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東到家時午飯已做好,居然是舅母親自下廚,炒了兩個素菜,還有蛋花湯,再配上新出爐的饢,四個小夥兒吃的唏哩唿嚕熱熱鬧鬧。


    朱明問,你要的餐廳裝修方案差不多搞好了,備料也是現成的,啥時候開始幹活兒?


    爾東道,朱明哥,你要是不累的話,明天就開始吧。曉峰哥,你給朱明哥打下手跑腿,我這些天答應朋友踢比賽,可能顧不上你那邊了。蓋章子的事情每天報個到就行,給蓋就蓋,不給蓋就磨,我就不信他們能推到明年。


    朱明和佟曉峰點頭答應了。


    中午眯了一個小時,起來後換好衣服,爾東五點鍾就趕到了體委田徑場。


    他驚訝的發現,有工作人員正在球場畫線,新的球門網也掛上了,竟然還插了角旗,整個球場突然就變了個樣子,很有些大賽來臨的感覺。


    冀勇過來的時候帶了新足球,火車頭牌的,爾東雙腳顛了幾下感覺很舒服,幹脆一溜煙帶球跑了。


    這兩天連訓練帶分組對抗,爾東球感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他現在速度耐力力量遠勝一年前,身體在迅猛發育,腦子似乎也開竅了,運動神經同步發達,感覺全身充滿了力量,急需一場上強度的對抗發泄出來。


    帶球跑了一圈,微微出汗後的爾東開始進行球感訓練,一邊碎步前行,一邊用頭肩胸大腿腳五個部位依次顛球,其中腳部顛球就分腳背腳外側腳內側三種。


    剛開始時還有些生澀,兩三輪後動作逐漸流暢起來,第十輪後直接踢球過頂,雙手伸展,用後頸部接住了球,稍加平衡後再任由皮球從後背滾落,頭也不迴用腳後跟挑至身前再伸腳接住。


    爾東玩的興起,用力一腳把球踢向空中,稍稍調整兩步,球落下時用腳背卸力,輕巧的停下球,皮球似乎粘在了他的腳上。


    場邊突然響起了一陣稀稀落落的掌聲,爾東抬眼望去,見是七八個穿著雜色球衣的中年漢子在鼓掌,估計是今天的對手。幾個人饒有興趣的看著爾東,不時交流幾句。


    …………


    今天的比賽比較正式,體校派出了四人裁判組,主裁判助理裁判第四官員皆備,場邊還豎起了記分牌。


    開賽時間將近時,場邊居然圍了二三百人,有體校教職員工和學生,更多的是一些穿著正式的幹部模樣的人。


    賽前,政府聯隊隊長提了一個讓冀勇很難受的要求,鑒於聯隊人員不夠,向希望隊借三個隊員,隊長點名要二十號,另外兩個隨便。


    冀勇鞠躬作揖叔叔伯伯的求情解釋了一圈,結果沒什麽鳥用,無奈之下隻好讓爾東和兩名替補隊員穿上分隊服加入了對方。


    爾東示意,讓臨時“租借”的希望隊隊員充當後衛,自己也不多話,直接頂在了中場。


    一般而言,成年業餘球隊球員的體能普遍不行,希望自己穿針引線一番,能撐多久算多久吧,看賽前熱身就知道,聯隊裏頭實在是沒幾個能打的。


    比賽剛開始,局麵就一邊倒,爾東發現,聯隊除了前鋒九號隊長,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微胖隊員能和自己偶爾建立起聯係外,其他的就隻會追著球跑,像樣點的傳接球無論如何是談不上的,滿場都是放大腳的糙漢子,還不一定能踢上球,著急了還會上手去夠……


    場麵開始變得混亂不堪,某希望隊隊員倒地放鏟,被鏟的聯隊隊員怒喝道,臭小子,你想廢了你爹嗎?


    某聯隊隊員一個標準的二踢腳,球倒是沒踢多遠,四十五碼球鞋卻脫腳飛出,正中爭搶的希望隊隊員襠部,該隊員大驚失色,老爹,我是你親生的不?


    觀眾們被場上雙方的激烈拚搶和精彩對白逗得前仰後合,樂不可支,爾東和主裁在中場看的都愣了,這都什麽劇情?神仙小鬼齊聚,妖魔鬼怪亂舞,西遊記咩??


    六十分鍾比賽居然還暫停了三迴……


    裁判組應該是收到了某種指示,場上被吹犯規的基本都是希望隊隊員,父子叔侄關係如此之混亂複雜,爾東自然是看不明白,但希望隊老隊員們心中都有數。


    於是剛開始的認真就變成了戲弄,反正長輩們就是能把球帶到門前,也不一定能踢得正,他們能安全踢完比賽不閃了老腰就阿彌陀佛了。


    畢竟是比賽,聯隊九號還能拿球,似乎體力也不錯,隻有他沒放棄,還是時不時的在前場來迴折返跑,想要進球的渴望爾東隔著三十米也感覺得到,隻可惜他的奔跑目前看來是徒勞的,因為連爾東都沒有多少拿球的機會,又懶得去逼搶。


    何必呢……


    比賽進入尾聲,場上比分已經五比零了,這還是希望隊的小夥子們收著打的結果。


    落後越多,中年男人們就越泄氣,隨著比賽時間將盡,聯隊逐漸放棄了比賽,隊員們都開始在場上散步。


    機會也就在此時出現。


    雙方有來有往,在中場附近拚了幾次大腳,最後一次希望隊後衛踢呲了,皮球正好落在了爾東腳下,此時他離對方球門還有三十多米,得球後順勢往前一趟,球穿過最後一名防守隊員小門,人球分過!


    爾東銜枚疾進,防守隊員追了兩步後選擇放棄,門將猶豫了一下咬牙出擊,結果在禁區外放鏟失敗,爾東挑球過掉門將衝到禁區左側。


    所有人都覺得爾東會選擇射門,但是場上的爾東卻感受到了來自背後的有如實質的灼熱目光,聽到了粗重的喘息和急促奔跑的腳步聲,於是頭也不迴,輕輕橫傳一腳。


    不負爾東一番苦心,聯隊九號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拍馬趕到,麵對空門一腳爆射!


    進球後,九號緊緊的握了握雙拳,仰天無聲呐喊,然後迅速調整唿吸舒展眉頭,微笑著走向爾東,雙方擊掌慶賀。


    小夥子不錯,九號用力拍了拍爾東的肩膀,有機會再一起踢比賽啊。


    爾東點頭示意,九號奔向其他隊友,一一擊掌慶賀。


    主裁判的終場哨聲及時響起。


    嗯,算是一場完美的友誼賽吧。


    爾東想。


    比賽總算是順利結束了。


    無論是希望隊還是聯隊的隊員,都對爾東讚賞有加,這讓他有些不好意思,一場比賽踢罷,連一滴汗都沒出,可見自己的投入程度。


    一粒運氣球,真是可以遮百醜啊……


    這邊希望隊隊員們邊聊天邊收拾著裝備,那邊以聯隊九號為中心,漸漸形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圈子,一些觀眾悄悄移動著腳步,不露聲色的往圈兒裏擠。


    爾東發現了異樣,不過沒多想,轉頭跟冀勇請假,隊長,明天我迴趟家,叫梁岩過來,迴來後還要幫我哥辦點事。


    冀勇說好,又問你需要多長時間?


    大概十天左右吧,爾東道。


    啥事情這麽難辦啊?


    也沒啥,我哥想開個飯館兒,房子都租好了,就是辦手續麻煩,章子難蓋的很,跑了兩三天了才蓋了一個,還差三十多個,這麽拖下去也不是辦法,我還是幫他跑跑腿吧。


    冀勇聽後神色怪異的看了爾東一眼,又左右看看,低聲道,你們真就一個個單位跑著蓋章子嗎?


    那還能咋樣?爾東詫異道,不過我們也給辦事的人送煙了。


    啥煙?送了多少?


    一包紅梅。


    冀勇噗嗤一下樂出聲來,哎呀我的媽呀,你可真是大手筆啊。


    爾東一聽就知道是自己天真了,看樣子各局委辦的“蓋章費”絕對不止一包紅梅,胃口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


    這些日子自己一直在熟悉的環境裏折騰,習慣於一路都有家人和朋友、長輩的支持幫助,沒想過或者忽略了定水縣城的複雜特殊,這裏雖然偏遠閉塞,仍有他力不能及的所在。


    還有就是,自己把夢境裏一站式服務那套刻板印象帶過來了……


    想到這裏,爾東不由自嘲的搖搖頭。


    這事你交給我吧,冀勇輕描淡寫道,其實也不是我來辦,喬鵬一句話就能給你辦了。


    爾東不解,冀勇悄聲道,喬鵬他爸是常務副縣長,分管工商這一塊兒,就剛才,你還傳了一個必進球給喬副縣長。


    早知道這樣,我今天拚了老命也給他傳上十個八個。爾東大為後悔,連聲歎息。


    冀勇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你等一會兒啊,我去拿紙筆,你把你哥的名字學曆住址要辦的餐館名字還有地址雇工數量經營項目寫好給我,剩下的就別操心了。


    ……爾東一邊寫資料,一邊問冀勇,這種事你碰到的多嗎?


    不多,都是政府大院的,沒吃過大肉還沒見過豬跑嘛。


    要不,我跟喬鵬再說一聲?


    沒事,我來安排吧,你安心訓練踢比賽,別的啥都別管。


    就這麽簡單?我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多大的事,冀勇笑道,沒朋友沒關係,確實麻煩,有朋友有關係,在咱們這兒就是批一行字蓋個章的事兒。東東,咱這個小縣城,就三四萬人,跟口裏比算個屁呀,一群人為了些爛骨頭臭腸子爭來爭去,看著就潑煩。


    冀勇說罷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忙道,我可沒有說你啊。


    爾東笑笑,擺擺手表示不介意。


    那就這麽說定了,冀勇收好紙筆,你迴去叫梁岩過來,我這邊和喬鵬幫你吹個風批個條蓋章子,你再讓你哥準備一份證件照片,一星期後到城關鎮工商所拿執照時帶過去。


    就這?


    就這!


    我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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