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歌跟著恪久了,怎麽打理書館,整理書籍也學的在行。又比恪更會做生意,人美嘴甜,臉上也總是笑嗬嗬的。不少學子便轉而來此,書館的生意也好了許多。恪索性完全將書館交給荷歌照管,很少再往前廳而來。


    江南多雨,淅淅瀝瀝以至數日,山勢連綿處一派雨汽蒸騰。


    城外的西山上,恪收了傘,將傘靠在涼亭的廊柱下,順手拍了拍落在墨綠衣衫上的水珠。涼亭裏原本坐著的三個人看見恪進來,都恭敬的起身退到一邊。


    “都坐吧。”恪在亭內的石桌邊坐下,揮了揮手,那三人便順從的坐了過來。“他到哪兒了?”


    “迴公子,已經過了沙城。距離浮屠城還有三天的路程。”恪話音剛落,便有人接話,說話的是一個有些瘦弱的少年,雙眼深邃,濃眉高鼻,麵龐與漢人不同,裸出的手腕處紋著勾陳圖樣。他展開一張地圖,指了指圖中一處城郭的位置。


    “嗯。”恪用手指敲擊著桌麵,望著地圖沉思,一雙劍眉微微蹙緊。周圍的三人也都默不作聲。


    “沙城與伽羅城相距幾何?”恪指著圖上向那少年發問。


    少年看了看地圖,思索片刻,開口迴道:“伽羅城正在沙城與浮屠城之間,距沙城更近些,若是快馬加鞭,半天可到。”


    恪點了點頭,“好,那就這裏。想來他也吃不了快馬加鞭的苦,這樣的距離,馬車一天也能到了。”又轉頭對另外一人道:“燕家少爺那如何了?”


    “迴公子,燕家的大少爺燕挺向來跋扈,自兩年前因私扣銀錢一事被檢舉,便一直與徐當家不對付。年初又因為黑市買受被責罰,怨氣十足。這一次押貨路上,更是沒少給徐當家使絆子,貨隊這一路都不太平。”


    恪安然的點點頭。這個燕挺出身端城富庶世家,從小錦衣玉食,麵上風光無限,卻是個實實在在的草包。爛賭窩娼無所不為,像他這樣的大少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人指使。更何況在他之上的也不是一位正經主子。想要挑起他的怒火,實在是易如反掌。


    恪招招手,一直安靜的坐在一旁的扶哲立刻奉上一套紙筆。恪接過筆,略一思忖,便在紙上快速寫就了一封信函。所書字體卻與他平時慣用的周正小楷大不相同。卻是一副龍飛鳳舞的草書。


    “小洛,可識得這個?”恪將信箋遞給那個少年。


    少年鄭重的接過,隻看了一眼就吃驚的睜大了眼。“這,這是我們二當家的手跡。”


    “正是。”恪點點頭,“你派人把這封信暗中交給燕挺,告訴他你們二當家願意與他合作,與他裏應外合幫他鏟除徐當家,條件是此次所押運的貨物七三開,他要大頭。燕挺爛賭,身上欠下了五千兩銀子的外債,他一定會同意這個買賣。等他們成功了,二當家拿到了貨,你便將事情告訴大當家,其餘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如此燕挺自有那人會對付,而二當家與大當家勢必矛盾激發,這樣一石二鳥,公子果然是好計謀。”


    “小洛,記著,當家的位置你務必要坐上。”恪起身,瞧了瞧遠山上的雲霧,雨已經停了,山風和煦,帶著一股新鮮的青草味道,心神愉悅開闊。“此次爭鬥,少不得要犧牲些兄弟,你們就代我好生安排他們的後事吧。”


    “是。”


    遠處有悠長的鳥鳴響徹天空,這樣午後晴好的天,真是難得。恪拾起傘,將那麵上的水珠抖落,一邊沿著那蜿蜒的山路緩步而去。“中元將至,曼珠沙華開得正好。就以此相祭吧。”


    亭子裏,小洛頗為感慨,“我曾聽說,這曼珠沙華便是人們常說的彼岸花,花紅妖冶,扉麗異常。卻獨獨沒有花葉,花開葉敗,葉生花落,花葉永不相見。是最悲傷動人的花。公子要我們以此花相祭,可見公子不忍之心。”


    扶哲默默良久,看著遠去的青衫背影,慢慢隱入綠林深處。“小洛,諸事要盡早著手,中元節前,公子要看到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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