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淵瀚正忙著搬家。


    他將從省委家屬院搬到江州。


    蔣興州在位的時候,宋淵瀚隻是暫時來江州小住,現在蔣興州被“雙規”,宋淵瀚準備定居江州,按照他的說法,這是“葉落歸根”,但顏浩懷疑,宋淵瀚定居江州是方便潛逃國外。


    江州一麵沿海,早年不少偷渡者選擇從江州下轄的小島出發,現在隨著經濟發展,為錢偷渡的幾乎絕跡,但仍有一些撈偏門的人,以漁民的身份作掩護,暗地裏做著幫人偷渡出境的生意。


    “宋淵瀚這個老狐狸,時刻做好兩手準備。”陳星旭道。


    “很正常,他這樣的人,不會徹底信任任何一個人。所以他的這些小九九,都是瞞著我的。”顏浩轉著手上的簽字筆。


    自從和張強見麵之後,顏浩心情放鬆了很多,他已經準備將自己的重心全部轉移到林淺淺身上,慢慢地將所有事解釋給她聽,在她恢複記憶之前,讓她真正地理解自己,重新接納自己。


    正想著,宋淵瀚打來了電話。


    為避嫌,宋淵瀚曾在上次會麵時表示兩人要盡量少聯係,尤其是不要用電話聯係,容易被監聽,但這次居然主動打了過來,想必是有什麽急事。


    “顏浩,有件事要拜托你。”


    “外公,您說,我一定盡力。”顏浩對宋淵瀚仍然是畢恭畢敬,隻要不到最後一刻,他會一直以這樣的假麵對待宋淵瀚。


    “你最近忙,或許不太了解藝柔的情況。”那話那頭的宋淵瀚聲音有些暗啞,他咳了兩聲,又繼續說道:“藝柔爸爸被‘雙規’的事,同學們都知道了,有人嘲笑她欺淩她,我想著要是藝柔爸爸被判刑,這樣的嘲笑欺淩是更免不了的。所以,我和藝柔媽媽商量,還是送她出國讀大學算了。”


    “這倒是問題不大,我可以聯係一下美國那邊的學校……”


    “這不用你操心,我已經聯係好了,藝柔還小,所以她媽媽也會跟著去陪讀,房子什麽我也安排好了。隻不過學校和房子都有很多手續要辦,你知道藝柔媽媽這輩子都沒單獨辦過什麽事兒,藝柔年紀又小,人生地不熟,我想讓你找兩人替他們跑跑腿什麽的。中介公司能提供這些服務,但我終究有些不放心……”


    “外公,去了我熟悉的地方,還用找什麽中介,您放心,我從德薩要兩個人,一定安排得妥妥當當。”


    “還有一點,他們出國後用錢的地方太多,信托上麵的錢,恐怕要盡快從我的賬戶上轉到她們娘倆的賬戶才比較好支取。”宋淵瀚道。


    顏浩立刻答應下來:“外公,您放心,隻要有您的委托書,這件事就交給我。”


    掛上電話,陳星旭湊過來,鄙夷地說:“以他們家蔣藝柔的性子,就算是她爸判了死刑,估計也沒人欺負得了她。”


    “也不過就是個借口,實際上就是把蔣藝柔和宋雲熙送出國,萬一宋淵瀚這邊出事兒,這娘倆在美國還能吃香喝辣一輩子,宋淵瀚要是偷渡成功,晚年也不用愁。”顏浩不由得笑出了聲:“可是他千算萬算也算不到,這筆錢他一分都用不到。”


    ---


    林淺淺試探性地問過舒暢,可舒暢的嘴緊得很,什麽有用的信息都沒問出來。


    林淺淺不知道舒暢是否會站在顏浩那邊,所以,她不敢將自己的發現直接告訴舒暢。


    這八個月裏,自己居然和萬知行拍了婚紗照,那麽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夥伴不再對自己說實話,似乎也不是什麽難以接受的事了。


    身邊那麽多看似關心自己的人,實際上卻沒有任何人可以去信任。


    這樣的感覺未必有些恐怖。


    自己全心信任,並且和顏浩等人毫無利益糾葛的,似乎還有那麽一個人——uncle z,可惜的是,現在自己已經和他失去了聯係。


    正想著,微信發出了提示音。


    有人添加好友。


    “淺淺,我是uncle z。”


    林淺淺不由瞪大了眼。


    剛剛心裏還遺憾著和他失去聯絡,現在他居然加了自己的微信。莫不是什麽騙子吧?


    就像是知道林淺淺的擔憂,通過驗證後,對方發來的第一條消息便是解釋。


    “淺淺,電子郵箱的網站關閉前,你曾發來一封郵件,告知我你的其他聯係方式,我當時截了圖,今日發現電子郵箱的確已經關閉,所以添加了你的微信。”


    林淺淺翻看uncle z的個人信息,地址一欄留的是芬蘭,性別為男。


    隨後對方又發過來一張電腦屏幕的截圖,上麵的發件人是林淺淺,收件人是uncle z,信件內容的確是林淺淺的各種聯係方式。


    看到這張截圖,林淺淺疑慮盡消。


    她激動不已,多少年來,和uncle z的交流都是延時的,滯後的,發送郵件後等待一天兩天,一周兩周都有可能,現在雙方互加微信終於可以即時交流了。


    “uncle z,能和你重新聯係上,我真的好開心!”


    對方顯示正在輸入中,卻遲遲不見有消息發過來。


    林淺淺想著,以uncle z的年紀,打字慢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之前兩人發郵件,uncle z也是言簡意賅,字數極少,隻有在林淺淺麵臨重大人生抉擇或者是心情十分低落的時候,他才會多寫幾句。


    將近等了五分鍾,對麵的迴複終於發了過來。


    “我也很開心。”


    林淺淺腦中出現這樣的畫麵,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戴著老花眼鏡,一下一下地按著手機屏幕,然後檢查了一遍,按下了發送。


    林淺淺不由得笑了。


    “uncle z,我看您的微信地址填寫的是芬蘭,你真住在芬蘭嗎?”


    又是盯著“正在輸入中”的字樣等了好久好久,終於等到對方的迴複。


    “我社恐。芬蘭是社恐人的天堂。我人不在芬蘭。”


    “那你在哪裏?”


    “在國內。”


    “我可以和你見個麵嗎?”


    “不行。”


    “為什麽?”


    “你會被我嚇到的。”


    短短的對話,居然耗時一刻鍾,uncle z的迴複速度實在太慢。


    “uncle z,要不您發語音給我吧,就不用這麽辛苦打字了。”


    發出這句話,林淺淺按下語音按鍵:“uncle z,要不就語音聊聊吧,您看這三兩分鍾能說清楚的事,咱倆都說了十幾分鍾了。”


    “不方便。”這次uncle z倒是迴得快了點。


    好在林淺淺待在工作室也沒什麽事,她心想,慢點就慢點吧,能和uncle z接上頭就已經不錯了。


    “你最近過得好嗎?”uncle z問。


    看著這簡單的一句關心,林淺淺不知為何心中泛酸。


    她有太多話想要給uncle z傾訴,有太多困惑想讓uncle z解答,有太多委屈想uncle z寬慰。但一時之間,她竟不知從何說起。


    見林淺淺許久沒有迴複,對方又發過來一條消息。


    “淺淺,是最近過得不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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