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菁菁被陶可人暗中安排進宮的事情她一早便知道,隻是想不到楊菁菁竟是這般膽大,連守衛森嚴的梧桐宮都進得來。


    “奴婢楊如意,聽不懂娘娘在說什麽。”楊菁菁忙將頭垂下。


    寧清的語氣愈發冰冷:“不知道?那本宮便讓你迴憶迴憶!來人,將她重打二十!”


    “娘娘!奴婢奉陶妃娘娘的命令來給娘娘送東西,奴婢沒有犯錯,你不能隨意處罰!”楊菁菁還是與從前一樣。


    仗著自己的身份便目中無人。


    “不能隨意處罰?本宮今日便讓你看看,本宮能不能隨意處罰你!先掌嘴!”


    寧清的話音一落,便有幾個身強力壯的嬤嬤將楊菁菁的雙臂反綁,三寸長的木板打在楊菁菁的唇瓣之上,隻幾下,便見了血。


    “寧明瀾!”


    楊菁菁掙紮,從小到大,她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便是爹爹死了,她被發配到榮祭寺,榮祭寺的那些個人也不敢這般對她,既然寧清不仁,就別怨她將所有都說出來!


    “你們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你這個妖妃,你……”


    寧清抬手止了刑罰,拿出帕子輕輕擦著楊菁菁唇上的血漬,道:“你這次進宮的目的是什麽?她有什麽話與本宮說?”


    楊菁菁狠狠盯著寧清,唇角泛笑:“哈哈,你還是怕了,變美了又如何,還不是被我們拿捏?你那麽聰明,又如何想不到我進宮的目的?你……”


    “繼續”寧清起身將帕子扔了。


    幾個嬤嬤即刻將板子打在楊菁菁的嘴上,方才擦淨的血漬又一次浸出,一眼看去,楊菁菁的整張嘴已經爛了。


    “妖妃!你想蠱惑皇上遣散後宮,你這輩子都別想!皇上與陶妃之間的情誼不是你這媚主之人能懂的!你什麽都不懂!”楊菁菁仍舊掙紮。


    寧清抬手止了嬤嬤們的動作,歎了一口氣道:“是啊,本宮不懂,這不是要你來為本宮解惑麽?若是你不想說,本宮也不介意再等些日子,等到你願意說。”


    寧清勾唇一笑,盯著楊菁菁,眸子中透出一絲狠絕:“將她扒了衣服掛在樹上,讓來往的宮人們都看看。”


    這個手段,她還是與湫兒學的,當初她覺得湫兒萬般殘忍,但到了此時,卻是覺得這樣的刑罰還是輕了,她們算計的是自己的性命,還有顧君溪的性命。


    楊菁菁猛地一顫,看著寧清難以置信:“不……你不能那麽做,你瘋了,你瘋了!”


    寧清挑眉看著自己的手指甲,仿若在看一件極美的工藝品,慢悠悠道:“汙蔑主子,將方才的二十板子改作鞭子,每日。”


    楊菁菁的眼睛睜大:“你敢!”


    寧清像是聽到極為可笑的笑話,嗤道:“本宮為何不敢?”


    楊菁菁的唿吸急促,甩開箍著她的宮人,道:“你知道為何陶妃犯了再大的錯,皇上也不忍心罰她的原因麽?”


    寧清的眼皮跳了跳,將宮人們遣退,隻留下春曉德喜二人,她緩步上前在楊菁菁麵前兩步站定:“為何?”


    她在心頭默然為楊菁菁叫了聲好,這楊菁菁雖說衝動了些,囂張了些,卻還不算沒有腦子。


    “嗬嗬”楊菁菁笑得譏諷:“因為陶妃是皇上的救命恩人!皇上的命都是她救的,你就算再得寵,皇上也不會為了你遣散後宮,便是遣散了後宮,陶妃也一定會繼續留在宮中,妖妃想要獨寵,做夢!”


    “救命恩人?”寧清細細咀嚼這幾個字。


    這迴事,顧君溪從未與她說過。


    “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問問你屋頂上的那條狗!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在可人眼中,你從始至終都是那跳梁小醜,你今日不敢殺我,殺了我,可人便有一百種方法對付你!是你萬萬想不到的方法!”楊菁菁的語氣中竟是帶著一分得意。


    寧清轉身走到院中的坐榻前坐定,德永便一個縱身跳下將楊菁菁打暈,跪在寧清麵前道:“娘娘,皇上與陶妃,不是她說的那般……”


    “將她送去浣衣局!”寧清不得不承認,她心頭湧起陣陣酸意。


    德永跪在原處,思索了良久,給寧清恭敬磕了個頭,緩緩道出當年的事情:


    那一年明妃身亡,皇帝非但沒有安慰顧君溪,反而納了新的美人入宮。而自己的鳳鳴殿中宮女們個個都對他另有所圖,顧君溪一時間覺得自己便像那沒人要的孤兒,就連那貓兒也比他強,萬般心灰之下便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逃出皇宮。


    但小小的他又能逃到何處?無非是拿了銀子跑到他母妃的雪珍樓,學著大人們的樣子一杯杯喝酒。


    辛辣的酒水入肚,顧君溪醉了,醉了便醉了,還偏生要學人家跳湖,想死了一了百了。就在此時一聲軟糯的“救命”將他的神誌拉迴些許。


    那聲“救命”便來自陶可人,與她一同的是知夏,


    被人牙子綁著藏到船上的陶可人,睜著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著顧君溪,那眼中的恐懼將顧君溪為民除害的決心激發出來。


    從而便有了之後的與祁遠一同救人。


    那一次,陶可人總說是顧君溪救了她,事實上顧君溪一直認為,是她當年的那一聲“救命”將輕生打算的他救迴,顧君溪甚至還說過,要像個真正的弟弟一樣,護著陶可人一生。


    漫長的敘述過後,便是良久的沉默,德永幾次掀起眼皮看寧清,都被一雙呆滯的眼睛激得將目光轉到春曉身上。


    春曉的唇瓣動了幾次終是沒有說出一句話,她心頭亦是無奈,這件事上,她始終站在主子這邊,不就是個姐姐?姐姐的一生自然有姐夫來守護,何況這個與她沒有半分血緣關係的哥哥?


    皇上沒有義務,也沒有責任護著陶可人,況且陶可人對付主子,那便是作惡!


    寧清卻不是這麽想的,經過涅朝國的事情,她能理解顧君溪的心情,如同桑荼對她一般,實實在在想要姐姐好,可錯就錯在,陶可人對顧君溪的情意早已超出姐弟之情。


    恰時將楊菁菁送走的德喜折迴,想是一路疾走,有些氣喘地對寧清道:“主子,皇上下旨了!”


    春曉皺眉道:“下了什麽旨?你倒是一次性說清楚啊!”


    她早就聽說德喜囉嗦,想不到竟是還有拖延症。


    德喜咽了口唾沫道:“皇上下旨遣散後宮,現在正被朝臣們圍著上諫呢!”


    寧清這才想起顧君溪臨走時說的遣散後宮,皺眉道:“那些朝臣說什麽?”


    德喜麵色一紅,磕磕巴巴道:“奴、奴才也沒聽全,隻是聽見周子謙周將軍說,若是遣散後宮,他便辭官……”


    寧清麵上的神色變了變,周子謙膽子大了,竟是連威脅皇上的話都能說出口,莫不是忘了當初是誰將他提拔上來的?


    “那些言官們還……還拿費中寅那件事參了娘娘一本,說娘娘是……是妖妃……”德喜總算說完,卻是比方才更加緊張,盯著寧清大氣不敢出。


    “嗬嗬……”寧清淺淺笑著。


    又是妖妃……


    “他們又要除妖妃麽?”寧清冷聲道。


    德喜搖了搖頭,在春曉催促的眼神之下,眼皮子跳了好幾下,才道:“皇上將那個說主子是妖妃的人,斬首了……”


    此言一出,非但寧清愣了,就是窩在一旁的德永亦是愣了,他跟了主子十幾年,深知主子任何事情都以民心國事為重,寧清竟是能讓主子這般衝動,莫不是真的給主子下了什麽降頭?


    在震驚過後,寧清便急匆匆向明德殿走去,一句妖妃便將一人殺了,這樣的顧君溪她太過陌生,莫名的她想到顧君溪的那一次吐血,便覺心頭萬般痛楚上湧。


    隻是她還未走到明德殿,便別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去路,背著月光,她看不清來人的樣貌,卻萬般確定眼前的人是顧君溪。


    長身玉立,依舊是那般的清朗,整個人卻如同來自地府,冰冷得讓人心窩子泛疼。


    沒有多餘的言語,她一把將眼前泛著冷意的身子抱住,柔聲道:“皇上,臣妾來接你。”


    她的身子被緊緊抱住,幾欲窒息,一滴冰涼落入她的脖頸,耳畔傳來帶著濕意的聲音:“朕累了。”


    寧清點頭:“臣妾扶您去梧桐宮。”


    一切都在二人的默契中沉寂,也的寂靜將所有的心煩意亂洗刷。翌日清晨,朝臣們終是沒能強得過顧君溪,將送入宮中的秀女們挑挑撿撿一些替換了年老的宮婢,其他的盡數遣散出宮。


    顧君溪也沒能強得過朝臣,原本朝中的一眾妃子還在原來的位子上,鸝妃還是鸝妃,陶妃還是陶妃,周美人還是那個周美人,變了的,隻是寧清從被朝臣們滿意,變成現在的妖妃。


    楊扶柳有身孕的消息被寧清瞞得死死的,即便是春天最大的風,也沒能將消息散出半分。


    “主子,你說這楊扶柳是真的瘋了麽?”春曉盯著在梧桐宮花園撒歡的楊扶柳滿目疑惑。


    寧清的眼神變得深沉幾分,道:“真的假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腹中的孩子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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