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從宋府側門出來,看門的小廝很是熱情的扶著門朝他打招唿:“恪公子慢走。”恪客氣的點頭致意,臉上是依舊淡淡的笑容,從懷裏取出一枚小金元寶遞給那小廝。小廝驚喜的接過來揣進袖口裏,滿麵笑容的拱了拱身子,“多謝恪公子。徐鏢頭傷的頗重,連日都在府裏休息,未曾離開。”


    “哦。辛苦你了,胡兒。”


    恪對徐清夏原本並無多少注意,鶴鳴山一事卻令他隱隱覺得不尋常。


    做事謹慎,為人周全是徐清夏這個人最大的特點。這鶴鳴山曾是他受過野獸伏擊的地方,焉會不知這林子裏可能出現的危險?怎就貿然獨自帶荷歌進山。再則,徐清夏雖說不是武功天下第一,但是在江湖上也數得上名號,更於輕功、劍術上造詣匪淺,一隻野豹何至於就把他傷到如此地步?當時情況危急來不及細想,這幾天恪靜下來慢慢理了理,這斑斑駁駁的矛盾點便浮現了出來。


    看來,徐清夏此人,並不簡單。他這麽做,恐怕還有自己的心思。


    什麽情況下你才能捕捉到風?是在黑暗中。漆黑的環境下,一點星光的燭火搖曳,風就無所遁形了。


    恪對徐清夏很感興趣,不妨就靜靜的看看這股清夏之風想要怎麽吹。


    從宋府出來,日頭並不甚烈。路邊的陰涼下,小商小販依舊絡繹不絕。姚千紹的轎子就停在宋府拐角的僻靜處,轎夫們都坐到路對麵的一處茶攤上,插科打諢。


    恪走到那茶攤上要了杯涼茶,慢悠悠喝著。


    侯門大戶裏的下人,閑下來最愛說著主家的閑話。這幾個轎夫也不例外,恪坐下的時候,正聽其中一個說道:“五少爺別看他年紀小,說話辦事卻是老辣著呢。”


    另一個似乎很感興趣,接口問道:“扁頭,你這話怎麽說?”


    “嗨,你們都來的晚,不知道這姚家府裏誰才是最厲害的人物。”扁頭砸吧了口茶水,嘖嘖了兩聲繼續道:“都知道府裏前兩天出的那事吧?”


    “你說的可是四少爺側室自殺的事?”


    “對哩。”


    “喲,扁頭,那可是府裏的大忌。”說話的年輕人顯然有些緊張。


    “在府裏是,出來就不是了。”叫扁頭的漢子一臉不屑,聲音卻並不大。“這事啊,都得益於五少爺。”


    “五少爺?”其餘的幾人的聲音裏都充滿了驚訝。


    扁頭頗有深意的掃視了一圈,微微點點頭。


    “大少爺調戲四少爺的側室這件事,不是四少爺去老爺那告發的嗎?和五少爺有什麽關係啊?”


    “你懂什麽。”扁頭很不屑的白了說話那人一眼,壓低聲音道:“大少爺*,府裏都知道吧,和大少奶奶一直不痛快,前幾日還因為大少奶奶吵著鬧著迴娘家,被老爺說了一頓,大少爺一時鬱悶喝多了酒才去調戲了四少爺的那個側室。這都是大家眼睛裏看到的,其實啊,”那扁頭故意頓了頓,吊足了眾人的胃口,才又開口道:“大少爺醉酒那日,不是碰巧遇見,而是那女子受了四少爺的教唆故意去勾引的。”


    眾人聞言,都是一陣唏噓,“可是這跟五少爺有什麽關係啊?”


    “這你們肯定不知道,”扁頭說的興奮,一隻腳就架上了凳子,“那女子的父親曾被五少爺搭救過,她便一心仰慕五少爺,還曾與五少爺私定終生呢。”


    “喲,扁頭,這樣的私密之事你怎麽知道的?”這扁頭越說越起勁,邊上便有人不服。


    扁頭覷了那人一眼,“在姚家這樣的門第裏,你不多長個心眼,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老鎖,別插嘴,聽扁頭叔說,他在姚家年數多,又是孫管家的同鄉,自然比我們知道的多些。”一個年輕的漢子開口製止了這場口角。


    見眾人都安靜了,那扁頭又開口道:“那女子後來不知怎的就嫁給四少爺為側室,四少爺與大少爺一向不睦,便想借機整他,那女子便自告奮勇來做這件事。事後那女子羞憤自殺,留下的遺書裏卻說是四少爺指使她這麽做的,這件事雖沒對外說,四少爺如今閑賦在家是有目共睹的吧,你們說說,這後麵還不是五少爺嘛。”


    眾人聽到這兒,都是一副了然的模樣。連剛才那不服氣的老鎖也認真的點了點頭,“看不出,五少爺這麽一個文雅的人,竟有這樣九曲十八彎的心思啊。”


    扁頭押了口茶,“你們懂什麽,這就是大家大戶的日子。五少爺看著斯文,心裏比誰都狠辣。咱們在他手下當差,自然要當心些。不過主子爭氣,奴才也跟著享福不是。”頓了頓,扁頭又將身子向前湊了湊,小聲道:“我聽說,大少爺四少爺各處的差事都接二連三的出事,如今在族裏的聲望大不如前了。三少爺醉心梨園,總和一幫子戲子混在一起,早不得老爺喜愛。現在族裏都是二少爺幫著拿主意。這不,二少爺的貨船昨天夜裏出事,五少爺第一個就到了,麵上是關心兄長,背地裏就立馬來見宋家少爺,這不明擺著要對二少爺下手了。嘖嘖嘖,這府裏的事真是一環套一環,可比戲文裏精彩多了。”


    他們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恪坐的近,字字句句都聽了進去。等到他們聲音又高起來的時候,該聽的都聽到了。


    恪滿意的起身付了茶錢,沿著路邊低垂的一棵棵楊柳,信步而去。


    一襲白衣,烏發及腰,麵容如玉的公子,一路分花拂柳,漫步緩行,即便是夏日,也遮蓋不住他瀟灑的風姿。惹來不少含情春目。


    若是仲昊在此,少不得要含笑迴眸,送去一個溫柔深情的眼神,直把那姑娘電的渾身酥麻,僵在原地,他才又哈哈一笑,翩然離去。


    恪卻完全不在乎那些熾熱目光,隻是怡然的隨性而行。


    珍寶閣臨街的台麵上擺著一隻瑩白的玉鐲。通體雪白無暇,在陽光下泛著剔透的光彩。恪忽然止了腳步,這樣的玉鐲必要配上一隻玉臂,一張嬌俏的小臉,坐在花樹下,或看書,過繡花,或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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