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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長光消失了。


    小枝是找他來研究黃紙,尋找宋機的,結果他也不見了!


    “這可怎麽辦?”小枝有點頭皮發麻。


    她仔細迴想,這兩人都是因為孫武墓中機關消失的。


    唯一的不同是,宋機在墓裏消失,陸長光在鑄造廬裏消失。消失之前,他們都碰過這張黃紙。


    小枝也碰過這張黃紙。


    她從墓中被傳送到東海,也算是憑空“消失”。


    但她身具破聖之力,黃紙上的兵聖機關對她效果不是那麽大。如果陸長光也隻是被送去東海那麽遠的地方,肯定自己一個遁術就迴來了。


    再說,陸長光又有個不同於宋機的地方。


    他是離不開祭壇的。


    就算被傳至千裏萬裏之遙,他也會瞬間被祭壇拉迴。


    小枝到外麵轉了一圈,找到用於煉製的魔主祭壇和盤螺壺,周圍並沒有陸長光的影子。


    她心下微沉,又將祭壇和盤螺壺收好,迴鑄造爐找線索。


    陸長光消失之前,應該在研究黃紙。


    他桌案上擺著的先秦典籍,都被挪到一角。桌麵上鋪了一層五行離解術形成的碎屑,小枝用手沾了一點,發現以土行、金行為主,要用這些還原黃紙是不可能了。


    她又翻了翻旁邊的玉簡中,發現陸長光的筆記。


    “雲夢、北鬥七星、秦或秦後不久……記得喂龍。”


    小枝大為感動在消失的前一刻,陸長光竟還兢兢業業地記得要喂龍。


    她無論如何也會救他迴來的!


    小枝繼續摸索,發現除了這些文字之外,陸長光還記了幾個簡易的陣圖。


    這些陣圖,小枝太清楚。


    就是她在孫武墓中見過的北鬥七星陣。


    陸長光記的比較粗略,隻標出星位,沒有標出五十個棺材的連線,所以有些不明所以。他自己也在旁邊作了注,說是“此陣不可成,原因不明”。


    小枝是記得北鬥七星陣的。


    她甚至還記得如何利用陣型變化,讓鎮墓獸起死迴生。


    陸長光這兒有不少土行、金行的靈石,如借隱聖的聖力成陣,說不定可以前往他們被傳送的地方。


    小枝迅速動手,金行擺出五十個棺材,用土行構造連線,再把隱聖請來,讓他們點亮其中七個。


    這陣法經過了簡化,小枝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你先拿個活物試一試。”聶無戈不放心地說。


    聶蕪歌則皺眉道:“此陣耗費聖力頗大,要一直維持著……我們恐怕不行。”


    小枝本來想拿活物試,但一聽聶蕪歌這麽說,連忙問:“你們最長能撐多久?”


    “三天?”


    “三個時辰?”


    聶蕪歌歎氣道:“三天是沒問題。但是三個時辰之後,你就會找不到迴來的方位,我們的聖意會在傳送陣另一端消散。”


    小枝點頭:“三個時辰,我盡快迴來。你們幫我看著點這個傀儡核心。”


    她直接進陣,隱聖二人都肅然凝神,將聖意灌注到陣中。


    一絲星光亮起,緊接著是第二點、第三點……最後七道星光全部亮起,緩緩順著陣型流淌。無數星光之中,小枝的身影越來越淡,最後消失不見。


    小枝眼前一片閃亮。


    除了光,什麽都沒有。


    她好像穿過了長長的隧道,然後從天而墜,抵達另一個世界。


    也不知墜落感持續了多久,


    等迴過神來時,眼前是撲麵而來的大地。


    目之所及,是大片荒蕪的田野。偶有幾隻禿鷲從小枝身邊掠過,聲皆淒切,盤旋不停。


    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這些禿鷲正盯著田野中垂死的傷兵。


    小枝正想引劍氣落地,卻忽然發現,她沒有真氣。


    氣海之內完全正常,元嬰也好好地呆在裏麵,白胖健康。


    但是她的經脈之內,竟然沒有了真氣。


    她小心催動元嬰。它似乎陷入了一種微妙的狀態,就像完全癱瘓了似的,雖然五髒俱全,也很強悍,卻什麽都不能做。


    ‘可能是此地比較特殊。’小枝思索道。


    於是她現在麵臨的最大問題,不是這裏是哪兒,也不是陸長光在哪兒。


    而是從天而降,怎麽落地。


    她下墜之處極高,幾乎是從天外落下,就算是傀儡肉身,也不一定撐得住。


    正好這時候,又一隻禿鷲從她身側飛過。


    她眼疾手快,抬手揪住禿鷲毛,“哧”地一下跟著禿鷲一起掉了下去。


    隻聽“轟”地一聲,地麵砸開大洞,小枝滿頭稻草地爬了出來。


    此處田野荒蕪,有大片焚燒的痕跡。田間還有不少民居,但是都已經廢棄,除了路邊垂死的幾個傷兵,附近再也沒有人煙。


    小枝順著田埂走過去。


    沒有真氣,就不能用定無觀,也不能用逆聚靈陣。


    快步走了半天,始終不見陸長光的影子。


    “陸長光!”小枝放開喉嚨喊道。


    陸長光沒迴應她,倒是一個殘兵抓住了他的褲腿。


    “救、救命啊!”他嘶聲道。


    小枝乍聽隻覺得他口音奇怪,再仔細一看,發現他衣著打扮也很奇怪。


    雖然他身上已經髒得看不出樣子了,但那甲胄上模模糊糊的字,應該是秦篆。


    “我也救不了你啊。”小枝蹲下來,跟他說,“你哪裏疼?我可以給你砍了。”


    殘兵“嗝”地一聲暈死過去。


    小枝歎氣,起身繼續走。


    茫茫荒地,看不見人。但是天上盤旋的禿鷲卻很好認。隻要下方有人垂死,上空就有禿鷲聚集。


    小枝看著禿鷲位置,開始找人。


    她覺得自己跟陸長光不會離得太遠,因為他們都是從鑄造爐過來的。而且陸長光用的是二手黃紙符,她用的是簡化傳送陣,肯定都傳不遠。


    “陸長光!”


    小枝又大喊一句。


    這時候,遠方草叢中忽然射來一箭!


    這一箭如披星趕月,雖不帶一絲真氣,卻殺意寒然,鋒芒畢露。


    在此之前,小枝還從未見過如此兇厲的一箭。


    小枝並未閃避。


    因為再利的箭,其材質也敵不過傀儡身的堅硬。


    “嗖”


    隻是眨個眼的功夫,這箭就貫穿了她的左臂,甚至將她帶得後退幾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什麽東西……”小枝看著手臂,反手就將箭拔出。


    箭頭倒勾有槽,拔出後血肉模糊,一片猙獰。


    埋伏在草叢裏的弓箭手也現身了。


    是個中年男子,穿一身破爛輕甲,頭上鬥笠插著草作為掩護。比起他的箭,他本人看起來很尋常。


    當他走近時,一道寒光倏忽從荒草中冒出,瞬間充斥了他的視線,逼近他的喉嚨。


    殺機悄無聲息,與周圍的草木融為一體。


    完了。


    會被殺的。


    中年男子閉上眼,卻沒有感覺到意料之中的刺骨之痛。


    “你是誰啊!”少女的聲音響起。


    生死一瞬間,寒光又猛地調轉,本是向著他心口,卻忽然反手抵上脖頸。


    他渾身汗毛都被激得豎了起來。


    “義軍,黃肅。”


    義軍……


    小枝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衣著,鬼使神差地問道:“你是哪朝人?”


    “什麽?”黃肅明顯愣住了。


    “你是哪國人?”小枝改口問道。


    黃肅看她的目光更加難言,有種又恨又疑惑的感覺。


    小枝見他不答,隻能又改口:“這裏是哪裏?”


    “大澤鄉。”黃肅冷冷地說道。


    小枝腦子裏“嗡”地響了一下,什麽宋機、陸長光全給忘了,腦子裏隻剩“大澤鄉”這個地名。


    這是個赫赫有名的古地名。


    秦末動亂,就是從“大澤鄉”開始的。


    當時,始皇大肆修建宮殿、陵墓,築長城,發動侵略戰爭;並在法家的引導下,製定嚴刑峻法,動輒連坐。


    這導致大秦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動亂一直在這樣的嚴峻壓力下醞釀,真正開始,則是因為一次發配戍邊。


    約九百餘人被發配至漁陽,鎮守邊關,在途徑大澤鄉時,因大雨誤期。而根據秦法,戍卒延誤是要被處死的。


    這九百人心想,反正橫豎都是死,索性造反算了。


    於是一唿百應,揭竿而起,“大澤鄉”成為秦末風暴的源頭。


    小枝眼前的這片荒野,就是大澤鄉。


    “啊!”她的手臂忽然一痛。


    在她走神的時候,黃肅忽然從袖中拔出一柄小刀,順著她的箭傷就是一劃,幾乎把她整條手臂斬斷。


    小枝痛唿失聲,一腳就把他踹倒在地。


    “你手腳還挺利索的,腦子怎麽這麽廢?”小枝怒道,抽空看一眼傷口,裏麵露出金屬色的骨骼。


    她一時間更怒了,一腳踩在黃肅喉嚨上:“我要是想殺你,早就動手了,還在這兒跟你嘰嘰歪歪?”


    “你……咳咳,你想怎麽樣!”黃肅嘶啞道。


    他見小枝衣著打扮幹淨華貴,出手又非同一般,明顯是練家子,便覺得她是鹹陽派來的奸細。


    就算不是宮中來的,至少也是個有身份的走狗,反正跟他不是一路人。


    “你見沒見過一個,跟我穿差不多衣服,年約而立,長得陰沉……”


    “那人是你同伴?”


    黃肅此言一出,小枝就知道陸長光落在“義軍”手裏了。


    陸長光專精煉器、煉丹,肉身很弱,一旦沒了真氣,恐怕很容易被欺負。


    而且這地方凡人實力很離譜。


    就剛才那一箭,直接把小枝萬裏高空墜落都毫發無損的肉身擊破了。


    “你是那人同伴的話……”黃肅冷靜道,“倒可以跟我來一趟營地。”


    小枝鬆開腳。


    怎麽聽這人口氣,陸長光一落地還混得挺好的?


    黃肅狼狽地站起來,拍了拍灰,視線忍不住落在小枝臂上。


    那手臂隻有皮挨著點肉了,眼前的少女卻像沒事人一樣,甚至還能用另一隻完好的手將他製住。


    “這麽說,你是外域人?”黃肅仔細瞧了瞧小枝的衣著,卻是也不像宮中人,倒有幾分異域風情。


    連山城臨海,衣服材料多為鮫綃,裝飾又有紅珊瑚、白珍珠,與海國服飾近似。


    小枝和陸長光都是這樣。


    “沒錯。”小枝也不知道陸長光說過什麽謊,反正就順著他的話來,“我們是南海來的。”


    這話應該是對上了,因為黃肅表情放鬆了一些。


    “你看,這是南海珍珠。”小枝把自己的扣子摘下來給他看,然後又指指袖子上的驚濤浪嶼紋路,“這是南海著名景觀,望夫石。”


    她表現得很友好,黃肅也漸漸放下戒備。


    走到營地時,他已經滿眼愧疚,很後悔自己傷了小枝這一箭。


    “你說的那人就在營地裏,我帶你去見他。”黃肅歉然道,“還可以順便幫你處理傷勢。”


    小枝一驚陸長光這是在起義軍裏混了個軍醫當嗎?


    她跟著黃肅往裏走。


    “營地”並不怎麽嚴正,就是個普通村落。村子裏還有小孩、老人,但更多的是兵卒。


    這些兵卒本來都是被派去鎮守邊關的,所以各個身強力壯,驍勇無比。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些訓練中的民兵。民兵本來都是莊稼漢,也不懂什麽“叛亂”,隻是不堪忍受徭役、稅負,所以隨之起義。


    小枝在一處比較新的院落裏見到了陸長光。


    他脖子上圍了一圈布,胡子長得老長,看起來特別滑稽。


    “別笑。”他冷冷地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你怎麽搞的!”小枝指著大笑道。


    “你怎麽搞的?”陸長光指著她的手臂。


    “我中了一箭。”


    陸長光說:“我被兵家機關傳送過來之後,居然是在地裏。被人一鋤頭挖了出來,這才沒有憋死……”


    小枝想了想,還是他比較倒黴。


    “我給你把手修好。”陸長光歎氣,“慢慢說。”


    陸長光弄了塊夾板,給她固定手臂。她的傀儡骨可以迅速生肉,沒幾天就會恢複完全。


    “我剛來,發現眼前一片漆黑,有種深深的窒息感,還以為是被兵聖機關傷著了。”陸長光忍痛迴憶道,“然後我就發現真氣不能用……再然後我腦門上就被人砸了一鋤頭。”


    小枝同情地看著他:“我還好,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落地沒多久就中了一箭。這兒的人也強得過分了吧?”


    陸長光點頭。


    他告訴小枝,他被挖出來之後,很快發現這裏是秦朝,並且了解到這個地方是大澤鄉。


    他立即投奔義軍,表明自己的“外域來客”身份,並且自告奮勇成為軍醫,暫時在這個地方生存下來。


    在義軍當中,醫師是很稀罕,很值得尊敬的,所以陸長光迅速贏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對了。”陸長光忽然想起什麽,“我有宋機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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