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鈺成王求婚之事在大興宮裏鬧得沸沸揚揚。宮中人傳說是瑾婕妤不喜鈺成王,強拆鴛鴦,在皇上耳邊吹風,攪黃了二人的婚事。


    宮人多同情霍奕珣,一時間,沐晨殿招致不少惡語。


    奕軒一直未鬆口應允婚事,霍奕珣便鍥而不舍地求。


    這天,芷沫從宮闈局迴來,氣憤地對我抱怨道:“小主,我今日去宮闈局領這個月的冰塊,不巧遇見安小主和陳小主宮中的墨心和芸桂,她們竟敢當著我的麵嚼舌根,說小主私自逃出宮去西楚尋皇上,還害得皇上重傷。償”


    我自知宮中的流言難平,但最近的矛頭都指向我,將西楚舊事重提,惡意十分明顯。


    我屏退綠芙、綠蓉,將芷沫拉到身邊,“那她們還說什麽了?攖”


    芷沫怒氣難平,點了點頭,“她們還說……”她麵露難色,難以啟齒。


    “說啊,她們還說什麽了?”


    “小主不必理會她們,她們不過是嫉妒咱們沐晨殿重得恩寵罷了。”芷沫不停地絞著自己的手指。


    我把她拉到我身邊坐下,麵色嚴肅地問道:“你不說我怎麽知道宮中的人如何惡語傷我,我以後如何反擊?”


    “她們說……小主當時被西楚王擼了去,在西楚營中……”芷沫的臉漲得很紅,十分難為情。


    我聽到西楚,便急了,推了推她,“快說啊!”


    “她們說小主失了……失了貞潔……”


    我心中一震,氣得直發抖。


    知道我出宮的除了奕軒身邊信任的人,便是一直想要追殺我的霍奕珣。


    難道他竟會因我破壞了他的求婚,就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法,肆意在宮中製造謠言嗎……


    “譚耿、譚直!”我大聲叫他們進來,“你們下去查這些天關於沐晨殿的流言都是自哪兒而起。再去查鈺成王府近些日子的動靜。”


    “是!奴才遵命。”


    譚耿、譚直是奕軒指來為我辦事的太監,能力極強,但我從前甚少利用他們去查宮內宮外的消息。可如今被別人這樣欺淩,我如何忍得下這口氣。


    譚耿、譚直剛出去,綠蓉便進來了,她臉上露著少有的慌張,“小主,不好了,康寧宮的秦飛公公來了,請您到康寧宮。”


    太後要見我?


    我眉心一皺,有些忐忑,“秦飛公公可說了太後為何要見我嗎?”


    綠蓉搖了搖頭,一臉擔憂,“怕也是為了這些天在宮裏傳的這些謠言……”


    “芷沫、綠蓉,你們幫我更衣吧,妝容素淨些即可,帶上兩盒人參和天山雪蓮過去。我出去之後,派人到紫宸殿通知皇上。”


    我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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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轎攆在康寧宮前停下。我站在殿門前,看著這座森嚴高聳的宮殿,內心不知為何忐忑不已。


    先前與太後的交集不多,最多是在奕熙選妃之事上,惹怒過她。奕軒甚至讓我盡量遠離太後,生怕她會因為他的盛寵而刁難我。


    秦飛攔住芷沫和綠蓉,不許她們跟我入殿。


    我心中不安,卻也隻能孤身隨他入殿。太後正閉目端坐在正位上,手持佛珠,口中喃喃念著《金剛經》。


    我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行禮,“臣妾參見太後,太後萬福金安。”


    太後仿若沒聽到似的,繼續閉目念佛,連眼角都不曾挑一下。


    我隻得靜靜跪著,低頭看著木地板,時不時偷偷抬頭看她。


    她桌案上的瑞獸香爐徐徐吐著煙霧,幽幽的香氣熏得我有些發困。


    時間一點點過去,我的膝蓋漸漸跪得發麻,腰也開始發酸,可我不敢動,隻能強撐著身子繼續直直地跪著。


    不知過了多久,隻覺得殿內越來越暗。太後身旁的海嬤嬤掌了一盞燈,燭光映在太後平靜的臉上,平添了幾分暖意。


    她緩緩睜開雙眼,放下手中的佛珠,幽幽地問道:“瑾婕妤,你可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


    我挺直腰板,恭敬地答道:“臣妾不知自己所犯何罪,還請太後指教。”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朝我扔來,我不敢躲,茶杯便直直砸在了我的胸前,打濕了我的衣袍。


    “放肆!”她厲聲斥責道,“作為後宮嬪妃,你竟敢私自逃出宮前往戰場,還因此害皇上受傷。”


    她所說都是事實,我無法反駁,隻得低著頭聽她的訓斥。


    “上次不僅阻撓淩宣王的婚事,這次更是左右皇帝決斷鈺成王的婚事。你當這前朝後宮都是你在主持了?!”她惱怒萬分,又將桌上的佛珠扔到了我身上。


    一串佛珠甩到我的臉上,在我的臉上留下幾道紅紅的印記。


    我忍著痛,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臣妾私自出宮是臣妾之錯,臣妾願意領罰。但是,臣妾先前並非是要阻撓淩宣王的婚事,隻是希望太後娘娘可以給淩宣王稱心如意的王妃。至於鈺成王對家姐的求親,家姐身染惡疾,實在是無顏擔起王妃之尊,還望太後見諒。”


    太後的一雙怒目瞪著我,嘴角邊扯著一絲涼薄的笑,“那麽哀家問你,你是否曾經被擄到了西楚軍營中?”


    如果我迴答了“是”,那麽她必會咬定我失了貞潔……


    三人成虎,風言風語被人說多了,在大多數人看來便是真事兒了。


    我緊緊握住袖中藏著的拳頭,心像是被萬千蟲蟻啃食般焦灼。


    她從坐榻上站起,慢慢走到我身邊,大力地捏起我的下巴,“怎麽,不出聲。那哀家便當你承認了,”她眼中狠厲的鋒芒,像一一把把利刃,不由讓我心顫,“亂世中,女子是最難保身的,更別說是進了敵國的軍營的女子。哀家不知道你是怎麽逃出來的,但是哀家敢肯定,以你這張漂亮的臉蛋,一定是沒辦法全身而退的……”


    我使勁地搖頭,無力地喊著:“不,臣妾沒有對不起皇上,臣妾是清白的。”


    她大力地甩開我的下巴,我被她狠狠甩到了地上,“你有辱我皇室清白,怎還有臉麵繼續呆在大興宮,繼續當皇帝的妃子。依哀家看,不對你施以極刑,難平宮中的非議。”


    她說完,海嬤嬤便過來,緊緊抓我的手臂,將我從地上拽起來。


    我不從,扭動著身子,極力跟太後解釋著,“事情並非像宮中所傳那般。臣妾在西楚軍營雖是人質,但是不曾被任何人玷汙,太後可以請人去查證。”


    “哼,查證,去西楚查證?你以為哀家不知道,你和西楚王的私情?”她睨著雙眼,直直地看著我。


    我甩開海嬤嬤,“臣妾與西楚王並無私情,當時營中的將士皆可作證,還請太後明鑒。”


    她重重地甩來一個巴掌,痛得我近乎失去意識。


    “還敢狡辯。你以為你魅惑皇上那套放在哀家這裏會有用嗎?你犯下的這樁樁件件,每件都得以讓哀家置你於死地!”她氣憤地指著我,臉上是欲殺之而後快的神情。


    “來人啊,將瑾婕妤抓出去,扔進大理寺牢中!”


    我腦袋嗡得一聲,慌亂得不知所措。若是進了大理寺,便性命難保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太後早對我心存不滿,她定想借此機會除去我。


    兩個牛高馬大的嬤嬤進來,粗暴地將我架了出去。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害怕至極,卻想不到任何辦法自救。若我使用武功,便又是給太後多添了一項治罪的名目……


    絕望漸漸將我侵蝕,今日這場鴻門宴,難道真要將我害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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