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凝迎麵被一道道強烈的光刺花了眼,她循著聲源望過去,對麵正站著一群人,她卻沒在其中找到與這聲音匹配的臉,恍惚間還以為自己聽錯。


    下一秒,一道身影緩緩走出人群,踏著光地向她走來。


    在滿堂明亮的光源中,他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緩緩步入的使者,每一步都踏著耀眼的光芒。燈光透過稀疏的空氣,灑在他挺拔的身姿上,為他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讓他本就俊朗的麵容在光影交錯間更加俊朗不凡。


    是光影太絢,讓她產生錯覺了嗎。


    怎麽她好像看到薄宴淮的嘴角掛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隨著他的靠近,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起了一種和香氛特別契合的甜馨。


    男人單手插兜,邁向她的步伐穩健有力,每一步都踏出了自信與關愛,直至男人走近,但凡安凝再不想欠薄宴淮人情,此刻都免不了被他一身銀色西服的挺拔和驚豔震撼到。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過去一直所向往的、那個能夠為她遮風擋雨、引領她走向幸福的男人。在這一刻,所有的等待和期盼似乎都有了具體的形狀。


    但似乎連老天爺也想提醒她醒醒神,安凝一個恍惚間,手一鬆,手裏的香水瓶“啪嗒”一聲落地,碎裂成無數晶瑩剔透的碎片,散落在地板上,幹淨利落,不帶一絲拖泥帶水。


    霎時間,瓶內的香水傾瀉而出,打濕了地板,香味彌漫。


    “好香啊!”


    ……


    台下眾人紛紛發出驚惶的感歎。


    安凝下意識蹲身去撿,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到碎片,一陣來自指尖的尖銳的疼痛,像細針猛然刺入指腹的那一處柔軟,繼而迅速擴散開來,沿著神經末梢蔓延至整個手掌和她的心。


    蘇星辰迴過神來,低頭看去時,指腹處正有一抹鮮紅的血從傷口處緩緩滲出,隨後匯聚成細流,沿著手指蜿蜒而下,滴落到地麵,留下一片猩紅的印記。


    我不能出醜。


    我不能功虧一簣。


    安凝在心裏急迫地提醒自己。


    她起身,用右手拇指緊緊捏著還在出血的中指,重新抬頭,麵向台下。


    “傷得怎麽樣了?給我看看。”薄宴淮衝上台,拿起她的右手,打開,還在外湧的血染紅了右手的五根手指,血液順勢染到他的手,也染到了他的心,他用嘴一邊去吸血液,一邊吹散疼痛感,再轉頭吩咐台下的工作人員,“拿藥箱來。”


    “不用了,”安凝抽迴自己的手,薄宴淮這麽一展示關心,她忽然不知道怎麽迴應了,隻道,“多謝薄總關心,一點小傷而已,我沒那麽脆弱。”


    她看不懂他想幹嘛,男人似乎忘了這是一場直播,忘了今天到場的有多少媒體,霍垣精心安排的發布會不是給他做嫁衣的,更不是用來秀恩愛的。


    更何況,他們這對過氣夫妻,這麽眾目睽睽中手拉手,隻會讓私人關係蓋過主題,她不能讓這種失誤發生。


    “薄總剛剛說驗證,要怎麽驗證呢?”


    薄宴淮呆呆地看了安凝一瞬。


    他有些難過,安凝就這麽迫不及待要跟他劃清界限嗎,就連他的關心也嫌棄得生怕壞了霍垣的大事。


    他轉身接過工作人員遞上的麥克風,尷尬地強迫自己笑了一下:“大家都知道,我本身就是一個躁鬱症患者,這幾年來,靠著我太太自製的香薰,每次犯病都能得到很好的舒緩,但自從我跟我太太離婚後,我太太就不再供應香薰了,我正愁我要是再發病怎麽辦?正好聽說凝·香品牌出了一款同類型的香,我便自告奮勇來為廣大消費者試驗一下。”


    安凝看著他,總有一種這家夥故意找事的錯覺:“薄總現在精神狀態尚佳,沒到發病的時候要怎麽試呢?”


    “很簡單,”薄宴淮也看著她,調笑道,“一種好香,除了能讓我在狂躁的時候安靜下來,同時也能讓本就心靜的人深度心靜。”


    安凝迅速反應他這話的意思,場內其他人也打破安靜地紛紛交頭接耳。


    反應過來,安凝微笑:“薄總是說您要原地像和尚一樣打坐?看看這香到底能讓您在安靜的狀態裏持續多久?”


    薄宴淮眼中溫柔的光陡然滅了一瞬。


    安凝這想象力呀,就有本事弄得他哭笑不得。


    但安凝還有本事把他冰冷的一顆心悄悄融化了。


    “安小姐這是讓我適應適應當和尚是何種滋味?”


    薄宴淮深情的調戲,本屬調侃的一句話,卻聽得現場死寂了好半天。


    安凝差點沒站穩。


    這男人這麽不分場合嗎,這話不是要害她死無全屍嗎。


    無邊的瘮人氛圍感好像在她耳邊吟唱:安凝,你居然敢讓薄宴淮去當和尚,好大的膽子,你算個什麽東西,薄宴淮離了你,還有一大片花叢等著他澆水施肥呢,你還真把自己當迴事了?告訴你,離了薄宴淮,你算個屁!


    這樣的氛圍讓她不覺發寒。


    薄宴淮這個巨型藍顏禍水呀,她好不容易才穩住這個場麵,他一來,瞬間變成大型潑醋現場,再往後,這男人一失控,她不成眾矢之的了嗎?


    安凝想都不敢想,皮笑肉不笑地笑著,拿過一張濕紙巾,為薄宴淮擦拭手上的血:“薄總想多了,我隻是正常按照您的思路反問了一句,您別多想,薄總一表人才,又位高權重,怎麽會當和尚呢,我寧可我當尼姑,也不能破壞了您的大好前程不是?”


    安凝害怕起來,麵部緊繃、又不得不保持儀態微笑的樣子是薄宴淮此生見過最美的小醜,特別的讓他又愛又恨怎麽辦?


    薄宴淮內心已經熱火朝天了,麵上卻很冷,怎麽她這麽會給自己找台階呢,為了不被他的花叢攻擊嗎,還是在請求他別亂來。


    還當尼姑呢,他怎麽舍得讓她去當尼姑。


    薄宴淮抿唇,情不自禁地勾出一絲愛不釋手的笑。


    “什麽和尚尼姑的,你倆男的帥,女的美,任何一方斷情絕愛都是市場的損失啊,安凝,薄總的意思是這個。”淩薇拎了一個鳥籠過來。


    但安凝定睛一看,鳥籠裏麵裝著兩隻小白鼠,一左一右對峙著,它們沉默不語,卻正以千鈞之力發出“唧唧唧”的叫聲,仿佛是在咆哮著、嘶吼著,誓要吞噬掉阻擋其前的障礙。


    它們兩眼通紅,死死盯著彼此,仿佛這隻籠子裏是它們最後的家,但這個家裏隻能存活一個。


    淩薇將鳥籠放到展示台上,對著安凝做了個“請”的姿勢。


    “這是薄總特意找來的兩隻流浪鼠,動物學家說過,動物和人一樣,都有心情好壞時的不同情緒,建立在它們沒有情緒病的基礎上,它們現在有的隻是你死我活的爭鬥,我們就現場驗證一下,在‘蝶變芬芳’的作用下,能不能讓它們化敵為友。”


    動物學家……安凝沒好意思戳穿薄宴淮這個自封的動物學家用白鼠擬人,先不管有沒有效果,至少也能實現現場驗證的真偽性,也算用心良苦。


    不過她沒什麽底氣,在這之前,也就是下午在房間裏噴了一下,噴完之後,霍垣走了,她睡了,淩薇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走了,好像除了讓她睡了一下午的好覺,暫時看不出有明顯的鎮定作用。


    她取出一瓶新的香水,對著鳥籠噴了幾下。


    全場再度安靜下來,靜謐的程度讓安凝聽到了自己吞口水的聲音。


    她緊張死了。


    感覺薄宴淮這廝是要她當眾出洋相,都說了香氛隻是輔助,哪能那麽神的聞聞味道就能避免一場二鼠相爭。


    但好像連睡幾個小時也是鎮定效果之一!


    還有霍垣和淩薇忙了一下午也不覺得疲累的臉,這是多麽好的視覺效益,似乎也能說明一些問題。


    “動了動力!”人群中有興奮的女聲在大叫。


    安凝正當漂移中的神思被拉迴,看迴鳥籠。


    果然動了,兩鼠對峙了好一會兒後,左邊這隻動了,像隻小兔子,一蹦一跳地跳到了對麵右邊的這隻麵前。


    兩小隻支支吾吾了半天,安凝這麽近距離看著,簡直想給它們配音了。


    左邊這隻像是在征求右邊這隻的同意,右邊這隻的眼睛瞪了又瞪,最後像是同意了,然後兩小隻特別友好地坐在了一起……


    特別友好的氛圍持續了十分鍾後。


    “啊!它們有反應!它們真的有反應!”安凝大叫,為兩小隻美好的友誼鼓掌,就連腳上的高跟鞋也顧不了了,高興地在舞台上原地蹦迪,高興的都沒看清上台的人是誰,就一個大熊抱送了上去。


    等看清麵前的人是薄宴淮,安凝才驚覺失態了,忙放開他,卻反被薄宴淮一把抓住,拉到舞台中央站定。


    這男人今晚到底想幹嘛,還有淩薇,好像全程都在為薄宴淮服務。


    但隻要在這個舞台上,該做主動的人都是她。


    安凝抽出被薄宴淮抓住的手,重新拿起香水瓶,又往鳥籠裏噴了幾下:“在香薰的促動下,兩隻小白鼠不僅沒打架,還特別和諧地成為了朋友,好像還不止朋友。”


    兩隻白鼠正頭挨頭,身對身,臀貼臀地緊緊靠在一起,是不是就差一個嘴對嘴就原地洞房了。


    嗬,她胡思亂想什麽呢。


    “從剛開始的互看不順眼,不過短短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兩小隻就成了一家人,正如動物學家所說,動物和我們人類一樣,都有絕處逢生的警覺,它們誰都不想成為被消滅的那一方,於是它們選擇了結盟。”


    “不隻是結盟,”薄宴淮走到鳥籠的另一側,指著左右兩隻小白鼠說,“這兩隻小白鼠在送過來之前已經經過獸醫看過,是一雄一雌,左邊這隻是雌的,右邊這隻是雄的,在把它們放進來之前,我們做了記號,腳上套紅繩的是雌,套黑繩的是雄。”


    “也就是說,剛剛是雄的主動接近雌的,它們在結盟的基礎上,可以成為情侶亦或夫妻,隻要它們願意,可以在它們的世界裏盡情享受著它們的美好生活。”


    “這就是‘蝶變芬芳’之於動物或人類的功效,就等同於蚊香之於吸血蚊子的功效,是絕對合理合規合適以及合格的。”


    安凝旋即看向方才提問的女主播:“不知道這位主播是否滿意這個試驗效果?”


    女主播憋了一嘴,其實直播頻道裏現在滿屏都是對安凝和薄宴淮關係的質疑,以及“蝶變芬芳”的傳神度已經遠遠超過了香薰的輔助效果,大批網友質疑,這“蝶變芬芳”裏是否還含了其他什麽特殊材料。


    但這個場合,這樣的質疑顯然是得罪人的。


    但就這麽放過這麽好的話題,似乎也是主播的失職:“多謝安凝小姐和薄總的試驗。”


    想到稍後還有獨家專訪,女主播也樂意賣給薄宴淮一個人情。


    薄宴淮解釋完小白鼠就暫且退到了台下,將舞台重新交給安凝。


    發布會進行到現在,安凝雙手撐在擺放著香水瓶的桌麵上,這瞬間,所有的不安和緊張都蕩然無存,這瞬間,她忽然發現薄宴淮發言時的這個習慣性動作確實夠霸氣:“發布會進行到現在,我真的特別感謝在座的各位嘉賓和媒體,跟我一起認識和了解‘蝶變芬芳’的誕生過程和實踐意義。”


    “今天我們準備了10瓶試驗裝,抽取在場的10位幸運觀眾免費送出,稍後在凝·香官網上,會針對今日所有收看直播的觀眾限量預售,預售價會在銷售價上進行五折優惠。”


    “下麵,我先進行今晚的10位幸運觀眾抽取。”


    工作人員將一個抽獎箱搬上台。


    安凝用一條黑布蒙住眼睛,一次性抽取了10個乒乓球。


    每念出一個乒乓球上的編號,就會親手用贈送給上台領獎的觀眾。


    念出最後一個編號的時候,安凝才發現她剛剛打碎了一瓶:“實在抱歉,因為我的原因,少了一瓶,這樣吧,作為補償,等稍後我迴到公司了,給你補寄一瓶可以嗎。”


    來者是一個年輕小夥,對方紅著臉道:“當然可以,安凝小姐,我是做後期製作的,加班加點是常事,咖啡喝多了,嚴重影響了睡眠,我是因為藍骨注意到您的,從而成功您的忠實受眾中的一員,今天非常幸運能夠參加新香發布會。”


    “之前藍骨幫助我和我的同事們不用吃安眠藥也能有一個良好的睡眠,對於這款蝶變芬芳,我們也充滿了期待,您說什麽我都答應,隻是我個人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希望您能答應。”


    安凝愣了愣:“你說,隻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滿足你。”


    大男孩瞬間不淡定了:“您本人好有氣質,好漂亮,我真的好喜歡您,我能跟您擁抱一下嗎?”


    安凝還以為什麽事呢,這人一本正經的模樣嚇了她一跳。


    沒等大男孩臉色的羞紅褪去,安凝已經抱了上去:“謝謝你們的喜歡和支持,也是我最大的動力,我會繼續努力,開發出更多更好的幫助消費者化解精神問題的香薰。”


    安凝也很驚喜好嗎?


    忽然冒出來一個忠實的粉絲,可是她的大運,還主動拿出手機,拍一張兩人的合影。


    淩薇可以理解安凝的心情,但是她的眼珠子不斷來返於薄宴淮和霍垣的臉,真是又羨慕又嫉妒,怎麽同為精英女性,她就沒有這麽好的桃花運呢。


    一場發布會看似臨近尾聲。


    安凝送走男粉絲,正準備做結束陳詞,薄宴淮卻再度上台,對著手裏的麥克風說:“請大家稍安勿躁,今晚我們還準備了一個小驚喜。”


    安凝怔怔地變了變臉色,側頭看他:“薄總,說什麽呢?”


    薄宴淮沒迴頭,目光直視前方:“各位,接下來的一個月是我們薄氏成立十二周年的紀念月,也就是說,後麵的一整月裏,我們會有各種各樣的活動。”


    “我們薄氏,全名‘薄技’科技,旗下無論是科技領域還是手工領域,亦或頭腦風暴領域,我們都是領先者,製香行業,本來也是我們所涉略的新興行業之一,但因為種種原因,我們全權放手,術業有專攻,交給更為專業的凝·香品牌製作及發揚,‘蝶變芬芳’就是我們投資的第一款香品。”


    “針對剛剛安凝所提到的抑鬱症,焦慮症,恐懼症和情感障礙症,我們決定以迴饋社會的方式免費做一個集體安撫活動,也請有以上精神疾病的病人不要害怕被嘲笑被質疑被歧視,勇敢地接受我們的幫助,才有可能重新迴到一個正常人的狀態,追究生命更多的奇跡。”


    安凝恍然,原來淩薇忙前忙後是因為她給淩薇打工,而淩薇正在給薄宴淮打工。


    那霍垣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薄總還虐嗎?夫人她不會迴頭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勁北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勁北風並收藏薄總還虐嗎?夫人她不會迴頭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