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幾片碎片躺在桌上,我呆呆地看著它們,腦中有萬千個念頭閃過……


    不可能,不可能……奕軒絕不可能有意為之……


    我使勁地搖了搖頭,將碎片用絲帕包起,收入一個木盒中,讓芷沫拿去放置在書房的密櫃中。


    紅燭將我的身影映在明紙紗窗上,燭光搖曳,影子也隨之搖曳償。


    綠芙敲門而入,端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


    “小主,這是慕大夫方才熬的安神湯,說是小主喝了今夜好安眠。攖”


    慕君哥哥雖不知事情始末,但從我又詫異又悲痛的神情也看出了我心中難言的痛苦。


    我端起藥碗,一飲而盡,“好了,服侍我去睡吧。”


    “是。”


    綠芙安靜地給我解下衣衫,換上睡袍,放下我的圓髻,為我梳平雲鬢,扶我上床。


    “小主好好休息吧,別想太多了。養好精神才能給皇上誕育小皇子呀。”


    聽著她銅鈴般的聲音,我覺得舒心不少,對她報以一笑,“好,我知道了,你也下去歇著吧。”


    她們都以為我是因皇後和鄭婕妤有孕而嫉妒傷心。也罷,現在事情還未明了,她們少知道些也是好的……


    慕君哥哥的安神湯果然好使,我雖心亂如麻,但借著他的安神湯,卻也很快地沉入夢鄉了……


    第二日,鳳陽宮。


    自皇後與鄭婕妤紛紛有喜後,宮中上下皆是喜氣洋洋。皇後甚至親自到鎮國寺祈福,祈禱皇上子嗣綿延。


    作為皇後,她總是能麵麵俱到,替奕軒把後宮管理得妥妥帖帖。


    我看著坐在正位上的婉馨,她的妝容典雅,舉手投足間盡是國母風範。


    “雨薇,把這些開過光的玉石送給各宮姐妹吧。”婉馨擺擺手,雨薇便帶著幾個宮女,把一顆顆通體透亮的白玉分給各宮妃嬪,“這些都是本宮到鎮國寺求迴來的,你們放置在寢殿內,便可得福氣,早日懷上龍胎。”


    “謝皇後娘娘!”眾人齊聲道。


    鄭楠筠感動道:“皇後娘娘真是有心,懷著身子還去寺中為我們祈福,大晉有您,實在是有福。”


    楚瑜嫣也跟著附和道:“那可不是嘛!臣妾聽說鎮國寺開過光的玉石最靈了!眾位姐妹的心思和皇後娘娘也是一樣的,盼著為皇家開枝散葉。我們姐妹多來鳳陽宮侍奉著皇後,也會沾到不少喜氣的!”


    她一張濃妝豔抹的臉上堆滿了笑,平日裏的跋扈全換成了恭維和假意。


    誰都知道,她進宮之後,喝下了許多助孕的藥,可肚皮愣是沒有一點動靜,如今皇後和鄭婕妤都懷上了,她哪有不急的道理。


    宮中如楚瑜嫣之輩的,大有人在,舒詩雅、陳婉茹、安素娥還有蘇菀都想借著有孕爭寵,用孩子穩固自己在後宮的地位。


    我聽著她們你一言我一句地奉承著皇後和鄭婕妤,不由覺得心煩。轉頭間,看見對麵的惜妍,雖是臉上掛著笑,眼中卻是一波悲苦。


    自與她談過楊逸愷之事後,她便一直悶悶不樂,連沐晨殿都很少來。我暗中讓譚直、譚耿注意著楊逸愷,知道他最近除了入宮上朝,其餘時間都在京郊的校場練兵。


    惜妍與他,有緣無分,隻有早日斬斷彼此的情緣,才能保住自身。等時日長了,惜妍自然會想通的……


    晨省結束後,夢昕與我一同走到了惜妍麵前。


    “惜妍妹妹最近怎麽了,晨省後總是匆匆迴宮,都不與我們閑聊一下。”


    惜妍見是我們,便屈身行禮道:“見過兩位姐姐。妹妹最近身子不適,總是想迴去躺著,便沒能和兩位姐姐時常相聚,你們莫要怪罪。”


    我拉住她的手,發現她的手無比冰涼,便緊張地問道:“你怎麽了?可讓太醫去瞧過了?”


    “我沒事的,秋日裏總是很困乏,太醫給我開了些調理身子的藥。”她乖巧地笑著。


    “那便好,你迴去好好歇息,我過些日子去看你。”我撫了撫她的手,“下午我讓芷沫送些補品到你宮裏,你多吃些,我看你最近都消瘦了。”


    她十分感動,眼中竟泛起淚花,“姐姐不必對我這樣好……”


    “傻瓜,我們是好姐妹,我當然要對你好。好了好了,別站在這兒吹風了,蘭兒,趕緊伺候你家主子迴去吧。”我把惜妍的手搭到蘭兒手上,惜妍又深深看了我幾眼,才離去。


    夢昕看著惜妍的背影,嘟囔道:“姐姐有沒覺得惜妍哪裏怪怪的……”


    想她仍在為楊逸愷而煩心,我便掩飾道:“我倒沒覺得,是你想太多了。好了,你也趕緊迴去吧。”


    夢昕撅了噘嘴,便也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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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沐晨殿。


    我換下厚重的宮妝,著上一件淺薄的襦裙,坐在窗邊的榻上翻看醫書。


    我偏不信邪,便讓慕君哥哥再反複查驗了那個破碎的三彩瓷盅,他確認裏麵確含大量的牛膝草。


    瓷盅是奕軒親自命人燒製,他知不知道裏麵含有牛膝草?會不會有人從中作祟?瓷盅在用的時候,是否被人調換過?


    我拿著手中的《黃帝內經》,心思卻亂成一團麻,書從手中滑落也不曾察覺。


    這時,芷沫推門而入,“小主,鍾府來書信了,是少爺送來的。”


    我拆開書信,“吾與父受命,護送張默庭將軍到江左任職,明日啟程,約兩月後迴京。珍重勿念。”


    奕軒派哥哥和義父一同去江左,可哥哥與義父並非同屬一係的官員,為何要派他們一起去?


    我收好哥哥的信,問芷沫道:“皇上的旨意是何時下的?”


    “正是今日早朝下的。原本掌管江左的王立將軍被皇上貶了職,江左的軍備如今無人接管,皇上便下旨讓老爺和少爺一同護送新任的江左統領張默庭將軍到江左。”


    王立因泄露我在西楚的事情而招致奕軒的憤恨,奕軒尋了他的錯處,便一把將他這個舒家安插在軍中的棋子拔除了。而新任的張默庭,是太後的叔侄,得太後力薦。隻是不知,奕軒有多新任這個張默庭,也不知他是出於何意,要讓哥哥和義父一同去護送……


    “小主,你在想什麽呢?”芷沫看我許久不說話,眨著一雙大眼睛打量著我。


    “沒想什麽,擔心哥哥和爹爹罷了。對了,皇上如今在何處?”


    “聽譚耿說,皇上被召去了康寧宮同太後議事呢。”


    我點點頭,“你下去讓廚房備幾道皇上愛吃的菜,讓譚耿到紫宸殿知會一聲,我一會兒到紫宸殿去。”


    “是,我這就去辦。”芷沫笑著,樂嗬嗬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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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宸殿。


    我在殿內坐著,可奕軒過了午膳時刻,卻還未歸來。我問小順子,小順子卻說皇上仍在康寧宮,未進午膳。


    又等了一個時辰,奕軒終於迴來了。我迎上去,卻看見他一臉愁苦的模樣。


    “怎麽了?”我一邊服侍他更衣,一邊問道。


    他身上還穿著朝服,想來是還未曾來得及換下,就被太後召去了。


    “母後與我商議朝堂之事,她對最近的官員調配意見頗多。”奕軒一臉疲憊,閉著眼,無奈地說道。


    這幾個月以來,奕軒一麵清算朝中有汙點的官員,一麵提升在西楚一戰中有功的官員和武將,許多太後的心腹都被調職或貶職,也難怪她這樣氣急攻心。


    但這次,她成功將張默庭插到了江左重鎮,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可我聽說張默庭已經被任命為江左統領,太後怎麽還不滿意?”


    “她本來舉薦了更多人,我讓朝中的心腹力推,隻是封了張默庭一人,她當然不滿意。”奕軒的語氣冷冷的,煩悶都寫在了臉上。


    “那麽,此次讓我哥哥和義父去護送,是為了監視張默庭?”


    他睜開眼,嘴邊終於浮出一絲笑,摸了摸我的頭,“璿兒真是聰明!太後在前朝的勢力已大不如前,我如今在極力提拔著自己的心腹,你哥哥和你義父就在其中。”


    我正脫下他的汗衫,他結實的胸膛便顯露在我眼前。我臉一紅,快快拿來一件白袍替他穿上。


    “哥哥和義父得你器重,一定會盡心為你辦事的。你就不要這樣煩心了。”


    他捏了捏我發燙的臉龐,寵溺道:“我呀,迴宮看到你在等我,就已經沒了大半的煩憂了!”


    我羞紅著臉笑了笑,拉他到飯桌旁坐下,給他勺了一碗人參烏雞湯,“我讓小廚房給你備了午膳,你很餓了吧,我們趕緊吃吧。”


    他是真的餓了,迫不及待地就一勺勺地喝了起來。


    我舉著勺子,吞下口中的湯,問道:“奕軒可還記得當初送了我一個三彩瓷盅?”


    他正要拿起筷子夾菜,聽見我的話,便停住了,麵色如常,“璿兒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我看皇後和鄭婕妤都紛紛有孕,便想起了從前我有孕時用過的一些物品,前些日子又翻到了那個瓷盅而已。”


    他的眼中閃過幾絲哀痛,握住我的手,“璿兒因而難過了?別急,很快你也會懷上我們的孩兒的。”


    他眼中的真誠和愛戀讓我一時間愣住了,不由在心中笑自己癡傻,先前竟懷疑他會傷害自己……


    我笑了笑,卻掩不住自己的幾絲嫉妒,“自從她們懷孕後,你到沐晨殿的次數便少了許多……我無事可做,便隻能去翻舊物……”


    他在我手上印下一吻,“對不起,前些日子實在是抽不開身,明日起,我會多去看你的,早日讓你給我生幾個小兔子……今夜你便留在紫宸殿,我下午和珞澤出去一趟,會在酉時趕迴來的。”


    “嗯,”我甜甜地應著,夾了一塊醋魚到他碗中。


    我看著他津津有味地吃著,心思又不經意飄遠了……


    到底是誰能在奕軒的眼皮底下,對三彩瓷盅動手腳……


    慕君哥哥說三彩瓷盅熬的藥隻是令我孕期血虧,長期以往令胎兒不穩,此外還需有一味藥將我的胎兒徹底打落,那又會是哪裏出的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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