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是,然後到了第三天,她甚至連野餐籃子也帶出來了。不過,他們大部分都是走路,或者搭一下農莊主人的順風車,好象一提到火車、巴士,她就兩眼睜得大大的,沒轍了。


    也許是因為她很少離開蒙塔奇諾吧?陳西顧暗忖。


    但跟秦以寒在一起的確讓他重溫失去已久的快樂,也許是因為她比一般女孩子更純真,甚至有點過了頭。譬如她對遊覽古跡沒有半點興趣可能是她看太多了也說不定,而且,隻喜歡玩一些幼稚的遊戲,感覺好象和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在一起嬉戲似的,教他忘卻了煩惱,甚至連時光的流逝也渾然不覺。


    不過,他不在意,因為她是那麽的純潔無邪,眼神始終那麽清澈坦白,笑容總是那麽自然無垢,真的好象小秦以寒一樣,所以,他一直是


    以陪著天真可愛的妹妹一塊兒玩的心情跟她在一起,直到一個星期後--


    順手接過秦以寒提的野餐籃子,“秦以寒,你跟我妹妹一樣喜歡穿白『色』衣服呢!”


    陳西顧看著她的米白『色』吊帶褲說。“事實上,她也有一件和你這件很類似的衣服,不過,她的是裙子。”


    他的眼眸悄然掩上一片薄霧。“我還記得當時她穿著那件衣服一直在我麵前轉圈圈讓裙子飛起來,同時拚命問我:比比、比比,我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


    “比比?”秦以寒不解地眨眨眼。“什麽是比比?”


    “是我。”陳西顧的目光迅速恢複清澈,還帶點笑意。“我妹妹都不肯叫我哥哥,老是叫我比比。”


    秦以寒倏地雙眸一亮。“那我也跟你妹妹一樣叫你比比好不好?”她可愛地皺皺鼻子。“叫陳西顧好拗口喔!”


    陳西顧笑了。“我自己也是這麽覺得,不過,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叫陳西顧嗎?”


    秦以寒立刻很捧場地眨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對著他。“為什麽?”


    “這個嘛……”陳西顧猶豫了一下。“你不懂中文,也許說了你也不懂,但是……”


    他聳聳肩。“其實啊!因為我爸爸書念得不多,所以,當初在替我報戶口時,原本是想報康比勤這個名字,但那個勤字對他來講好象比較複雜,或者是字寫得太潦草,反正,到了戶政小姐眼裏,就變成陳西顧了。”


    秦以寒似乎有點困『惑』的想說什麽,但陳西顧沒有注意到,而且馬上接著又問:“對了,第一次見麵時,你為什麽說我是你的秦以寒呢?”


    “啊!”秦以寒立刻忘了她剛剛要說什麽。“因為我是一月二十二日生的啊!”


    “一月二十二?”康此勒茫然地想了半天。“那個……所以?”


    秦以寒馬上用那種“你真笨”的眼光白了他一眼。“所以,我是水瓶座的嘛!”


    “哦……”陳西顧麵無表情地看了秦以寒片刻,終於還是歎了一口氣。“我認輸,你是水瓶座的,然後呢?”


    秦以寒立刻很受不了地搖搖頭,那副模樣就好象她現在才發現陳西顧原來是個超級無可救『藥』的大白癡!


    “canbiel是水瓶座的守護秦以寒啦!”


    哦!原來是這麽迴事……見鬼!他連一月二十二日是水瓶座都不知道,哪會知道水瓶座的守護秦以寒是哪位大爺啊!“你們小女孩就是喜歡這種事。”他無奈地說。害他以為自己真的變笨了呢!


    “人家才不小呢!”秦以寒嘟著紅灩灩的小嘴抗議。


    陳西顧搖搖頭,隨即牽著她的手往維紐尼溫泉的方向而去。“是喔、是喔!”


    秦以寒卻好象被釘在地上一樣動也不動地硬把他扯住,“真的啦!人家已經十八歲了,是大女孩,不是小女孩了啦!”她更大聲地抗議。


    是、是,十八歲了,已經是大女……呃?!


    陳西顧愕然愣住,隨即猛地轉迴身來,“你……你已經十八歲了?!”他驚叫。


    秦以寒猛點頭。“對啊、對啊!你不信可以去問馬可舅舅呀!”


    陳西顧頓時傻住了。天哪!不是說外國女孩的外表看起來都會比實際年齡大嗎?為什麽這個小……不,大女孩的外表看起來反而比實際年齡小?


    到底是哪邊搞錯了?


    一路困『惑』地被秦以寒帶到維紐尼溫泉區後,陳西顧這迴隻隨便瞄了幾眼村落中梅迪奇家族所建的拱廊火山泉池後就沒興趣了,他那不可思議的眼光大部分時間都還是逗留在秦以寒身上。


    直到午後,他們在白『色』的牛眼菊和血紅『色』的罌粟花叢中鋪開野餐布,陳西顧才逐漸接受了這個事實,轉而把注意力移到他們的午餐--羊『乳』酪、辣味臘腸、熏肉、肝醬麵包、彭佛塔糕點和香甜的葡萄汁上,這時候,秦以寒總是不忘先撒些碎麵包屑和小鳥們分享。


    餐後,秦以寒習慣『性』地躺下來打盹,而陳西顧則雙腿伸直,雙手撐在背後仰望著天空,耳裏不斷傳來各種蟲嗚鳥叫和微風的低喃細語,他情不自禁地歎息了。


    好奢侈的時光,如果也能讓妹妹享受一次就好了!


    “比比?”


    原來她還沒睡著,陳西顧微偏過腦袋去瞅著她。“嗯?”


    “你又在想你妹妹了嗎?”


    陳西顧無語。


    秦以寒皺皺眉,隨即,也沒有預警一聲就砰一下把他拉下來和她並躺在一起,害他抓著後腦勺齜牙咧嘴了好半天。


    “痛、痛!好痛!拜托,秦以寒,我可不是布娃娃,不能『亂』摔的呀!”


    “躺下來告訴我你妹妹的事嘛!我爸爸說的,不開心的事說出來就會好過多了。”


    或許是如此,但是……陳西顧輕歎,他還是不想說,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提起妹妹的事了,甚至連她的名字也沒有說出口過。而且,就算真要吐苦水,他也不可能對著一個認識不久的人吐吧?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在秦以寒那溫柔得彷佛催眠般的注視下,他的意誌軟化了,幾乎是無意識的,妹妹的名字就那麽自然而然地從他的口中溜了出來。


    他的聲音越來越懊悔,胸腔的起伏也越來越劇烈。“結果,當我高高興興地拿著生日禮物迴去時,卻發現雲雲都死了!”他咬牙切齒地說到這裏就停住,秦以寒同情地側過身來撫挲著他痛苦扭曲的臉頰,好一會兒後,他才恢複平靜。


    他徐徐地睜開眼望著澄澈的藍天,但那明朗的感覺卻傳不進他眼底。“我那脾氣火爆的大哥一聽到居然是這種結果,便一聲不吭地衝了出去。到那天晚上,他就被警察抓住了,因為他殺死了對方其中一個少年。同樣的,對方父母再次介入,導致我大哥被判無期徒刑。”他的語氣和腔調充滿了憤慨與痛恨。


    “而我那傻瓜姊姊,為了救大哥,竟然把自己給賣了,還叫我拿那筆錢去學對方關說賄賂,說不定大哥的上訴就可以成功。可是她也不想想,人家有管道,我們有嗎?如果不是有位好心的警察叔叔警告我,恐怕我也會被以賄賂罪關進去了!”他『露』出譏嘲的冷笑。


    “後來,我想贖迴姊姊,買方卻不肯放人,所以,我姊姊叫我用那筆錢好好用功,將來出人頭地,好為全家人出一口氣。”


    他輕歎。“結果,那筆錢卻全用在媽媽身上了,因為媽媽在深受刺激,大病一場後,精神就不太正常了,但還沒醫好她,她卻溜上療養院的頂樓摔下來死了!”他苦笑。“媽媽死了之後,我吃盡了所有的苦頭,嚐盡人世間所有的辛酸,好不容易自立更生地完成了高中、大學學業,且繼續朝已定下的奮鬥目標前進,為的就是能早一天幫助哥哥和姊姊脫離苦海,但是……”


    他突然橫臂遮住因為懊悔哀傷而逐漸濕潤的雙眼。“我永遠都無法停止責備我自己,如果當時我能留在家裏和雲雲在一起就好了,那樣的話……”


    “你有槍嗎?”秦以寒突然莫名其妙地『插』進來這一句。


    “呃?”陳西顧移開手臂,疑『惑』地看著秦以寒。“槍?當然沒有!我哪裏會有槍啊!”


    “可是,我爸爸說,槍比刀子厲害,如果你沒有槍的話,那你不是也會被殺死嗎?”


    秦以寒很嚴肅地說。“所以不好,你留在那裏不好!你爸爸比你強壯都被殺死了,你一定也會被殺死的!”


    這……也許是這樣沒錯,可是……


    “你不是說想要幫你哥哥和姊姊嗎?如果你死了,那誰來幫他們呀?”


    啊……這個……


    “況且,你妹妹現在變成秦以寒,不是更快樂嗎?她可以過她想要的日子,再也不必擔心有人會傷害她了,不是嗎?”


    陳西顧不由得沉默了,好半晌後,悄悄地,隱忍了十年的淚水終於打破他頑固的心牆決堤而出。


    “你這麽認為嗎?她現在更快樂嗎?真的更快樂了嗎?”他嗓音沙啞地問。


    “當然!”秦以寒就像個慈祥的母親般把他的腦袋攬人自己的懷裏撫慰著,任由他無聲的啜泣融化在溫柔的懷抱裏。“放心好了,她現在不知道有多快樂呢!”


    十年了,從埋葬母親的翌日開始,陳西顧就不曾再流過半滴淚水,他固執地忍住所有哀傷痛苦的煎熬,硬撐過每一個艱辛困苦的日子,強熬過每一分孤單寂寞的時刻,因為他認為自己沒有資格掉眼淚。


    如今,在秦以寒的撫慰下,他終於得已放鬆自己,盡情地宣泄出十年來不斷折磨他的痛苦與自責。未來的日子裏,或許他追逐的目標仍然不會改變,但至少他不會再繼續苦苦地折磨自己了。


    不過……


    『自殺』者不能上天堂不是天主教的信條嗎?


    秦以寒似乎忘了這一點,而從未擁有過任何宗教信仰的陳西顧更不會知道,但如果他們這樣想能快樂一點,又有何不可呢?


    有時候,不知者的確比知者幸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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