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些被嬌養慣了的小公子們哪裏能讓她輕易得逞?每每她快要抓到時,便大力一踢,如此,撥浪鼓便滾向旁的方向。


    寧清眼眶泛紅,卻一直沒有哭出來。執著地追著撥浪鼓要將它拿迴,那個幹淨溫暖的少年,在她心中揮之不去,漸漸紮根。


    “滾開!小兔崽子們,我今晚就告訴你們的爹,打斷你們的腿!”


    寧若心急急趕來,手中拿著尺長的木棍,赤腳之上沾著街上的灰塵,即便如此,這副樣貌依舊稱得上紅顏絕色,隻是身上的怒氣散出,看上去如同拚命的架勢。


    小公子們見狀做著鬼臉一哄而散,寧清亦是如願撿到殘缺不全的撥浪鼓。


    寧若心見她如此氣得心口疼,當聽到湫兒說這丫頭被人圍了,她連飯都沒吃一口便跑來。她倒好,看一個破爛撥浪鼓看得那麽入神!


    湫兒那婢女畢竟是買來的,膽小怕事與她不是一條心也就罷了,但寧清可是她親生的!怎的這性子卻是半點都未隨她?!被那麽多人欺負,不會反抗,還不會跑嗎?


    寧若心腦海中出現那人的身影,既懊悔又無奈,寧清,大概是隨了他吧!


    她上前將寧清抱在懷中,將她紛亂枯黃的頭發理整齊,一低頭便瞧見寧清袖子上的血跡,不覺心中一痛,柔聲道:“清兒,迴家了。”


    她將寧清從頭到腳細細看了一遍,確定沒有傷口之後才稍稍安心,這血跡,許是旁人的!


    她看著寧清頹然地神情,有那麽一瞬間,寧若心突然覺得,這麽多年,她偷偷將寧清養在醉春樓後院,不許她出門許是錯的……


    寧清卻不這麽想,她從未像此刻一般喜歡呆在家中,隻有在家裏,才不會有人隨隨便便打她,不會遇見那麽多嫌棄她的人,不會遇見那像惡魔一般的小公子們,也不會遇見他……


    一想到給她撥浪鼓的那個少年,她的心頭便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滋味,先是無比的歡喜,又是萬分的惆悵,最後竟是生出悲涼。


    她跑到鏡子前照了照自己的醜容,將泛出眼眶的幾滴淚忍下。


    “還是不要再遇見他了吧!又配不上他!”她這般想著。


    瞬間懊惱為何會生出那般荒唐的念頭,什麽配不配的?他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寧清深深吸了口氣,想到與他同在鹹陽,便是連空氣中都帶了甜。她將撥浪鼓用帕子仔細包好放在枕頭底下,這樣就當他在身邊!


    “你藏什麽呢?”湫兒的聲音乍然在耳邊響起,生生嚇了寧清一跳。


    “沒、沒什麽。”她有些心虛,加上舌頭的疼痛,不由得結巴起來。


    湫兒才不管她有沒有什麽,她隻相信自己的眼睛,上手就將枕頭拿開翻騰,見到僅僅是一隻破爛的撥浪鼓,心頭滿是失望。


    “這麽一件破爛你也撿迴來,還當成寶?”湫兒從袖袋中拿出一把炒瓜子在齒間磕著,目光中鄙夷間帶著幾分憐憫。


    想想也是,寧清從小便沒什麽玩具,驟然見了這撥浪鼓,稀罕幾日也是應該。


    “湫兒姐姐,我想問你個事。”寧清將撥浪鼓放好,斟酌了片刻,問道。


    湫兒愣了,寧清自小便是寧若心親自教導,性子中也有些寧若心的清高,知道自己所學有限,有什麽疑惑從來都是直接問寧若心的,今日怎的太陽打西邊出來想起問她?


    隨即想了想,許是這丫頭今日出門的新鮮勁兒還未過,便笑了兩聲,道:“呦,我們的大才女也有問我的時候?你問吧!我可不一定知道啊!”


    湫兒端起了架子,將炒瓜子磕的嘣嘣響。


    “外麵的人,為何欺負我?”寧清認真地看著湫兒。


    “還能為何?因為你醜唄!”湫兒吐了瓜子皮,隨口答著。


    寧清深吸了口氣,這個理由無法說服她,街上醜的人多了,難不成就她一個醜到了人人共憤的程度?


    “就因為這個?”她耐著性子問。


    “嗯?可能因為你娘吧!不對!可能因為你住在青樓街!”湫兒想了片刻。


    “我娘?我娘怎麽了?青樓街又怎麽了?”


    寧清有些摸不著頭腦,娘那般好看的一個人,怎的就會讓人厭惡?青樓街就更奇怪了,難不成連住的地方都不對嗎?若當真如此,就得勸娘趕緊搬家!


    “就……青樓街都是賣身子的姑娘唄!”


    湫兒放下炒瓜子,喝了口水,心下有些膈應,她骨子裏是看不起這些姑娘們的,一個個花枝招展的,還不是靠年紀吃飯?有些才藝怎麽了?還不是用來取悅客人?雖說平日都穿得光鮮亮麗,卻是還不如她一個小丫鬟自由。


    “什麽?!”寧清的聲音發顫。


    她睜大眼睛盯著湫兒看了半晌,又向院南的醉春樓看去,愈發覺得醉春樓刺眼,樓欄之上豔色輕紗裝點,飄逸中透著輕浮。


    在此之前,她一直認為那是美貌多才的姑娘們才能去的地方,自小到大,她甚至憧憬過自己有一天也能去醉春樓。


    “賣身子的”這四個字一直盤桓在她腦中,她雙目無神,輕輕地問:“書上不是說姑娘們賣身子的地方叫秦樓楚館?”


    “我就說你讀書讀傻了吧?秦樓楚館那是統稱!醉春樓就是其中之一,還有叫胭脂樓,明月閣的……都是!”湫兒瓜子磕完,拍拍手也該走了。


    “湫兒姐姐……我、我娘也是……”


    寧清說不出那幾個字,她娘在她心中是那般美好的一個女子,溫柔嚴厲、才情出眾,不論舞蹈、詩文還是外貌都是頂頂出色的,怎的就是秦樓楚館的浪蕩女子?


    她不顧一切地推開那扇娘親一直不許她接近的門,那扇門後,便是醉春樓。她要找娘問個明白,她要娘親口告訴她,湫兒說的不是真的!


    醉春樓的房間眾多,每間幾乎都一模一樣,她一間間尋著,每推開一扇門,心中便莫名鬆了口氣。


    當她推開一扇掛著牡丹木牌的紅漆多格門之後,便看見寧若心舉著酒杯一飲而盡,媚骨天成地坐在男人的膝頭,笑顏如花……


    她的鼻子頓時酸了,淚水盈盈蓄在眼眶之中,握成拳的手越來越緊,直到手心被指甲掐得生疼,騙子!她娘是騙子!


    寧清紅了眼,順手抄起一旁的掃把。便衝過去打在那個對她娘不懷好意的男人頭上:“滾!滾!都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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