提案。


    拳聯相關人士也很無奈,隻能留待以後,各項數據更紮實更有說服力後,再說改革的事情。


    不改真沒辦法,眼看著拳聯旗下的各項比賽影響力大不如前,讚助越來越少,長此以往,生存都成問題。


    中國隊的賽前訓練考慮到了有可能進行的五迴合製,相應的在拳手體能和抗擊打方麵做了專項的強化訓練,所以無論是否采用新規則,對他們的影響都不會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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