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水郡,烈武門,裴家宅院。


    “爹,這幾個月都已經把白龍鎮的情形查得清清楚楚了。”裴元有一段日子沒有見到父親了,上一次父親說過可以對付韓朝陽,對付白龍鎮之後,便去閉關習武。


    終於,毒牙裴傑在今日出關,裴元便急急忙忙尋到父親,準備將自己這些日子所做的事情詳細的告之父親裴傑。


    不過還有一事,裴元卻是沒有告訴父親裴傑,便是當日他想要得到的丫鬟蘭兒,如今已經被他豢養在了衡首鎮,那裏是烈武藥閣張家的地盤,當年同為三藝經院的張召攀上了他,這便助他做成了此事,至於那蘭兒的家人,也一並都捉了困在衡首鎮,威逼利誘之後,蘭兒的家人也隻好屈服認命,至於蘭兒,為了爹,隻能屈從了裴元。


    自然裴元威脅了蘭兒,若是她敢將此事告之裴傑,一家人都要死,無論怎麽說自己都是裴傑的孩子,最多受父親責罰,待父親差不多忘了此事之後,裴元總有法子尋到蘭兒一家,將他們全部殺了喂狗,如今這天下,依靠蘭兒一家的本事,沒有銀錢,沒有武者,是不可能離得了寧水九鎮範圍的,想要出寧水郡,得花的銀子,蘭兒一家根本付不起,若是靠自己,定然會被荒獸吃得什麽都不剩下。


    如此一來,蘭兒隻有認命。


    “嗯?”裴傑見兒子裴元這般說,當下微微點頭,道:“這便說來聽聽,看看你有沒有長進。”


    這許久時間,裴元連白龍鎮的一塊石頭都查得仔細了,這來和裴傑詳說,自是為了表現,當下就道:“父親大人,那白龍鎮的大部分人家。都無任何背景。出了那位咱們覺著有些特別的,曾經在他們鎮中的女夫子,叫做紫嬰的還有些本事,能幫著他們鎮裏一些工匠、大廚還有藥農。和郡城之中的人談生意,談下好價錢。”


    “哦?”裴傑不置可否:“都和什麽人談過?”


    “武華酒樓的,武華丹藥樓的,還有木匠行的,聽說這三地的大廚、大藥工和大木匠當初還看中了謝青雲那混蛋來著,不過這廝都不想去學,隻是要修文,所以當初父親猜這小子和那紫嬰夫子之間,定然有什麽貓膩,到時候都可以利用起來。就說他們二人冒充隱狼司畏罪潛逃了,即便他們真沒問題,等他們迴來,白龍鎮已經全完了。”裴元一口氣說了出來。


    裴傑點了點頭,算是讚許道:“不錯。還能細查到這等境地,若是當初的你,可不會管那紫嬰幫著鎮裏的人到底和誰商談過。”


    頓了頓,裴傑再道:“這紫嬰和謝青雲的事情,以後再說,先抄了白龍鎮和那韓朝陽。繼續說說白龍鎮其他人。”


    “是,父親。”裴元得到裴傑讚許。心中得意,麵上倒是鄭重得很,接著說道:“這白龍鎮的府令是白龍鎮人,原本早就離開了白龍鎮了,可獸潮之後,白龍鎮再無人肯去做府令。這王乾便主動請令,從此便迴了白龍鎮,一直做到現在,此人性情寬和,對待百姓也還不錯。不過卻沒有任何事情表明。他會為了白龍鎮的百姓,犧牲自己的命。”


    “這人可有背景?”裴傑問道。


    “沒有,有些親友,尋常武者。”裴元應道。


    裴傑有意考驗兒子,接著問道:“那你如何看?”


    “不動他為好,他那些親友雖非什麽大勢力、大家族,但畢竟有武者在,且他本就是官場中人,咱們這次主要針對謝青雲那混蛋,要讓他知道咱們的厲害,這王乾和謝青雲並沒有深交,動他免得惹來麻煩,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咱們要一步一步來。”裴元認真道:“對付了白龍鎮和謝家交情深厚之人,下一步就是想法子對付謝青雲和那女夫子紫嬰了,這二人身份咱們目前弄不清,但冒充小狼衛一條,就足以釘死他們,即便將來他們有法子解釋,咱們也算是不知者不罪,不過也因為他們可能有其他的背景,瞧起來這廝沒有元輪,還能有這等武技,應當背後還有高人指點,到時候總會有些麻煩。所以這之前,對於王乾這一類和他非深交的人,我看還是不動為好,免得節外生枝。”


    裴傑微微一笑,道:“不錯,有長進,繼續。”


    裴元得到父親讚許,心中越發得意,麵色卻越發沉穩,當下接著道:“王乾之外,白龍鎮的百姓,重點對付幾家,一是那木匠白逵,曾經教過謝青雲這廝工匠手藝,我的人打聽過,謝青雲在三藝經院第一年過年迴家之後,就拜了這廝為師。二是熟食鋪的王老頭,聽聞謝青雲這混蛋同樣拜了他為師,跟他學了烹飪的手藝,隻是不知道這老頭獨門臘肉的手藝是否教了謝青雲。”


    “獨門臘肉?”裴傑聽到此,似乎頗有興趣,忍不住插了句話,問道。


    “正是。”裴元點頭應承道:“父親你也嚐過,就是武華酒樓的絕品臘肉小炒,臘肉燉菜等等,都是出自那老王頭的手,武華酒樓每年冬季都會去他那兒收,之前我說的女夫子紫嬰就是幫這老頭和武華酒樓商談,多賺了不少銀錢。這老頭脾氣倔,武華酒樓也買不來他的秘方,他的臘肉也算聞名了,武華酒樓又不能硬搶,便是殺了他,他也不會交出來的。不過這些錢武華酒樓也不在乎,能長期購得到臘肉就行,況且臘肉隻是武華酒樓各大名菜中的一小樣,就算最後沒了,也影響不了什麽。”


    “嗯。”裴傑點了點頭,說道:“那紫嬰相助的木匠多半就是白逵了吧,這女夫子幫的人都和謝青雲關係匪淺,你有什麽看法?”


    “這更表明女夫子紫嬰和謝青雲的關係非常特殊,那小子能冒充小狼衛定然和這紫嬰有關。”裴元應答道。


    這些若是謝青雲聽了,定會覺著好笑,紫嬰相助這些人,和他確是毫無幹係,白叔,老王頭待他好,也和紫嬰全無關係。隻是巧合罷了,不過讓裴元聯係起來,他和紫嬰以及冒充小狼衛相關,倒是瞎貓碰著死耗子。猜對了。


    不待父親裴傑再說,裴元繼續道:“還有一人也是同樣,就是這紫嬰夫子幫著和武華丹藥樓商談的,那白龍鎮的藥農,鎮裏人都叫她柳姨,當年她主家夫君就是鎮裏的大藥農,算是富戶,獸潮之後,男人死了,全家一貧如洗。這柳氏倒是挺有本事,又組織起其他家破人亡的村民,跟著她一起在鎮外的一些山中挖藥采藥,最遠的會去那北麵的青巒山,那山外有鎮東軍鎮守。倒算是安全。這女子又個孩子,叫秦動,當年也在郡裏三藝經院學習,算是內勁武徒,迴了白龍鎮之後,就做了一名捕快,那王乾倒是挺欣賞他的。不過咱們要動柳氏一家,王乾多半不會為了一個小捕快而不要命的奔波。”


    “不錯,繼續。”裴傑點了點頭,示意裴元不用停下。


    裴元這便接著說道:“這三家都和謝家關係極好,我以為就從對付這三家開始,第一步先想法子設計。對付那柳氏,她也算是白龍鎮鎮民中,一個領頭的了,她一出事,她那兒子畢竟是捕快。咱們就誘他兒子來寧水郡城看母親,到時候也設計拿下,剩下的什麽老王頭、白逵一家就好對付的多了。對了,白逵的兒子叫白飯,人也在三藝經院,如今是個外勁武徒,天賦一般。”


    聽到此處,裴傑忽然出言道:“為何先對付這三家?謝家呢?怕是出了什麽問題,你報喜不報憂吧。”


    裴元知道最重要的事情,始終都得說出來,等毒牙裴傑一問,他趕忙先送上一個馬屁道:“父親大人果然厲害,猜得一點都不假,這也算是謝家運氣好,他娘身有頑疾,小時候被獸將冰哮虎一吼震碎元輪,僥幸活了下來,卻身受寒毒之苦二十幾載,如今他爹領著他娘外出看病去了,或許半年一年也都迴不來,我想著對付他爹娘的法子,多半要著落在對付他的身上,一並賴在那紫嬰夫子的頭上……”


    見裴元之前說話都十分氣壯,此時卻有些不大想說,裴傑嚴厲起來,道:“到底去了哪兒醫病,這等頑疾拖了二十幾年都不去,怎地忽然就走了?”


    裴元歎了口氣,道:“去了鳳寧觀,當日教訓過兒子的那鳳寧觀觀主秦寧,接了他夫婦二人,去療傷醫病了,我的人問過鎮裏的鎮民,說是不清楚什麽時候迴來,大約是尋到好的法子,能夠調養那寒毒頑疾了。”


    “秦寧?”裴傑聽到這個名字,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不過片刻複又鬆了開來,考驗裴元道:“這秦寧可是朝鳳丹宗東部四郡鳳寧觀的觀主,一手丹道出神入化,再加上她的武道修為也有二變,和我一般,咱們還有必要對付謝家麽?”


    一聽裴傑這般說,裴元就有些急了:“怎麽沒必要,一定要對付,那謝青雲若沒有冒充過小狼衛也就算了,他如今是個冒牌貨,不管誰為他撐腰,結果都一樣,而且還容易牽扯進來。”


    未等裴傑再說,裴元急切道:“父親大人放心,這秦寧根本不是給謝家撐腰,她助這謝寧夫婦,幫謝青雲的娘療傷,一切都是因為她的徒兒,那小粽子曾經受過謝青雲的恩惠,原本我聽到秦寧帶走了謝寧夫婦,也是有些驚訝,所以才去徹底查了謝寧夫婦的來曆底細,知道他們本就是外鄉人,當年來了白龍鎮定居,便再也沒有離開,這秦寧和他們絲毫關係也沒有,加上當初在那三藝經院的石牢之中,謝青雲見到秦寧時,全然是第一次相識的模樣,這一點絕做不得偽,且秦寧也沒有以故人身份來救這謝青雲,言談之間,全都是因為看重了那小粽子的丹道天賦,才為了徒兒,來救徒兒的好友。”


    “噢?你這般肯定?”裴傑不置可否。


    裴元點頭道:“父親大人教導有方,對於惹咱們裴家的人,要十倍奉還,可奉還的時候,必然要將一切都算得精準,孩兒可從未忘記,對於秦寧相助謝青雲這混蛋的爹娘,孩兒可以肯定,就是為了那小粽子。”


    “好一個十倍奉還!”裴傑忽然大笑:“說得好。那謝青雲沒有冒充小狼衛也就罷了,既然他冒充了,就是朝鳳丹宗的陳藥師親來,又能如何?”


    裴元本來還擔心父親聽見秦寧之名。就又退縮了,想要等到以後再尋機會報複謝青雲,所以之前才不大想提起秦寧,可眼下卻見父親如此態度,心中自是興奮,當即又道:“謝青雲一家不在,咱們就先把他們謝家交好之人一一整死,待他們歸來,就讓他們知道得罪我裴家的後果。”


    “光說豪言壯語不行,還得有具體的想法。”裴傑忽迴到肅穆之態。當下道:“說說看,你覺著謝家夫婦迴來之後,瞧見白龍鎮的慘況,會不會求助秦寧,那秦寧又會不會為了徒兒小粽子幫謝家討要說法。如果會,咱們又如何應對?”


    裴元聽了毒牙裴傑的問話,當即怔在哪裏,一會才說:“父親大人,容我略思一二。”


    “嗯。”裴傑點了點頭,隨手拿起桌麵上的茶,慢悠悠的品了起來。


    大約一刻鍾的時間。裴元便從深思中迴過神來,這便道:“父親大人,我以為謝家夫婦多半會求助秦寧,這也是他們家唯一的靠山,也是白龍鎮能夠尋到的最大的人物,可秦寧會不會幫他們。會不會為了小粽子趟這趟渾水,也就未必了。不過即便她願意相助,來寧水郡討要說法,也都是許久之後的事情了,等到那時候。這白龍鎮已經完了,那三家被捉拿入獄之後,咱們可以盡快想法子處死,隨後在尋幾波惡徒去白龍鎮胡攪蠻纏,不殺人,隻搶貨,說成生意糾紛,他白龍鎮也無可奈何,毀了白龍鎮之後,秦寧再來也無濟於事。”


    頓了頓,裴元繼續道:“至於咱們如何應對秦寧,很簡單,就如同將來如何應對謝青雲歸來一般,咱們捉那柳氏,白逵和老王頭,再有韓朝陽,可都是有‘證據’的,咱們不是打算在整死他們之後,再上報隱狼司,一並說了謝青雲冒充小狼衛之事,最好的結果就是全武國通緝謝青雲和那夫子紫嬰麽,如今這事提前一些也好,若是秦寧來討要說法,咱們給的說法理直氣壯,還可以趁機一並將謝青雲冒充小狼衛一事鬧大,這秦寧能做到鳳寧觀主之位,不會不識時務,到了那時候,她定然明白,犯不著為了謝青雲一家,找這個麻煩。”


    “好,很好。”裴傑聽過兒子裴元的想法,連聲稱讚,這些和他所想的不謀而合,也讓他心懷大慰,覺著兒子裴元能想到這些,也算是能夠獨當一麵了。


    不待裴元接話,毒牙裴傑再道:“至於那些個證據,如何對付柳氏和那韓朝陽,都交給你來辦,做之前,全盤計劃好,先告訴我一聲,若有細節錯漏,我還能幫你一齊想想,多一個人多一分腦子。”


    聽父親裴傑這般說,裴元頓時大喜,他早就想著一個人完成一些裴家事務,可是父親裴傑從不讓他獨自去做,如今父親終於信任了自己,雖說計劃想好之後,還要父親聽過批準,但父親口中說了,是幫他一起想想,看看有沒有錯漏,又說多一個人多一分腦子,顯然就不在是以前那種,一切都由父親拿主意的局麵,而是和自己相互商量的意思。


    當下,興奮異常的裴元,就拱手鞠躬道:“多謝父親,孩兒一定不負父親所望,要讓那白龍鎮徹底完蛋,要讓謝青雲這混蛋,知道父親的名號毒牙可不是白來的。”


    “嗯。”裴傑點頭道:“還有什麽要說的麽?”


    “嗯……”裴元想了想,又道:“還有一事,不過我以為和咱們要做的關係不大。”


    “何事?”裴傑問道。


    “那三藝經院書院的夫子,最近告假離開了三藝經院,說是少則半年,多則一年才會迴來。”裴元說道:“謝青雲那廝冒充小狼衛,隻投那三藝經院的書院去修文,我覺著或許和這夫子有關,不過想想這聶夫子的為人,或者應當沒什麽關係,這聶夫子的來曆我也查了,跟著那三藝經院總院,當今右丞相鍾書曆修文的,也算是那韓朝陽的同門師兄弟,韓朝陽不清楚謝青雲來曆。還當謝青雲為小狼衛,這聶夫子平日隻好酒,做個閑職,怕也不會知道謝青雲的真實來曆了。”


    裴傑沒有多說:“好了。退下吧。”


    裴元見父親不想談那書院的聶夫子了,當下這便行禮告退。裴元離開之後,裴傑的手敲了敲桌麵,口中喃喃自語道:“聶夫子,聶夫子,管他什麽來曆,管他有什麽關係,隻要捉住那謝青雲冒充小狼衛一條,誰和他沾著,我裴傑就要誰死!”


    …………


    五日之後。寧水郡郡守府邸。


    “在下烈武門一變武者裴元,跟在裴傑毒蛇小隊之下,今日有事特來拜見郡守陳大人,前幾日已經約過,還請通報一二。”裴元敲開了郡守府邸的大門。一見那開門的家役,便上下笑嗬嗬的說道,手中還塞了一枚銀子,送入那家役的懷中。


    “裴少來了,還這般客氣作甚。”那管役也是滿麵堆笑,嘴上說不要客氣,卻是快速的收了那銀子。身為郡守府的一員家役,自然是識得這寧水郡各大有頭有臉的人物的,裴傑二變武師,在這寧水郡的武道中人中,單論修為,自是能算得上強者。再論裴家的勢力,裴傑的歹毒性子,以及寧水烈武分堂最強小隊的隊長身份,這裴家在郡守府邸家役的嚴重,算得上整個寧水郡。前五的人物了,這裴傑的兒子來拜訪郡守,還給自己塞了銀子,他哪有不客氣的道理,說過話之後,便直接領著裴元進了府院,關上大門之後,就帶著裴元一路想郡守居住的後院行去。


    這當今天下,人族的領地雖然極少,可畢竟是一郡之守,這郡守的宅邸卻是頗大,比起裴傑的家還要大上許多,裴元倒是第一次來郡守府,以往在父親眼中,他都是個孩子,根本不會領著他來這些地方。


    一路上跟著郡守家役而行,裴元心中卻是有些不平,這郡守雖也是二變修為的武者,但論戰力遠不如父親,平日隻是處理政務,根本不會外出獵獸,這樣的人能夠有這般大宅,裴元自是不太痛快,隻想著等自己將來爬上了更高位,武道修為更強了,一定要住上比這郡守還要大的宅院,就好像烈武分堂的堂主一般。


    不長時間,家役就領著裴元到了後院的的書房門前,那家役高聲喊了一句:“郡守大人,裴家的裴元少爺來訪,說是已經約好了的。”


    “噢?快請。”那郡守陳大人的聲音中透露著愉悅,聲音送出的同時,人也噔噔噔的起步開門,直接迎了出來。


    裴元見郡守陳大人如此,心中才算是痛快了一些,隻覺著他裴家到底是地位遵從,這郡守陳大人也都不敢怠慢,當然這些都隻是心中所想,裴元的麵上卻是絲毫也沒有表露出來,依舊十分禮敬,一見到這郡守大人,就連連拱手行禮道:“小子前來叨擾大人,大人還親自出來迎接,這讓小子實在有些受寵若驚。”


    那陳大人卻是笑道:“哪裏話,哪裏話,你裴少能來,我這裏才是蓬蓽生輝。”說著話,大步上前,直接挽了裴元的手臂,拉著他並行向書房行走而去。


    他這般作為,完全沒了長輩的模樣,到好像是和裴元平輩相交一般,裴元心中欣喜,卻自不能讓他如此,當下稍稍用力,甩開了陳大人的手,連忙後退半步,拱手道:“陳大人這般,真是羞死小子了,陳大人先請,否則小子隻好告退了。”


    那郡守大人見裴元如此,也是哈哈一笑:“不錯,裴傑有你這個兒子,確是不錯。”說過話,又做了個請的姿勢,這才當先迴到了書房,那裴元這才緊跟其後,也進了書房。


    郡守所以為一郡的最高官員,自有他的聰敏之處,這陳大人向來知道裴家的勢力,對於這樣的勢力,他的慣例便是不得罪,也不討好。前幾日,裴家送上帖子,裴傑親自書上要遣兒子裴元今日來訪,陳大人雖然不知道裴家來尋自己有什麽事情,但卻知道其中一項便是裴傑要將自己的兒子單獨推送出來,讓兒子獨當一麵了。


    因為此,這陳大人才會有方才這一試探之舉,既是給足了裴傑的麵子,又同樣想看看這位裴傑的兒子裴元,是否尋常紈絝子弟。


    他這番行為應對裴元,往往會出現三種情況,其一見郡守如此。便得意自大,真個就和郡守挽了手進去,甚至還要壓上郡守一頭,這等便屬於被寵慣了的紈絝。對於這樣的人,陳大人自隻會虛應以對,隨便打發了事。


    第二種情況,便是見到郡守如此,當下誠惶誠恐,十分禮敬,這等人雖然不能斷定其性情,但多半是個真懂禮敬之人,未必會有其父毒牙裴傑的本事,但應該從小管束嚴格。才會導致如此。當然陳大人可不認為裴傑的兒子裴元,會是這樣一個人。


    而第三種情況,就是陳大人早就猜測最有可能出現的,也是裴元眼下所表現出來的言行,雖不能就說這裴元有多深的城府。但至少其絕無紈絝傲慢之性情,同樣也不是那種簡單的君子,至少處事老練這一句話,可以放在裴元的身上。


    對於這樣的裴元,陳大人心中自然有了數,知道無論這裴元接下來,要說出什麽樣的話。拜訪自己到底有什麽樣的事情,他都要全神應對,以防著了這裴家夫子的道。


    對於裴傑,陳大人十分了解,這人若是存了心呀害人,一年不行。三年,三年不行,五年七年也會做到,而且被害之人,很有可能都不記得當初是如何得罪過裴家了。所以陳大人雖然不認為自己曾經得罪過裴傑或是裴元,或是裴家上下的任何一個人,但也不得不防。


    當裴元和陳大人進入書房,分別落座,那家役奉上茶離開之後,裴元這才說道:“陳大人,裴元今日前來,稍有些唐突,不過也就不兜什麽圈子了,我要送陳大人一樁好處。”


    “噢?”郡守陳眼睛微微睜大,露出小有驚訝的模樣,實際心中卻是絲毫沒有波瀾,這番表情不過是做給裴元看的:“裴公子要送什麽好處,說來聽聽。”


    “獸武者……”裴元緩緩的道出了三個字。


    “嗯?”郡守陳的驚訝越發盛了:“什麽,有獸武者要來暗襲?”


    “不……”裴元搖了搖頭,小聲說道:“獸武者的聯絡之人,就在咱們寧水郡,且潛伏了很多年了,我裴家近日才發覺,隻是證據尚未拿到手,我父覺著若是我裴家去拿證據,有些越殂代皰了,且還不知道陳大人是否清楚又此人,或許陳大人早就知道,也一直在暗中布置,放長線釣大魚,那我父子若是提前行動,打草驚蛇,可就壞了陳大人的事情了。”


    郡守陳聽過裴元的話,心中波瀾終起,一時間捉摸不透這裴元到底要做什麽,稍微想了片刻,索性不去管他,直接問道:“裴公子單說無妨,若是此人我已知道,也會直言相告,若是我不清楚的,那自要請裴公子詳加道來,無論是何種情況,陳某定是要大謝裴家此番義舉的。”


    說著話,郡守陳起身行禮,裴元一見,忙一齊起身,道:“陳大人何必多禮,這等對付獸武者之事,人盡有責,何談什麽義舉。”


    聽到此處,郡守陳忽然想到了什麽,心中冷笑,隻覺著或許是什麽人得罪了裴家,裴家想要除掉此人,但總要尋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便想要和自己合作。


    這郡中武者,至少有三成在外獵獸時,曾有過為獸材或是其他寶物而相互殘殺,背地暗襲之事,這樣的事情,一般官府都無法查到證據,若是裴家想法子尋到對付這位得罪了裴家之人的證據,那再有官府出麵,確是十拿九穩之事。


    不過郡守陳並沒有打算直接應承下來,他要看看這人到底是誰,和裴家相比,誰的勢力更大,這人又是不是完全被裴家所陷害了,或是那三成犯過事,行跡惡劣的武者,根據不同的情況,郡守陳自然要做不同的決定。


    這些在心中不過幾個念頭,一閃而過罷了,郡守陳被裴元勸過,也就不再多行大禮,重新坐下之後,這才道:“還請裴公子告之,此潛伏在城中獸武者的聯絡人到底是誰。”


    “三藝經院韓朝陽。”裴元不在囉嗦,或是怕隔牆有耳,他用手在那桌麵之上,空畫下了七個字,雖然字多且複雜,但對於武者的眼識來說。看明白十分簡單,郡守陳自然也不例外。


    “不會吧?”郡守陳一臉愕然,顯露出極為驚訝的神色,這便是告之裴元。他並不知道韓朝陽會是潛伏在城中的獸武者。


    事實上,郡守陳對寧水郡城之內有沒有獸武者潛伏,完全不知道,但對著裴元,自然要做出一副,自己也有暗中掌控獸武者,不過是官衙的機密,自然不能相告罷了。


    郡守陳麵上如此,心中卻是極速盤算著,裴家的目的。這韓朝陽雖是當今右相鍾書曆的弟子,但這鍾書曆的弟子有許多,寧水郡三藝經院算是武國三藝經院之中最差的一個,裴家要有切實的證據的話,整死韓朝陽。以右相鍾書曆的品性,絕不會有任何報複之舉。


    郡守陳身在官場,對於朝中哪位大員品正心端,哪位大員奸猾私惡,都算是清楚一二,因此在得知裴家要對付韓朝陽之後,第一個念頭就是。隻要有證據,他幫上裴家一迴,此事萬無一失,這個韓朝陽他還是得罪的起的。


    隻是若裴家是想要陷害韓朝陽,郡守陳覺著這般做便十分不妥了,他不想這般輕易的被裴家拉下水。這等事情,有一次就有兩次,若是將來裴家做了不法之事,以此事相要挾,勒令他相助。那可麻煩到了極致。


    可如果直接迴絕,得罪了裴家,那裴傑隻要不出什麽大麻煩,一百五十歲的壽限之內,一輩子盯著自己,要報複自己,那也是一個巨大的麻煩,所謂寧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那右相鍾書曆就是個君子,韓朝陽雖然未必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可這裴傑一家卻是徹頭徹尾的小人。


    糟糕的是,如果幫了這小人,將來也會沒有寧日了,幫了一次又一次,何日是個頭。


    遇上這等麻煩事情,雖然極為糟糕,但郡守陳為官多年,隻片刻間就想到了法子,當下又問了一句:“可有證據,證據確實?”


    裴元點了點頭道:“證據確實,過些日子,這韓朝陽會和其他獸武者聯絡,我會在聯絡之前,派人通知郡守大人,陳大人到時候隻管帶著人捉拿獸武者,人贓並獲之後,在去這韓朝陽家中搜查,定會搜到不少的其他證據,或許還有一些見不得光的寶貝。”


    裴元說道最後,麵上閃過一絲詭笑,這意思郡守陳當然明白,那所謂見不得光的寶貝,未必真的見不得光,尋常武者都會藏有一些看家底的靈寶,莫要說三藝經院的首院了,如此說出來,就算是裴元暗示為答謝郡守陳的禮物了,如何貪下,一切都由郡守陳自己來做。


    有這樣一句話,也算是裴家直接表明,他們要對付這韓朝陽,隻因為韓朝陽得罪了裴家,至於那獸武者的證據,亦真亦假,都已經不重要了,隻要郡守陳到時候捉人便是。


    當然,這樣一句話隻不過是暗示而已,全然做不得數,若是裴家大義凜然說他們尋找到韓朝陽是獸武者潛伏在寧水郡的證據,並且告之郡守陳,隻是為了對付獸武者,為人族、為武國,也全無任何破綻可言。到時候郡守陳自己拿了寶貝出了問題,被查出來,和裴家也毫無關係。


    郡守陳隻沉吟片刻,就點頭道:“若證據確鑿,隻等裴公子的消息,我郡府自會派出捕快前去捉拿,對付這等獸武者敗類,自然絕不姑息。”


    說到此,郡守陳又試探著問了一句:“隻是敢問這人贓並獲的時候,需要帶多少人馬,我也好有個準備。”


    裴元微微一笑道:“不多,他們最多就三五個人,且本事最高的就是那韓朝陽了,郡守大人親自出馬的話,對付韓朝陽還不輕而易舉。”


    “好,那便等裴公子的好消息了。”郡守陳十分幹脆,舉起身邊的茶杯,對著裴元道:“以茶代酒,若是此事大成,到時候我寧水郡府自會設宴,多謝裴家父子高義,也會依照國律,為裴家記下功勞,送上國之賞賜。”


    “郡守大人客氣了。”裴元見郡守陳答應得如此痛快,這便連連點頭,隨後又道:“此事幹係重大,我也不便就呆,那韓朝陽這些日子似乎有些察覺,若是發現在下來郡守大人這裏坐了許久,說不得會似驚弓之鳥,跑了,也就麻煩。”


    “好,那裴公子輕便,我就不送了。”郡守陳哈哈一笑,也十分幹脆。


    裴元這便拱手行禮:“在下告辭。”說過話,這便出了書房,招唿了那等在遠處的家役,這便離了郡守府。


    送走了裴元,郡守陳並未有任何憂心,對於此事,他已經有了決斷,便是相助裴家拿下那韓朝陽,多捉一個獸武者,對於他的仕途也是極為有利的。


    隻不過這相助裴家,隻是對於裴家的說法,從此刻起,關於韓朝陽是獸武者的一切,都算作是他得到了裴家的可靠消息,派人伏擊,拿下了潛藏在寧水郡的獸武者,這功勞有裴家的一半,至於韓朝陽家中的一切靈寶,他不會動上分毫。


    這般做的目的,就是將一切都算成是官府的行為,全然沒有他郡守陳和裴家任何私下的關係,如此一來,既沒有得罪裴家,又沒有和裴家綁在一起,將來裴傑還有其他事情,想要讓自己蹚渾水去幫忙,那可全無任何能夠要挾到自己的地方。另外還有一層,若是此事不過是裴家栽贓那韓朝陽,待他去捉拿時,便可以一清二楚,證據若是不足的話,哪怕隻有一點點的勉強,郡守陳也不會真個抓了韓朝陽,隻是帶他問話之後,便會將他放迴,最差就是賠禮道歉,自認抓錯了人。


    如此一來,也不算是助那裴傑為虐,對於裴家,也可以直說,證據如此不充分,他想要幫忙,也沒有法子,是你裴家胸有成竹說一定有證據的,若是早先告之我相互商量,說不得可以避免證據不足的尷尬,如此也不算得罪了裴家什麽。


    郡守陳想的這些,裴元並沒有想到,雖然他和毒牙裴傑學了不少,但畢竟經驗不足,想不到如此深層,這一次來郡守陳處,隻求郡守陳能夠相助罷了,從未想過要拉郡守陳和裴家算在一處。


    裴傑雖然聽過裴元的計劃,卻並沒有點出這一點,為了磨練自己的兒子,隻有等裴元事後自己意識到,將來再遇見同樣的事情,便會做得更加完善。當然,若是換做裴傑來,自然會在言語上半逼著這郡守陳和裴家綁在一起,讓對方清楚,隻要和裴家一處,便有大好處,若是不答應的話,沒有中間的選擇,隻能死路一條。這也是裴傑當初拉攏過許多人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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