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馬車已然到了地方,此山甚高,處處都是一片冰雪初融之相,山下已然入夏,山上卻如同剛剛入冬般帶著冷意。


    安營之後德樂便來請示何時開獵。


    寧清則是見到了兩個意外之人,白陌庸與桑未央亦是在同行的人當中,桑未央以陶可人表親的身份來見她,白陌庸相隨身側。


    “十三姐姐,姐夫。”寧清的目光在桑未央與白陌庸身上轉了一圈。


    桑未央顯然有些激動,在小本子上寫下一行小字呈給寧清:明月王讓我們來助你對付陶可人。


    寧清的眼皮跳了幾跳,忙將本子還給桑未央,隻見白陌庸即刻將那小本子上的一頁撕下放入口中,又咽進肚子。


    隨後對著寧清行了一禮,在寧清詫異的目光中,淡然笑道:“在下多吃些墨,便多一分學識。”


    寧清的唇角揚起,祁遠竟是派了白陌庸過來,他那一副糊塗的樣子,能分得清好壞,辨得明忠奸麽?


    “白先生歡喜便好。”


    白陌庸察覺到寧清的揶揄,臉色染上一絲紅暈道:“我、我知道自己的判斷不怎麽靈光,這、這不是還有未央在,有未央看著我,想來也出不了太大的差錯……”


    桑未央掩唇而笑,在小本子上寫下“阿庸大智若愚”幾個字。


    寧清亦是笑了,她可沒看出白陌庸哪裏大智若愚,桑未央這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哪怕白陌庸此刻是一株雜草,在桑傾城心中怕也是仙人呢!


    “你們在說什麽這般開心?”清朗的聲音傳來,顧君溪將寧清一把攬入懷中,打量眼前的兩個人。


    “皇上,這是臣妾的十三姐姐,桑未央,與姐夫白陌庸。”


    待二人行禮之後,顧君溪審視良久,才道:“久聞白先生有治國之才,留在民間可惜了。”


    白陌庸垂眸道:“草民隻願與夫人攜手白頭,其他一切都是虛名泡影。”


    “虛名泡影?”顧君溪低聲自語,隔了幾息勾唇而笑:“你這是在罵朕!”


    “草民不敢!”白陌庸立時跪地,桑未央亦是嚇壞了,睜著驚恐的眼睛看向寧清。


    寧清心頭暗歎,他還是在意那個當初聽到的那個傳聞,十四公主與白陌庸曾春宵一度。


    “起來吧,圍獵就要開始,讓朕好好看看你的本事!”顧君溪說著又打量了一眼桑未央,才攬著寧清在主位坐定。


    “桑未央與陶家夫人頗有淵源,你可知道?”顧君溪湊在寧清耳畔道。


    寧清點頭,這一點,祁遠給她的來信中說明了,想不到顧君溪的消息這般靈通。


    顧君溪愣了一息,道:“你不怕?”


    “臣妾怕什麽,皇上與娘親都在臣妾身邊,臣妾大可以安心睡大覺!”寧清挑眉,說得誇張。


    顧君溪爽朗一笑,輕點著寧清的額頭,眸中自是漾出了萬般的寵溺。


    寧清抬頭便撞進那雙裝了蜜糖的眸子中,下意識迎上眼前的兩瓣唇輕啄。


    這一幕看在大臣眼中便是有傷風化,堂堂皇貴妃在光天化日之下這般做派,與民間的妓子有何區別?虧得還是洛了城那明月王的妹妹……


    “皇上,彩頭已經準備好了。”


    德樂看著眾人譴責的眼神替自家主子捏了把汗,待圍獵過後,不知有多少朝臣要以此事來勸誡主子呢!


    顧君溪亦是看見了眾人的神色,頓然眸色微沉,起身親手敲響銅鑼,道:“將圍獵的範圍擴大二十裏,大家既然興致這麽好,朕就將彩頭加大些,除了這黃金五百兩,朕再拿出先皇賜下的百裏長弓。”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百裏長弓,在剛剛結束的兩國大戰中,楊裏正是用這把弓將涅朝國的皇帝一箭刺死。


    楊裏死後,顧君溪下令抄家,這把弓自然亦是上交了國庫。


    “哈哈哈……皇上如此重賞,臣迫不及待了!”說話之人是周子謙,此時正目光深沉地盯著寧清。


    待顧君溪將目光轉到他身上的時候,又立時挪開。寧清的眉頭輕蹙,她怎麽覺得這周子謙看她的眼神似乎含著防備與恨意?


    但這樣的感覺在周子謙將目光轉開的時候便消失無蹤,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尤其是在看向自家妹妹周芷薰的時候,那眼神更是化作一團和煦的暖風。


    顧君溪清朗的聲音傳來:“清兒,周子謙身後那人你可熟悉?”


    寧清順著顧君溪的視線看去,周子謙身後有一人身著銀甲,顯然是周子謙的護衛,被頭盔擋住了大半個臉頰,隻餘一雙銳利的眸子在外,牢牢盯著陶可人的方向,在她看向他的一瞬間便將眸光轉開。


    寧清心下咯噔一聲,恰時空中傳來一聲鷹鳴,她抬眼望去,便看見一直鷹兒在空中轉了幾個圈,落到那人的肩頭。


    她愈發確定了那人的身份,不是桑荼又是誰?


    “皇上,他可能是桑荼!”寧清的眼睛轉到陶可人身上,隻見陶可人亦是向她看來,美目流轉間送來輕輕一笑。


    這一笑讓寧清的心頭愈發焦躁,側身讓春曉將寧若心請來。


    顧君溪聞言卻是不疾不徐地送了一塊蜜餞到寧清口中:“別看了,朕這次絕不會放你走!”


    寧清感受到蜜餞的甜味,將手臂環上顧君溪的脖頸,道:“誰說臣妾要走?況且桑荼不是來找臣妾的。”


    顧君溪挑眉,順著寧清的目光看向已然策馬的陶可人,眸中的神色沉了幾分。


    “去告訴桑荼,陶妃不能死。”顧君溪側頭對德樂道。


    德樂愣了一息,便順著顧君溪的目光看向桑荼的方向,那人已經策馬走了,德樂的神色變了變,叫來個小太監跟著,自己則是忙追了上去。


    陶太傅是言官的領軍人物,若是要朝堂安穩,陶太傅一家便不能動,況且陶可人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假借他人隻手,自己的身家清清白白,沒有理由遣出宮去。


    除非是陶可人自請出宮,可是陶可人會麽?


    寧清暗自傷懷間,被顧君溪攬上腰身一把扔上了馬背,顧君溪與她共騎,溫潤的聲音自耳畔響起:“朕帶你去看件有趣的事情!”


    “喂……”寧清出聲驚唿。


    她還沒有等到娘親……


    胯下的馬兒是千裏良駒,不多時便將身後的一眾宮人遠遠甩開,在一處高樹旁,顧君溪帶著她縱身躍到一棵大樹之上,幾步跳躍間又上了一丈高度。


    她看著腳下的景色頓覺腿軟,緊緊環抱著顧君溪的腰間,顫聲道:“我、我們為何要上來?”


    顧君溪輕笑一聲:“還以為我的明瀾膽子變大了,原來還是……”


    “我娘還在等著我!”她搶了顧君溪的話頭。


    顧君溪挑眉指向遠處,笑道:“你看,雍國夫人似乎沒工夫去尋你……”


    舉目望去,寧若心在幾個護衛的保護之下,緩緩跟在陶可人的不遠處,看樣子不像是去圍獵,倒像是看好戲一般。


    寧清心頭湧上一陣驚慌:“娘親要做什麽?”


    顧君溪持著馬鞭的手又指向陶可人的前方,目之所及是一排排固定好的箭弩,隻需要一個機關,便可盡數投出,到時候陶可人便是有通天的本領也難以逃出生天。


    寧清的瞳仁驟然縮緊,娘親要殺了陶可人?娘親不要見陶可人的生母了麽?


    “這是桑荼設下的陷阱,娘設計的,在那邊。”


    順著顧君溪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處隻是一片極為尋常的空地,隻是那空地之上滿是枯枝敗葉,在這春草肆意生長的密林間甚是特別。


    “她不會去那個方向。”寧清喃喃著。


    顧君溪溫熱的唇瓣蹭在她的臉頰:“看見桑荼了麽?”


    寧清細細尋找著,隻見那空地旁的樹上,桑荼正將一個人偶扔下,那人偶身上所穿的衣服,正是她平素所穿!


    寧清愣住,敢情顧君溪是帶她來看戲的!


    “你不是說陶可人不能死麽?”寧清側頭想避開顧君溪的溫存。


    站這麽高的地方,根本就不是溫存的時候好麽?


    “嗬嗬……”顧君溪的笑意染上些許神秘:“她不會死,隻是她三番兩次設計陷害你,朕也不會輕易放過她。”


    寧清心頭一顫,原來陶可人所做的一切,他都知道。


    “我還以為你們二人青梅竹馬,甚是恩愛呢!”她故意將“恩愛”二字咬得極重。


    他懲罰一般咬上她的耳垂,恨恨道:“若不是你不聽話,朕何以會留她到現在?


    她聽糊塗了,這意思便是所有的一切都要歸咎到她的身上麽?他不是從一開是便與陶可人相親相愛,還親密地喚她可人?到現在卻是來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象?聽起來怎的就那般荒唐?


    她一個轉身正要辯駁,卻是腳下的樹枝折斷之聲先行傳來,她立時嚇得抱緊他,心頭暗惱,迴去再與他算賬。


    顧君溪帶著她換了一枝立足的枝椏,此時陶可人已然到了那鐵箭的範圍之內,隻聽得一聲高喝“小心!”


    數百隻箭矢向陶可人的方向射去,而陶可人卻是被一人護著險險避開那些致命的鐵箭,往那一片空地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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