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陽宮。


    大興宮裏的棄婦、怨婦全集於此。冷宮蕭瑟,月色也顯陰冷。


    破敗的錦鯉池邊,一男一女相擁坐在石凳上,他一身寶藍華袍,她一身嬌媚紫色宮裝。


    “奕珣,”舒詩雅輕撫著奕珣的臉,滿眼深情,“我不願再過這種日子了,你總想著報仇,何曾真正開心過,而我們這樣……償”


    “你若不願意繼續留在他身邊,我隨時可以把你送出宮,再安插別人也是一樣的。”奕珣收迴原本摟在她腰間的手,臉色比月色更陰冷。


    “我們說好要一起,你在宮裏一日,我就不會獨自離開。我不願的是你每日受仇恨折磨……”她吻上他緊抿著的唇,輕輕啄著,“如果哪日大仇得報,你會怎樣?攖”


    “龍袍加身,立你為後。”他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摟緊她,眷戀深吻。


    舒詩雅臉微紅,在皎潔月色下,嬌若桃花,更突顯她嫵媚的絕色,“你已許久……沒吻過我了。你知道這樣的時刻我盼了多久嗎?我……”


    “以後會有很多的,隻要你好好穩住霍奕軒,讓你爹爹早日坐實前朝大權,待大仇得報,你便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唯一的妻……”他輕撫著她的臉,嘴邊浸著狡黠的笑,灼灼的俊眸中閃著陰森,話鋒一轉,“今日皇宮裏發生了一件大事,你可聽聞了?”


    她不舍此刻的溫存,摟緊他,埋進他結實的胸膛裏,掙紮了一會兒,咬唇道:“我聽說那賤婦今日又病倒了,現在正躺在病榻上痛苦呻吟著,太醫說情況危急。嗬!”


    他放開懷中的人兒,從石凳上站起,負手而立,抬頭望月,“老天有眼,每年今日都讓她受盡折磨,但她一日不死,都對不起我慘死的母妃。她近日加緊了對朝事的操控,提拔張姓外戚,那張立竟敢當著霍奕軒的麵駁斥本王,讓本王在朝堂上失盡顏麵。若哪日我忍無可忍,必定加大藥量,讓她一下登天!”


    “張立是那賤人唯一的弟弟,以前也是得先帝重用,自然跋扈,但盛極必衰,還請王爺耐心等待。”她也站起身,從背後環抱著他,貼在他厚實的背上,溫言細語,“賤人每日吃的補藥裏都放了微量的破魂散,至今已吃了四年,已是疾病纏身,王爺難道不想看著她被痛苦煎熬,在痛不欲生中死去嗎?一下登天豈不便宜她!”


    他握住她的雙手,嘴角邊的陰笑越發猙獰,“還是你這小心肝最懂我心,不枉我這麽些年為你牽腸掛肚。”


    聽此言,她明白他心中的哀戚和悲痛已被自己安撫了不少,心中暖流湧動,眷戀地貼緊他的後背,嗅著他身上特有的檀木香。


    隻要他開心,她的所有付出都值得。


    她可以為了他,鎖起少女心,千方百計成為皇帝寵妃;她可以為了他,研製毒藥,處心積慮慢慢消殆當朝太後;她可以為了他,利用父親在朝中地位,四處安插細作刺探朝事,幫他暗中處理朝中暗湧;她可以為了他,每日強顏歡笑爭寵,唯有在夜深人靜時,月下顯露真心,暗自抹淚;她可以為了他,做盡一切傷天害理的事,隻為在他緊蹙的眉間添上一點暖色……


    她為了他,可以負了自己,負了天下。


    但,唯有這顆芳心不可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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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晉惠帝建元二十三年九月十六,玉澄巷。


    許惜妍閣內。


    許惜妍一人坐在青燈之下,愣愣看著窗外的一輪圓月,愁思難絕。


    今日學習走路時,她步步生蓮的優雅姿態羨煞不少秀女,其中有嫉恨,也有真心欣羨。


    她知道自己進宮選秀是爹爹花了一大番心思的,也知道自己此番肩負了整個家族榮辱,所以即便要負了自己的心上人,即便心痛得無以複加,她都無法逃避,亦無力逃避。


    握著手中冰涼的玉佩,上麵的牡丹雕花早已被她一遍遍撫摸過無數次,每每心心念念的都是那個與她青梅竹馬的儒雅男子。秉桓啊秉桓,此生是我負了你的相思意,若有來生,我還去找你,那時隻願你我是平常百姓,粗茶淡飯廝守一生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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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瑜嫣閣內。


    陳婉茹大口大口吞下一個個翡翠糕,一臉不爽,憤憤道:“想想要成日和那卑賤的商人之女一同學習,我就氣不打一處來,這不是明擺著降低自個兒身份嘛!”


    梁茜撅了撅嘴,托腮長歎,“她今日學走路的時候多神氣呀!我看見張姑姑看著她的神情,仿佛她就是正牌小主似的。”


    “她也配!輪到誰也輪不到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麽身份,區區商人之女,豈可和我們這些士大夫之女比較。”楚瑜嫣嘴上雖狠,心中還是少了幾分底氣的。


    她堂堂鎮國公楚光泰之女,自小嬌生慣養,爭強好勝,進宮後反而處處不得利,剛開始就被區區太府寺少卿之女鍾若璿嗆聲,在眾秀女麵前丟盡顏麵;偷偷跑去賄賂教習張姑姑不成,反增添了張姑姑對她的不滿,甚少給她好臉色看;好不容易熬到殿選,又碰上太後身子不適,至今不得見龍顏……


    她的不快和憤恨全寫在臉上,落到陳婉茹和梁茜眼裏。


    是夜,陳婉茹迴到自己的暖閣中,看見桌上放著一個黑色信封,她心中一緊,明白又是公子來信,急急拆開來看。


    “毒惜妍引璿入紫宸殿”


    其實,她不知道這公子是何方神聖,竟能在她進宮那日潛入她的閣內,逼她服下破魂散,要挾她為他做事。


    若她一有不從,他便斷了她的解藥,讓她悄無聲息地痛苦死去。


    公子要她依附楚瑜嫣,要她留意各個秀女動向,此番竟要她害人命!


    可她沒得選……


    反複看了幾遍信上內容,陳婉茹將信封連帶著信一同扔進火盤裏燒了個精光,她已想好此次行動的計策,此次下毒之事需要精通醫理且聽命於她的人協助,而梁茜就是最好的人選。


    第二日,趁著學習空擋,她偷偷拉了梁茜到綠茵閣外的一個無人角落裏說明此事,讓她與她一塊兒行事。


    梁茜膽量小,聽了之後嚇得直哆嗦,死活不答應。


    陳婉茹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她緊緊捏起梁茜的下巴,狠狠地從牙縫裏吐出話語:“被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些日子繡的荷包是給誰的。身為秀女,心裏卻裝著別的男人,這是滅九族的大罪。你掂量掂量,如果我揭露了你的情郎,你們、你的家族、他的家族,會落的一個怎樣的下場?”


    梁茜噤聲,眼淚啪啪落下,嗚咽道:“求陳姐姐放過我們吧,隻要不傷害他,我什麽都願意為你做。”


    陳婉茹陰冷一笑,“好妹妹,我知道你也不喜歡許惜妍,趁此機會好好修理一下她總是對的,我又不是讓你害她的命,但此事不能讓楚姐姐知道。我說的這些你都記住了吧,好好迴去調藥,明天就要用。”她拍了拍她的肩膀,牽著她慢慢走迴綠茵閣。


    翌日,一切事情按照陳婉茹的計劃實行著,許惜妍中毒,鍾若璿莽莽撞撞闖進紫宸殿。


    她坐在庭院內看著天邊殘陽,嘴邊勾著一抹淺笑,“鍾若璿啊鍾若璿,你還真是許惜妍的好姐妹!此番硬闖紫宸殿定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想著日後殿選又少了一個勁敵,她的笑意漸深,眼眸彎彎,卻是惡意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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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宸殿。


    “皇兄,今日闖入紫宸殿那丫頭,似乎來曆不小呢。”淩宣王霍奕熙眯著眼打量著正坐在龍榻上抿茶的霍奕軒,一臉邪魅。


    “哦,你知道她的來曆?”霍奕軒今日有些累,全當笑話在對待霍奕熙的挑逗。


    “她腰間係著龍鳳呈祥昆侖玉佩,我可認得,那是你的東西。”他嘴角邊勾著的邪笑愈發明顯,語氣中稍有嘚瑟,斜眼看霍奕軒的反應。


    霍奕軒聽到龍鳳呈祥昆侖玉佩,瞳孔頓時收緊,利眼掃向癱坐在炕榻上的霍奕熙,幾番思索,明白今日王安說的硬闖紫宸殿的秀女就是鍾若璿,而她此時已被遣迴玉澄巷受罰。


    受罰?硬闖紫宸殿的大罪會遭受怎樣的重罰?今日之事究竟是誰在暗中設計?鍾若璿又是否已經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


    一個個疑問徘徊在他腦海裏,他又輕抿了一口茶,喚王安進來問話。


    “張姑姑已將鍾姑娘帶迴玉澄巷處置,這樣的重罪,張姑姑定不會輕饒,幾十下板子是少不了了。”王安微低著頭迴話,餘光掃到霍奕軒陰陰沉沉的臉色,一點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沉默許久後,霍奕軒緩緩開口問道:“被帶迴去多久了?”


    “約莫半個時辰了。”


    “備轎,擺駕玉澄巷。”說完,他已起身,微微看了一臉壞笑著的霍奕熙,頭也不迴地離開了紫宸殿。


    坐在轎子上,想到鍾若璿正受著棍棒之苦,他的心不禁一緊,眉微微蹙著,薄唇緊抿。


    若不為身世之苦,她會一直是個明媚、燦爛的女子……


    隻是,她與我都沒得選。


    她既然選擇入宮,我亦會選擇好好利用她,定不辜負鍾家父子送她進來的一番心意……


    ---題外話---【番外篇】暫時完結~明日開始續更正篇故事~寶寶們敬請期待,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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