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寧若心的目光看去,顧君溪徑直向寧清走來,任憑周圍的目光匯聚,將寧清牽起坐到首席。


    “皇上,金朝這孩子也為顧仁準備了禮物。”太後麵色和藹,緩緩道。


    寧清向太後身側看去,才發現穆容的身側此時多了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男孩,正怯怯看著顧君溪。


    他便是當年熙妃誕下的孩兒,寧清親手救下的孩子,金朝,眨眼都這般大了。


    太後的話音落下,穆容便牽著金朝來給顧君溪請安。


    金朝的聲音甜糯,乖巧地像個小姑娘:“哥哥,這是金朝親手畫的小老虎,願小侄子平安長大,健健康康的……”


    說罷又看向寧清,卻是露出一絲膽怯來,邁著小碎步退後了幾步,若不是穆容牽著,怕是要拔腿而逃了。


    顧君溪的眉頭輕蹙:“金朝可是身子不舒服?”


    穆容笑得清冷,拉著金朝行禮:“皇上誤會了,金朝年紀小,今日這樣的場麵還是第一次見,難免露怯……興許,是有些不舒服,臣妾就先帶他下去了。”


    說到最後,穆容突然改了口風。


    “慢著!”寧清突然開口,將身上的香囊解下上前親手遞給金朝:“你看,這香包上有好看的竹子,喜歡麽?”


    金朝似是被寧清嚇了一跳,隻愣愣地盯著她,良久說不出一句話,寧清勾唇對穆容道:“這是太醫院專程為本宮調製的草藥包,裏麵都是些安神的草藥,若是身子不舒服,戴這個最管用了。本宮這就遣人叫廣白去給金朝診診脈。”


    穆容的聲音很是清冷:“多謝皇貴妃娘娘,金朝這隻是小毛病,用不著太醫,這孩子換了地方認床,一時間沒有休息好罷了。”


    “那便讓廣白請個平安脈!”寧清將香囊係到金朝的腰間。


    而金朝卻是一把將香囊取下扔到地上,自己則是飛速躲到穆容身後。


    穆容愣了一瞬,將香囊撿起來拍了拍上麵的灰塵:“小孩子拿不穩,娘娘莫怪。”


    寧清臉上的神色凝滯了幾息:“無妨,快去歇著吧。”


    金朝聞言更是不肯露頭,在轉身之時卻是被顧君溪拉住了胳膊。


    “金朝,你還未叫人!”顧君溪麵色含笑,卻是聲音發冷。


    金朝眨眨眼,飛速瞥了寧清一眼垂下眸子道:“皇祖母說,隻有哥哥的正室也就是皇後,才配讓我叫皇嫂,她雖長得好看,卻不是皇後……”


    “金朝,這是皇祖母說的?”顧君溪的眸子中透出寒意。


    金朝此時卻是理直氣壯地點頭:“皇祖母說,隻有像穆容姐姐這樣的人,才可以做皇後。”


    金朝的聲音雖不大,卻是字字句句都傳入在場的朝臣貴婦們耳中,這些人剛剛經曆了楊裏與陶太傅二人的政變,一時間亦是不敢說話,隻是將目光都匯聚在顧君溪的身上。


    隻見顧君溪的麵色倒是沒有什麽變化,隻輕輕摸了摸金朝的頭頂道:“金朝的記性真好,能記得這許多話,想是學了不少時間吧?”


    穆容急忙用帕子將金朝要脫口而出的話捂在腹中,清冷道:“皇上,金朝還是個孩子,今日起得早,到了該歇息的時候了……”


    “叫人!”顧君溪的目光從金朝的身上轉開與穆容對視。


    “姐姐,金朝肚子餓……”金朝拉著穆容的衣擺撒嬌。


    穆容的神色間染上一絲僵硬,隔了幾息低頭對金朝道:“朝兒乖,你喊瀾妃娘娘一聲皇嫂,姐姐帶你去吃好吃的!”


    金朝看看穆容,正猶豫間隻聽太皇太後的聲音傳來:“好了稷江,金朝還是個孩子,你又何必執著這件事呢?”


    太皇太後是給了顧君溪麵子,皇家的紛爭不適合呈現在眾多的朝臣麵前。


    見顧君溪沒有反應,太皇太後哼了一聲,轉而對寧清道:“瀾妃,還不快勸勸皇上,今日可是小皇子的滿月宴!”


    太皇太後在提醒寧清,滿月宴,已然是給了寧清最大的麵子,不要不識好歹。


    寧清垂眸不語,反倒是往顧君溪的懷中又靠了靠,對著金朝展露笑顏:“朝兒,你還在繈褓中的時候,本宮還救過你一命,於情於理,本宮當得起你的皇嫂二字!”


    “救過我?”金朝睜著懵懂的眼睛看向穆容。


    “當時你的爹爹還感謝過本宮,許多人都看見了,怎麽?你的皇祖母沒有告訴過你麽?”寧清的眸光發冷。


    即便太皇太後再不喜歡讓她做皇後,也不該這樣教孩子。


    “皇祖母,十幾年了,你教孩子的法子還是一成不變。”顧君溪的眸間泛起霧氣。


    他小的時候,又何嚐不是金朝這個樣子呢?以至於讓自己的母妃那般傷心難過……


    金朝怯怯地揚起頭看著顧君溪,道:“哥哥,她說的是真的麽?”


    顧君溪看著金朝良久,輕聲道:“是真的。”


    說罷又看向似是雲淡風輕的太皇太後,她沒有告訴金朝,他母妃的死與自己有關麽?認真算起來,若不是他將戚將軍私藏兵器,黑市販賣的證據告訴父皇,戚婉柔便不會狗急跳牆偷了金朝,熙妃也不會慘死在臨星台下……


    說白了,這些都是生在皇家的代價,也是密不外傳的辛秘。


    金朝咬著唇猶豫了良久,衝著寧清溫吞道:“皇嫂。”


    顧君溪勾唇而笑:“乖,賞金十兩。”


    “皇上,這太多了,金朝還是個孩子。”穆容道。


    “不多,本宮還沒賞見麵禮呢!”寧清說著從春曉手中接過一錠打造成小猴兒模樣的金錠遞到金朝手上。


    這是寧清讓司飾局的人連夜做成,原本就是想著用來賞賜這個小金朝的。


    金朝對銀錢的概念不是很清楚,但對小猴子卻是十分喜愛,從那一雙發亮的眼睛中便能看得出來。


    “喜歡嗎?”寧清笑著問道。


    “喜歡!謝謝皇嫂!”金朝這一次倒是答得歡喜。


    顧君溪亦是滿意,朗聲道:“金朝,記住你此生隻有一個皇嫂,便是你眼前的瀾妃,其他人都不作數!若是你那一日不記得了,這小猴子便是旁人的了!”


    金朝將小金猴握得更緊,連連點頭:“金朝記得!一定記得!”


    說罷拉拉穆容的衣擺道:“姐姐,我要吃好吃的。”


    穆容清冽的目光看了寧清一眼,便拉著金朝離開,此時朝臣中卻是沒有一個發出聲音的,除了——周子謙。


    “皇上既然隻寵幸瀾妃一人,何不將後宮的妃子們都遣散了?也好得過耽誤人家女子一生!”周子謙一個人喝著悶酒,在為他的妹妹鳴不平。


    說來周芷薰進宮隻在他一念之間,那時周芷薰正被一個富家流氓糾纏,他還是一個小小的侍衛,隻得將剛剛滿十五歲的妹妹虛報了一歲送進宮來,求得庇佑的同時亦是存了能讓皇上疼寵的心思。


    如今他在短短幾年中官至一品,卻是將妹妹最好的年華都囚在了宮裏。


    顧君溪挑眉,周子謙這個想法深得他意。哈哈笑了兩聲攬著寧清坐在首位,道:“周將軍說得不錯,朕現在便下旨……”


    “皇上!”太皇太後終是忍不住出聲:“今日的玩笑有些過頭了!”


    “皇祖母……”


    “好了!哀家一把年紀了,不想再與你們開玩笑,正逢今日朝臣貴婦們都在,哀家就先透個底,皇後的人選哀家已然有人了,不是瀾妃!”太皇太後的話擲地有聲。


    在場的人皆是靜默地吃著個人眼前的飯菜,即便再傻的人也該明白,太皇太後口中那個既定的人選,是方才牽著金朝下去的淑妃穆容。


    方才出聲的周子謙見太皇太後帶著責備的眼神看過來,滿不在意地笑了笑繼續喝著悶酒。


    寧清則是焦急起來,因為……她娘不見了!


    顧君溪將寧清的手握上,道:“這隻是祖母的意思,一廂情願。”


    寧清感激地看了顧君溪一眼,能讓顧君溪開口解釋,說明自己在他心中還是有一定份量的。


    “皇上,我娘不見了!我……我想去找她!”寧清急得泛上淚花。


    從剛剛開始,寧若心便不大對勁兒。


    “朕陪你去!”就在顧君溪起身之時,太皇太後又一次出聲:“皇上,哀家聽說你用十二座城池換了瀾妃一人,可是真的?”


    滿堂朝臣們皆放下了筷子,這是要問責麽?誰都知道,吉鳳國是太皇太後當年一手穩定下來的,皇上一出手便是十二座城池,這的確是有些敗家了!


    “皇上,臣妾先走了!仁兒便交給你了。”寧清悄聲說罷便帶著春曉與德喜匆匆離開。


    顧君溪被纏住令她愈發不安,心中竟是莫名一陣煩躁。


    “主子,當心著涼了!”春曉急忙將一件披風搭在寧清的肩頭,主子剛出了月子,身子還虛著。


    那披風卻是在寧清匆匆小跑的步子之下漸漸滑落,她恍若未覺,娘,她娘一定不能有事!


    清風閣是寧清專門為寧若心置辦的,依著寧若心的喜好,布置地萬分風雅,連廊簾都是品性高潔的青蓮。


    此時那青蓮的廊簾卻是被扯在地上,零落狼狽。


    汐顏的哭聲從清風閣傳出的時候,寧清的腦中轟然一陣巨響。


    “娘!”


    一步踉蹌中寧清摔倒在地,淚眼朦朧中她的目光看向那破碎廊簾後的室內,寧若心一襲白衣,如人偶一般懸在屋梁之下,原本絕美的麵頰已然泛出青紫,櫻桃唇瓣微張,卻是再也不能喚她一聲清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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