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淺淺並不是美術學院的學生,她畫畫很有天賦,卻沒有得到係統學習的機會,好在大學階段進入繪畫社團,得到了很多熱心的學長學姐的指導,才讓她的繪畫有了準專業的水平。


    林淺淺成為交換生去了美國後不到半年,顏浩為了陪伴她左右,賣掉了家中僅有的一套房產,申請了林淺淺所在的學校,兩個人在美國生活到了一起,林淺淺經常讓顏浩當自己的素描模特。兩人的日子過得充實而幸福。若不是一年後顏浩不幸罹患白血病,或許他倆現在還能和以前一樣甜甜蜜蜜。


    顏浩轉頭看著林淺淺,他越來越看不透她。


    在他厭惡她,想要報複的時候,她讓顏浩燃起兩個人還有可能迴到過去的希望,在他決心放下過去好好去愛她的時候,她又用鐵一般的事實給了他當頭一棒,如今他再一次心如死灰,但從四麵八方奔湧過來的這些過往的蛛絲馬跡卻又開始撩撥他的心弦。


    四年前,帶著對林淺淺的恨,他活了下來。在白血病移植的手術台上,在術後的無菌隔離艙內,在排異反應發作時的病床上,不管有多痛苦,他都咬牙堅持了下來,這四年,讓他唯一能堅持下來的動力就是林淺淺,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恨,他的目標就是好端端地出現在她麵前,讓她後悔當年的離開。


    可和林淺淺的重逢,那些相處時細微的情愫,那些不起眼的細節,卻無時無刻在動搖著顏浩。他自以為牢不可破的恨,早已經不再固若金湯,而是千瘡百孔。他多麽希望林淺淺能用點心來騙自己,並且一直騙下去,最好騙一輩子,讓自己能永遠活在愛的騙局裏。


    他想當沙漠裏的鴕鳥,把頭埋進沙子,不聽不看……但可恨的是,林淺淺連騙自己都騙得那麽不用心。


    或者,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林淺淺並沒有想過騙他,她從不否認自己當年的拋棄,並沒有認為自己的拋棄有什麽不對,是顏浩自己在騙著自己,隻可惜,萬知行的話、萬知行的項鏈、萬知行的卡片、萬知行的微信總是一直出現在腦海,他再也騙不了自己了。


    林淺淺將照片關上,又繼續從縮略圖中找“永康煙酒”。


    “哎呀,我剛剛真是腦子短路了!雖然我發給舒暢的微信圖片已經打不開,但發消息的日期是確定的呀!”林淺淺調出聊天信息,按照那天的時間在電腦上搜尋,那張照片終於出現了!


    點開圖片的exif信息,地址清晰可見,這張照片拍攝於城西區的龍柏鎮。


    顏浩仔細看著這張照片,圖片信息顯示,這張圖的確拍攝於四年前,他心中對林淺淺的懷疑減淡了一分,如果是萬知行和林淺淺合力做局,不可能把細節做得如此天衣無縫。


    “剛剛沒看到,原來我記錯月份了!”林淺淺的開心溢於言表。“現在好了。”


    林淺淺拿出手機,開始撥號。


    “你打給誰?”杯弓蛇影的顏浩見她打電話,居然第一反應會是擔心她聯係萬知行。這話剛一問出口,他就感覺到自己有多愚蠢:即便是要向萬知行匯報,她也不可能就這麽毫無顧忌地當麵打電話過去。


    “打給星旭啊,讓他明天把時間安排出來。隻要到了這個龍柏鎮,我一定可以找到這家店!”林淺淺信心滿滿。


    “不用了,明天我和你去。”顏浩伸手掛斷了通話。


    “你不是要開會嗎?”


    “不是很重要的會,星旭可以幫我出席的。”顏浩才不願意讓陳星旭和林淺淺單獨相處,自陳星旭初戀女友去世,他就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很有必要讓他和林淺淺保持適當距離。一個萬知行已經夠讓顏浩頭疼,他才不想再增加一個情場老手來競爭。


    臨走,顏浩瞥見陽台的一側擺著畫架。


    “你現在還畫畫嗎?”


    “有時間就會畫。我感覺,現在比以前畫得好一些了。”


    剛迴國的前半年,萬知行還沒有接手萬氏,經常手把手地教林淺淺繪畫技巧,那是林淺淺水平提高最快的一段時間。萬知行成為董事長後,已經完全沒有心思和時間再像以前一樣教林淺淺,林淺淺就在網上報了課,幾年下來倒是也學到不少。上次去江州大學美術學院諮詢繼續教育,由於價格太高,並且需要脫產學習,她衡量之後,還是放棄了。


    “要不,幫我再畫一張素描?”顏浩突然很想感受一下,四年之後再次成為林淺淺的模特,會有什麽不同。


    “現在?太晚了吧”林淺淺搬出畫架,拿起了筆:“不過,難得你願意當模特,今天時間不夠,就來張速寫吧。”


    林淺淺指揮顏浩在沙發上坐好,自己調整了一下畫架和凳子,拿著筆開始認真地畫了起來。


    已經過了晚上十一點。周圍很是安靜。


    鉛筆在畫紙上摩擦的“沙沙”聲在顏浩聽來,是如此熟悉,那是第一次相遇時聽到的聲音,也是兩人在美國同居時為林淺淺當模特時聽到的聲音。


    借當模特之名,顏浩可以這樣正大光明地一直盯著林淺淺看。


    他一動不動,麵無表情,但腦海裏卻反複出現著過往的畫麵。


    如果,我沒有得過那該死的白血病多好。顏浩這樣想著。


    “畫好了。”林淺淺取下畫紙,走過來,坐在顏浩旁邊,將剛剛的速寫展示給顏浩看。


    “還不錯。一看就知道是我。”顏浩接過畫紙,難得地,嘴角上翹,林淺淺見他終於笑了,將臉湊到他麵前:“好幾天沒見你笑了!我還以為,是我惹你生氣了……”


    林淺淺的表情是那麽單純,就像一隻可愛的小貓眨巴著眼睛在麵前賣萌。


    顏浩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順著柔順的頭發下落,將手停留在耳垂,順著臉部的線條,抬著她的下頜。俯身低頭,就這麽自然而言地吻了上去。


    “等一下,窗戶還開著……”林淺淺的聲音已經變得有些迷離。


    她從顏浩懷裏抽身而出,走到窗邊,墊著腳,關上了窗,又伸手拉著兩邊的窗簾。


    顏浩從背後抱住她的腰,將自己的頭埋在發間。


    “淺淺,以後能不能一直在我身邊,再也不要離開,好嗎?”


    林淺淺將手放在顏浩的手背上,轉向顏浩的臉,溫柔的說:“誰說我要離開你?這不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嗎?”


    “我很害怕。我不想再經曆一次分開。”顏浩將林淺淺轉過來麵向著自己:“答應我,不管你心裏愛的是誰,都永遠不離開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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