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美芬一口承諾下來。


    生怕自己沒有拿錢的機會。


    林穗哭笑不得。


    她媽給人的感覺,真的很符合財大氣粗這四個字。


    “我去忙了,你在家多注意點,有什麽事記得叫門崗那邊的同誌來幫忙。”


    林穗戴上帽子出門,臨走前不忘記交代。


    他們家在第二家屬院第一家,距離門崗那邊也就幾十米不到一百米的距離。


    若是真有事,跑到院子外麵的路上叫一聲,門崗那邊的同誌是可以聽到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媽又不是孩子了,用不著每天出門都輪番交代。”


    丈夫交代,女兒交代,就連外孫,外孫女出門之前,也都交代一番。


    這讓趙美芬產生了一種她還是個孩子的錯覺。


    林穗笑眯眯:“我媽不是孩子,我媽永遠十八歲。”


    “去!”


    趙美芬笑著嗔她:“趕緊去忙,別跟你爸一樣,油嘴滑舌的。”


    “我爸那是會哄人。媽你遇上了那種鋸嘴葫蘆,幾天不說一句話來,你就知道我爸的好了。”


    林穗一邊答應一邊往外走。


    趙美芬在家門口笑罵她,就是知道替她爸說話。


    不過話又說迴來了,這嘴上雖然嫌棄女兒跟丈夫一樣,但是心裏啊,那可是甜滋滋的,別提多麽的好了。


    ………


    林穗來了碼頭上了渡輪,剛上去找位置的時候,沒想到遇到了許久不見的陳蘭。


    雖然說他們同樣住在第二家屬院,但是一家在東,一家在西,平時是很難見上麵的。


    一段時間不見,陳蘭的神色比以前要差上了不少。


    林穗記得她去年剛來島上的時候,陳蘭給她的感覺,就是一個富裕家庭中的閑太太。


    雖然性格有點不討喜,但是臉上卻是神采奕奕,紅光滿麵的。


    這不過一年的時間,陳蘭就好像老了十歲。


    臉頰上原本的肉消失不見了,顴骨高高凸起,眼窩也深深凹陷下去。


    凹陷下去的眼窩還有一些青紫。


    瘦了以後的八字紋格外的明顯,就算她什麽動作也不做,林穗也能看到那耷拉下來的兩條八字紋。


    這個人,這段時間看樣子過得並不好。


    而她的那個娘家侄女陳芳芳,似乎也沒了蹤影。


    林穗的視線在陳蘭身上停留不過一瞬就移開了。


    一直看著人不禮貌,她自然不會做出那種一直盯著別人看的事情來。


    而在她收迴視線的時候,陳蘭也發現了她。


    “林穗!”


    她出聲。


    既然對方先叫自己名字了,林穗自然就不能再裝成沒有看見了。


    她側目,臉上帶著淺笑“陳副主任,真巧。”


    陳蘭嘴角扯了扯:“是啊,真巧啊!”


    她的語氣不是很友善,聽著頗有種陰陽怪氣的感覺,這是還有後話要說?


    林穗心中疑惑還沒落下,陳蘭就繼續開了口:“是不是看到我現在的這副模樣,你心裏很好笑?沒關係,你想笑就笑吧。”


    林穗眨了眨眼,一頭霧水。


    “陳副主任,你這話說的讓人有些聽不懂,好端端的,我為什麽要笑你啊?”


    她這話不是場麵話啊,而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笑話陳蘭?


    就因為她比以前瘦了,比以前憔悴了?


    林穗不明白。


    但是陳蘭不這麽認為。


    她以為林穗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畢竟她跟林穗關係一直不算好,後來加上她家裏發生的那些事情,足夠讓林穗笑話她一輩子了。


    陳蘭想著之前看到了那一幕,她就十分的難受,看著林穗到嘴邊的話也說不出來,隻剩下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林穗:???


    不是,這陳蘭在搞什麽?


    怎麽看到她就流淚了?


    這很容易讓其他的人,誤會是自己欺負了她啊!


    想到自己到底還掛著個婦女主任的職,林穗想了一下措辭,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陳副主任,你是受了什麽委屈?生活上遇到了什麽困難了嗎?”


    “你也是做婦女工作的,你知道這心中一直藏著事,對我們女性的身體危害很大。很多疾病就是因為我們鬱鬱寡歡而導致的。”


    林穗說到這裏,又怕陳蘭誤會她想探聽她的秘密,她連忙追加解釋“我不是說讓你把心裏的事情告訴我,我是說,你把心裏的事情跟你信得過的人說出來,好好紓解紓解,調整一下你的心情。”


    老實說,陳蘭心中有什麽秘密,林穗是真沒興趣知道。


    她這麽提議,完全是從婦女主任的角度出發。


    但是她這話說完之後,陳蘭那一直懸而不掉的眼淚,啪嗒一下就掉了下來。


    林穗:???


    適得其反了?


    看陳蘭垂著頭,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大有一種止不住的架勢,林穗嘴角扯了扯。


    或許,哭出來也是情緒調節的一種方式?


    她歎了口氣,到底還是出聲安慰了:“那個,陳副主任,你也別太難過了,這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坎,看開一些,想想你還年輕呢。”


    說年輕,倒也沒有太過年輕。


    馬上就四十了。


    不過她嫁的男人有權勢,她好好的想看了以後,調理好身體,後半輩子應該還是比很多人要強的。


    林穗不知道的是,陳蘭如此鬱鬱寡歡,症結就在男人。


    不過陳蘭沒說,她也不會追問。


    不感興趣。


    船從島上來到了市裏的碼頭,陳蘭也算是發泄完了,頂著一雙無比紅腫的眼睛,看著有些駭人。


    林穗看不過眼,把自己的手帕遞給了她。


    “陳副主任,這個給你,我洗過的,今天剛換我還沒用。”


    怕對方嫌棄自己的舊手帕,林穗連忙解釋“你若是不嫌棄就用一下,用完了丟就可以了。”


    陳蘭抬起頭,一雙腫成了核桃的眼睛看著她,帶著濃濃鼻音問:“為什麽?”


    林穗被陳蘭問得懵了。


    “什麽為什麽?”


    她看著陳蘭的眼睛,下一秒恍然大悟地迴過神來:“你是說,為什麽要給你手帕?還是我為什麽不笑話你?”


    “為什麽不笑話我?”


    陳蘭重複她的話。


    林穗笑了:“不是,陳副主任,您有什麽好值得笑話的地方嗎?短暫的生活不如意?這隻要人活著都會遭遇吧?”


    “還是說,你哭了我要笑話你?老實說,如果你是突然沒來由地哭了,跟個瘋子一樣,可能我會覺得有點好笑。但是你這不是因為情緒壓抑得太久,一直沒有找到發泄的口子才會在船上哭出來嗎?”


    “每個人或多或少的,都會遇到不如意想哭的時候,我們沒有必要在人脆弱的時候,再去笑話別人。”


    “而且我也不認為這是一個好笑的點。”


    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的。


    並沒有任何虛假的成分在裏麵。


    說完這幾句話,林穗就對陳蘭點了點頭,抬腳下了船。


    她要先去幹活了。


    至於陳蘭?哭了這一路之後,應該會想開了吧?


    不過話說迴來,到底是什麽事讓她哭得這麽難過呢?總不能被她侄女背刺了吧?


    林穗被自己腦海裏那大膽的念頭逗笑,搖了搖頭,出了碼頭去公交站牌,等著去市圖書館的公交車。


    此刻的她並不知道,她無意間冒出的一個念頭,其實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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