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教習姑姑可不是好惹的人物。從先皇時期到現在,經她帶過的秀女成千上萬,偏偏她又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不受任何人賄賂討好,隻一心一意教授秀女宮規禮儀。因此,她受到太後和皇上的一致尊重,秀女們自然要看她的臉色行事,不管身世多了不起,也不敢在她麵前造次。


    姑姑看到秀女們紛紛閉上了嘴,怒色減去,開始耐心教起禮儀來。今日教的是走路。


    原本這走路是秀女殿選成功入選後才開始學的,但現在皇上遲遲不召見秀女們,宮中禮儀也早已教得七七八八了,姑姑如今就隻好傾囊相授了。


    秀女們在頭上頂著各色花瓶,手上甩著絲巾,腰直直地挺著,目光向前,一步一步緩緩走著,稍有不慎,花瓶就會從頭上摔落。


    秀女們個個緊張,可謂是一步一驚心,有人聽見旁邊傳來哐當一聲,自己沒穩住,也把花瓶弄掉下來。


    院內,花瓶摔落到地上的聲音此起彼伏,如同昆山玉碎,聽似脆耳,卻無不令人心驚。


    我在家從未受過這樣的訓練,連續弄掉了好幾個花瓶,不由煩躁起來。


    “哇,你看,那許惜妍走得可真穩哪,一個花瓶都沒掉呀!”陳婉茹說道。


    “真的啊?她可真行啊!”梁茜停下腳步開始觀察惜妍走路的節奏和動作。


    一旁休息的幾個秀女七嘴八舌地討論著惜妍。我順著她們說話的方向望去,看見了身姿優雅,步步生蓮的惜妍,她頭上的花瓶還真是穩穩當當,絲毫沒有晃動的跡象。


    我心中不由驚歎:惜妍在家中應該受了不少禮儀訓練才會有今日的優雅翩然而行。想起她往日種種才能,詩書禮儀樣樣精通。我突覺她比起我們,更像是大戶人家出身的小姐,而且不驕不躁。


    “嗯,真是個可造之材!”姑姑露出了難得的笑顏,走向惜妍。


    惜妍看到姑姑向她走來,想要福身行禮,被姑姑拉著阻止了。


    “頭上頂著花瓶還如何行禮呢?”姑姑笑著上下打量惜妍,目光所到之處,讚賞之色更加深刻。


    惜妍和姑姑交談了幾句,逗得姑姑開心不已,頻頻點頭讚許。


    秀女們看惜妍得到姑姑青睞,還逗得姑姑一笑,有些又恨又嫉,有些卻是欣羨不已,都紛紛緊盯著惜妍的一舉一動。


    當我瞧楚瑜嫣、陳婉茹那一把把如同利刃般狠辣的目光,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惜妍平時的資質就很優秀,可是未曾顯露。此番鋒芒畢露,招來了不少嫉恨的人。


    意識到周圍的氣氛不對,惜妍停下了和姑姑的交談,怯怯地跟姑姑行禮,重新開始練習走路。


    姑姑微笑地目送惜妍離開,轉身看向其他秀女時,目光和臉色皆變,再沒有和藹,再沒有讚賞,隻餘怒色。


    秀女們怕挨罵,一個個悻悻地收迴狠辣的目光,專心走路。


    太陽漸漸西斜,一寸寸光束慢慢爬離金黃的琉璃瓦,繼而換來一幕幕黑沉。


    晚膳過後,惜妍並未像往常一樣過來找我。芷沫在門口張望了許久,失望地迴到屋裏。


    “小姐,今晚惜妍小姐不過來了?”,她拿著剪刀剪了一下燭芯,燭火“啪啪”響著,燒得更亮了,“我還想著今晚再請教一下她那個如意纓絡呢,怎麽就不來了呢?小姐,我們過去找她可好,在這裏呆著怪悶的。”


    我怒嗔她一眼,“整天就想著打纓絡。你要是實在悶得慌,自己過去找惜妍不就好了,她又不會吃了你。”


    “小姐,話不能這麽說,我其實是怕你悶得慌。你看你這幾日都是望著窗外發呆,也不知道有什麽說不得的心思。”她委屈地努了努嘴,扔下剪刀,跑了出去。


    芷沫從小和我一起玩大,和我一樣偏愛熱鬧,也偏愛新玩意。可如今身在宮中,不如家裏一般自在暢然,我也不知不覺將那愛鬧的性子沉了下來。


    我不願意讓芷沫和我一同受苦,所以不願將自己的無奈和痛苦告訴她,徒增她的煩惱,就讓她還如以前一般逍遙就好。


    今夜,西北風凜冽地唿嘯著,冬的腳步聲越來越明顯了。


    月兒鉤鉤,像是一把彎刀,掛在幹枯的樹梢上。


    “一念繁華一念灰,一念成悅,處處繁華處處錦,一念成執,寸寸相思寸寸灰。”我望著窗外的彎月,愁上心頭,低低地吟著。


    忽然,窗外有人影閃過。


    我心下一驚,急急地追了出去。


    院內,月下,一人正蹲著放下手中的宮燈。


    聽到我走路的腳步聲,抬起了頭。


    “杜珞澤!”我低低地驚唿了一聲,“你在這裏做什麽?”我盡量壓低著聲量,以免驚動了其他人。


    他的眸裏沒有一絲波瀾,平靜地如一潭死水,淡淡地說道:“你的宮燈掉在樹林裏了。”


    我低頭一看,正是我的宮燈,手柄上還刻著“鍾”字。


    那晚在林裏遇見他,我心神大亂,弄掉了自己的宮燈也渾然不知。要是這宮燈被他人撿去,我會被套上私闖內宮的罪名,之後的事,我不敢再想下去……


    “謝謝你!還好是你撿到了……不然,我……”我從他手中接過宮燈,一時不知道怎樣答謝他。


    他定定地看著我,眼眸裏竟浮出了幾絲我看不懂的情緒。


    但是很快,他的眼裏又恢複了冷淡,“以後不要亂跑,告辭。”


    他轉身,欲用輕功飛到屋簷上。


    我眼疾手快,拉住了他身上的一截衣袍。


    “別走!我有話問你。”說完,二話不說,扯著他走向我的房間。


    我以為他會反抗,不料,他隻呆呆看著我拉著他衣袍的手,跟我進了房裏。


    我探出頭,張望了一下院子四周,輕輕關上了門。


    “你……在這還習慣嗎?”他一邊環視著房間,一邊說道。


    “啊……”沒想到他會關心我,我愣了一下,“還行,總歸是吃穿不愁。”


    他看了我一眼,繼而又轉頭看向別處。屋內頓時靜了下來。


    “我想知道……你可以……可以告訴我李瑾去哪兒了嗎?”我給他倒了一杯茶,伸手遞給他,打量著他神情的變化。


    他握著茶杯的手稍稍收緊,低頭抿了一口茶,“你想出宮嗎?”


    這叫什麽迴答?!我有些氣惱,皺著眉瞪他。


    他隻顧喝茶,全不顧我的怒瞪,“你想出宮嗎?”


    “那你告訴我,李瑾他在哪裏,當日匆忙離開鍾府又是怎樣的狀況,他現在可還好……”心底最軟的部分被觸動,久久積壓在心裏的思念和疑惑噴湧而出。


    他輕歎了一口氣,輕得仿佛從未歎過。伸手進自己的袖中,掏出一塊令牌,遞給我,“以後有事的話,來禦林園,把這給看守的小吳看,他會帶你來見我。”


    說完,放下茶杯,快步離開屋內,飛身一躍,躍到屋頂,隻見他身影一飄,轉眼便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我握著手中冰涼的令牌,鎏金牌子上刻著一個威武的“杜”字,顯示出他不可小覷的身份。


    既然杜珞澤是宮裏的人,那李瑾也是宮裏的人?


    我反複觀察著這枚令牌,想起當日李瑾介紹杜珞澤時說“這是我的好兄弟,好手下”,難道,他和杜珞澤都在禦林園裏當差,我朝思暮想的他在禦林園?……


    總覺得我們還能重逢,隻是重逢會是怎樣的狀況?


    他可會緊摟我,低聲訴說他這些日子來的思念和癡戀……


    可如今的我卻是秀女身份,一朝入選,便不能保有本心,幻滅所有愛戀……


    想著即將到來的重逢,我興奮地不知所措,卻也擔心地寢食難安……


    - - - 題外話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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