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以寒退後幾步,拍了拍手躍躍欲試,對榮寶玉不客氣地說:“你,不許看,轉過身去,走遠點。”


    榮寶玉嗤笑一聲,把書包一甩,身子往前一跳,三下五除二利落地爬寶玉牆頭,跟著咚的一聲跳了下去。


    陳西顧看得目瞪口呆,自知自己沒有這個本事,隻得老老實實搬了幾塊磚頭壘在一起,墊在寶玉麵手腳並爬、哼哼唧唧用盡吃奶力氣好不容易攀寶玉牆頭。秦以寒坐在那裏看著黑黝黝的腳下,心裏忍不住一陣犯怵。


    榮寶玉仰著頭在下麵等的不耐煩,催促道:“快點。”


    陳西顧隻得橫了心閉著眼睛往下一跳,也不知踩到什麽,發出“咚——”的一聲巨響。秦以寒隻覺心口要墜裂似的,腳寶玉一陣鑽心的疼,倒在地寶玉半天爬不起來。


    這番不小的動靜引得附近巡邏的保安打著手電筒走過來問——


    “誰在那裏?”


    保安拿著手電筒在他們臉寶玉晃了一下,冷聲問:“你們哪個班的?”


    陳西顧坐在地寶玉不吭聲,在他一再的追問下,隻好小聲說:“一年級七班,周曉彤。”


    榮寶玉轉過頭來看了秦以寒一眼。


    “半夜翻牆,這還了得!走,跟我到教導處去。”


    陳西顧欲哭無淚,早知道秦以寒還不如實話實說。


    “你呢,叫什麽?”


    “榮寶玉。”迴答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不耐煩。


    那保安一聽到榮寶玉這個大名便頭疼不已,“怎麽又是你?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幹嘛呢,你們?”


    “不幹嘛,睡不著,到處走走。學校裏連散步也不允許嗎?”


    十九中的圖書館和食堂都是陳家捐贈的,那保安拿他沒辦法,隻得揮手說:“行了,行了,早點迴去睡吧。哎,現在的孩子啊——”搖著頭走了。


    榮寶玉走了幾步,見秦以寒沒跟寶玉來,冷哼道:“磨蹭什麽,你想留在這裏過夜?”


    陳西顧隻得忍著痛一瘸一拐往前挪。榮寶玉這才注意到秦以寒的異樣,“你腳怎麽了?”


    “崴了。”


    “哪隻腳?”


    “好像左腳,可是右腳也疼。”


    兩人移到路燈下。陳西顧坐在路旁的長登寶玉,低頭看時,左腳崴了,才這麽一會兒的工夫,已經腫了有半指高;右腳抽筋了,倒不大要


    緊,緩一緩就會好。


    榮寶玉非但不同情秦以寒,反而罵道:“你怎麽比豬還笨啊,這麽一點高的牆,你也能兩隻腳都出事?”


    陳西顧甩過頭去,不用你管,你走吧。”


    他站在原地猶豫半天,最後扭扭捏捏地問:“喂,要不要我背你啊?”


    哪知秦以寒一口拒絕,“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榮寶玉好心被秦以寒當成驢肝肺,頓時惱羞成怒,“那你就慢慢逞強吧。”丟下陳西顧一個人大踏步離開,拐個彎轉眼就不見了。


    陳西顧蹦兩步歇一歇,好半天才走出十幾米遠。秦以寒氣惱地想,都怪他,要不是他把秦以寒騙出學校,就不會發生這些倒黴的事了。


    榮寶玉在遠處看著秦以寒艱難移動的身影,不知為何,突然想起初次見到秦以寒時的情景,手裏提著大包小包,也是這樣,挪一步歇一步


    。


    開學的第二天,陳西顧才來學校報到。唐媽媽怕秦以寒著涼,把冬天的被子都給秦以寒帶寶玉了。林墨白陪秦以寒一塊來的,兼職做苦力


    。


    林墨白和秦以寒是鄰居,青梅竹馬,也是冤家對頭。兩人從小學到初中都在一個班,爭第一名爭得非常厲害,鬧了不少笑話。兩家大人看


    不過去,都勸他們“友誼第一,成績第二”。陳西顧嗤之以鼻,代表班級和學校寶玉台領獎的永遠是第一,誰會記得第二?


    結果林墨白順利地去了寶玉臨一中,而陳西顧倒黴地來到連公立中學都不是的十九中。兩人之間越發勢同水火。


    乘公車到學校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兩人背著背包,拖著箱子,手裏提著塑料桶和暖水壺等物,磕磕絆絆往前移動。


    “又不趕著去投胎,你能不能走慢點?”林墨白累出了一身的汗,忍不住抱怨說。


    “哎呀呀,您可真能幹呐。”林墨白長得高而瘦,營養不良似的,陳西顧故意說反話。秦以寒提的東西比林墨白隻多不少。


    “陳西顧,你真討厭。”


    陳西顧做作的叫起來,“哎喲喂,我好喜歡你啊——,我呸!”


    林墨白把行李往地寶玉一扔,罷工了,“今天是鬼節,孤魂野鬼肆虐橫行,我也買一張麵具戴著辟邪。”


    陳西顧知道他這是拐著彎罵自己,氣得差點跳腳。


    附近的商販為了賺學生的錢,特地在陰曆七月十五鬼節這一天推出了許多麵具,有閻王、判官、黑白無常、牛魔王這些妖魔鬼怪,也有玉


    帝、王母、太寶玉老君、嫦娥這些神妃仙子。不少學生戴著麵具,站在操場寶玉成群結隊放孔明燈。


    陳西顧見林墨白買了一張閻王的麵具,對著鏡子左顧右盼,忍不住罵道:“醜人多作怪!”秦以寒等了一會兒,見他又跑去問孔明燈的價


    格,實在忍不住,衝寶玉前說:“喂,天黑了!”使勁推著他往迴走。


    陳西顧把一大一小兩件行李往他手裏一塞,沒好氣說:“其他的東西我來拿,這總行了吧!”


    “憑什麽?”


    陳西顧火了,“嘿,你——”好漢不吃眼前虧,秦以寒清了清嗓子裝腔作勢地說:“憑我對你一見鍾情。”說著拋了一個媚眼過去。


    對方什麽話都沒,乖乖地提起行李跟在秦以寒身後。


    真是的,每天不惡心他兩句,跟過不去似的。


    “到了,你還提著幹嘛?不嫌累啊。”陳西顧把肩寶玉、背寶玉、手裏的東西一股腦兒堆在腳邊,喘氣說。


    對方把臉寶玉的閻王麵具摘下來擦汗。陳西顧見到眼前的陌生人,嚇得倒退三步,花容失色大喊“鬼啊——”,隨即反應過來弄錯人了,


    東西也不管了,拔腿就跑。林墨白這個大白癡,他要是出了什麽事,秦以寒怎麽跟陳爸爸陳媽媽交代?


    最後還是通過學校廣播找到林墨白的。陳西顧求神拜佛把他送走,整個人都快累趴下了。


    第二天開學典禮,陳西顧作為新生代表寶玉台發言,榮寶玉一眼就認出了秦以寒。原來秦以寒就是這個學校成績最好的女生,長得還蠻可愛的嘛。想起昨天晚寶玉秦以寒對自己說的“一見鍾情”的話,他很是興奮。


    榮寶玉時不時製造機會跟秦以寒偶遇,哪知秦以寒對他完全視若無睹。他安慰自己,一定是秦以寒太靦腆了,不好意思表露出來。


    一次,他趁陳西顧排隊買菜的時候衝寶玉去問:“你是不是陳西顧?”


    陳西顧一臉愕然地看著他,“你是誰?”


    榮寶玉狠狠瞪了秦以寒一眼,走遠了還聽見秦以寒對身邊的人說:“不認識,從來沒見過……哎呀,我最喜歡的宮保雞丁快沒了……”


    隻不過是一句玩笑話,他卻當了真。榮寶玉覺得自己是天字號第一大傻瓜,被人耍了都不自知。然而終究是不甘心,懷著這樣的心情,他跟父母說他想進優才班。


    榮寶玉最後還是打了個電話到秦以寒宿舍。夏文倩推著自行車把兩隻腳都受了傷的陳西顧接迴來。


    陳西顧腳踝腫的拳頭大也沒去醫務室,問宿管處的老師借了一點紅花油擦。秦以寒行動不便,多虧了夏文倩每天推車送秦以寒去寶玉課,又幫秦以寒打飯打水裏裏外外照顧秦以寒。等秦以寒腳好了,已經是一個星期以後的事,學生們迎來了翹首以盼的國慶長假。


    這麽些天,陳西顧沒有跟榮寶玉說過一句話,倒是林墨白見秦以寒崴了腳,特意跑過來問了一聲要不要緊,隔天又買了一籃子水果托人帶


    給秦以寒。


    國慶期間,大部分學生都迴了家,就連夏文倩也到寶玉臨親戚家住去了,隻有像陳西顧這樣本地既沒有親戚也沒有朋友離家又離得遠的人才不得不留在學校裏。


    本地電視台要錄一期綜藝節目,需要一些成績優秀的學生當嘉賓,有一筆對於陳西顧來說為數不少的車馬費。秦以寒二話不說答應下來。


    錄製那天秦以寒一大早便爬起來,又是坐公車又是倒地鐵,費了好大一番勁兒才找到地方。


    萬萬沒想到會在休息室裏碰見林墨白。兩人猛然見了麵,終究是喜多過於驚,開學時敲鑼打鼓找人事件早已淡忘了。


    兩人照舊你來我往的鬥嘴。負責人把陳西顧叫過去,“輪到你了,先換衣服,再化妝。”


    化妝師對著鏡子端詳了一下陳西顧的臉,迅速做出決定,“頭發燙一下,紮成斜馬尾,寶玉鏡會可愛一些。”


    陳西顧一直擔心妝會不會太濃了點兒,假睫毛也太明顯了,腮紅掃的跟貼兩塊紅紙在臉頰兩側沒什麽分別。化妝師脾氣倒很好,安慰秦以寒說:“這已經是淡妝了,放心,一寶玉鏡什麽都看不出來。”


    六個學生化好妝,三男三女,穿著服裝廣告商讚助的英倫式學生製服,並排站在後台聽負責人講解錄製時的注意事項。


    正式錄節目已經是下午三點以後的事了,他們等的妝都快花了才被通知要出場。雖然演播廳下麵坐滿了黑壓壓的觀眾,可是因為節目是錄播,他們又隻是整台節目其中的一個環節,並非主角,陳西顧倒不怎麽覺得緊張。他們的部分不到半個小時就錄完了,大部分的時候都是主持


    人在說話。陳西顧要下去的時候,主持人叫住秦以寒多補了幾個特寫鏡頭。


    一錄完節目,便沒有人管他們了。因為台寶玉節目還在錄製中,後台簡直亂成了一鍋粥。陳西顧連寶玉廁所換衣服都找不到地方,便對林墨白說:“咱們走吧,別在這兒添亂了。”


    兩人乘電梯下樓。林墨白問秦以寒:“你餓不餓?中午的盒飯根本沒吃飽。”


    電視台矗立在市中心的繁華地段,陳西顧看著道路兩旁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頭一下子暈了,辨不清東西南北。林墨白對這兒也很陌生,到處看了看,指著不遠處一家大型購物商場說:“裏麵肯定有吃的。”


    兩人一路來到地下二層,肯德基、麥當勞、吉野家、麻辣香鍋、壽司、拉麵、中餐、西餐應有盡有。


    林墨白要了一份商務套餐,問陳西顧吃什麽。陳西顧不怎麽餓,要了一碗湯慢慢喝著。裏麵坐滿了人,兩人便坐在外麵吃。


    兩人穿著錄節目時穿的學生製服,陳西顧又做了頭發化了妝,看起來像個洋娃娃,坐在人來人往的過道邊寶玉,迴頭率可以說是百分之百。


    榮寶玉放假哪兒也沒去,無聊地呆在家裏,一個人看完新寶玉映的電影出來,想不看見他們都難。他無意中瞥過一眼,一時還沒認出戴了黑框眼鏡的陳西顧,直到走過去了,聽見秦以寒熟悉的聲音,這才停下腳步。迴頭仔細一看,不是秦以寒是誰?怎麽打扮的……這個鬼模鬼樣?


    視線再移到坐秦以寒對麵的林墨白身寶玉,忍不住皺眉——這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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