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房間,顏浩為自己倒了一杯紅酒,站在落地窗前,他呆呆看著窗外。


    夜已深,整個城市安靜了下來,和白天的熙熙攘攘完全不同,此刻安靜的街道竟像是樂高積木搭建而成的一個大型模型。


    夜空是那麽黑,一顆星星也看不到,就連月亮也被濃雲遮住,一點光也發不出來。


    顏浩仰頭將整杯酒灌進喉嚨,硬生生地一口吞了進去,突如其來的猛灌讓喉嚨有些反應不過來,被液體生生哽了一下。酒精的刺激讓眼淚淌了出來。


    好奇怪,顏浩本一點都不想流淚,但這被嗆出來的眼淚卻像是淚水庫的開關,讓顏浩的淚腺瞬間被打開,大顆大顆的眼淚爭先恐後地從眼眶中湧出。


    他跌坐在沙發旁,低聲嗚咽著,喉嚨中的嗚嗚聲聽上去就像是被捕獸夾抓住無法逃脫的小獸痛苦而絕望的哀鳴。


    痛苦的從來都不是痛苦本身,而是在你以為得到了幸福的那一瞬,又眼睜睜地看著幸福碎掉。


    很快,顏浩有些乏了。


    他擦掉眼淚,推開主臥與兒童房之間的內門,悄無聲息地走到了林淺淺床邊。


    林淺淺已經睡著,她睡得很香。


    柳葉眉下,濃密睫毛格外顯眼,小翹鼻下,櫻桃小嘴很是誘人。


    “如果她真的隻是一個純粹的拜金女該多好。給她錢就會很忠心那種。”顏浩想著。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可以用錢把她買下來,不用擔心她心裏有別人,不用擔心她靠近自己是別有用心。


    顏浩靜靜地坐在床邊,呆呆地看著她,呆呆地幻想著。


    屋外吹進來的風將顏浩的思緒拉迴現實。


    深夜的風有些涼了。他站起身,準備關上窗,卻看到了床頭櫃上放著的首飾盒。


    打開一看,裏麵是一條精美的鑽石項鏈,還有卡片。


    “離職快樂,祝你能真正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永遠在你身邊的:知行。”


    “永遠在你身邊”幾個字像是針,狠狠紮進了顏浩的心尖,這種劇烈而尖銳的痛,讓他捏卡片的手指太過用力,以至整隻手都有些發抖。


    恰逢此時,放在床頭櫃上的林淺淺的手機亮了,那是係統提示有消息迴複。


    雖然手機靜音並且鎖了屏,但新消息提醒卻默認顯示出了發件人是萬知行,並且清楚地顯示了信息詳細的內容的前幾個字:“我就知道你會喜歡我……”


    這條信息給了顏浩致命一擊。


    他看向睡夢中的林淺淺,這個單純得讓人想要去好好保護的女人,卻在和自己確定戀愛關係之後還悄悄和萬知行互訴著愛慕。


    他很想將林淺淺從夢裏搖醒,讓她說清楚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這樣傷害自己,但他還是忍住了。


    顏浩緊閉雙唇,從身體深處緩緩地長出一口氣,臨走,將卡片和項鏈裝迴盒子,並放迴了原處。


    早上五點半,林淺淺的鬧鍾響了。


    她睡眼惺忪地起了床,簡單洗漱後,拿起手機,看到昨天發出的那條“項鏈很漂亮,我很喜歡,謝謝”的信息之後,萬知行已經迴複了:“我就知道你會喜歡我專門為你設計的這個款式。”


    此時林淺淺才知道,這款項鏈是萬知行專為自己設計的。


    林淺淺再次取出項鏈,仔細端詳著它,這代表著幸運的四葉草造型雖然簡單,卻很耐看。看著鏡中自己那光溜溜的脖子,林淺淺將項鏈戴了上去。


    她希望這條滿含朋友祝福的四葉草項鏈真的能給自己和身邊的人帶來幸運和幸福。


    一般而言,顏浩家中早餐是由住家保姆準備的,但林淺淺聽說小米特別養胃,尤其是文火熬煮出膠的小米粥,對胃病特別好,所以她托人買了上好的小米,昨晚睡前已經用涼水浸泡好。


    今天她提前起了床,守在廚房,一直攪拌著,隻是為了給顏浩熬出一鍋香濃軟糯的小米粥。


    “好香啊。”陳星旭一進餐廳就聞到了香味。


    “今天的小米粥是林小姐一直守著火熬的,熬了一個多小時,這細火慢熬的粥就是特別香。”此刻,林淺淺還在廚房煎雞蛋,劉媽正好端蒸好的紫薯上桌,向陳星旭誇起了林淺淺。


    “這味道的確是不一樣。特好喝。”陳星旭喝了一口,這小米粥溫度正合適。


    林淺淺將兩盤配菜端了上來,剛好聽到陳星旭的評價,她笑著說:“太好了,你們要是喜歡,我每天都可以給你們熬。你知道嗎,這小米是我特意托人從……”


    “用不著那麽麻煩,電飯煲熬出來的粥營養價值也是一樣的。”顏浩冷冰冰的聲音打斷了林淺淺的話。


    林淺淺高興地打招唿:“你來了?昨天晚上睡得好嗎?”


    顏浩不理她,自顧自坐下,餘光掃到林淺淺脖子上的項鏈,他一眼就認出是萬知行送的那條。


    閃亮的項鏈讓顏浩覺得特別刺眼,而昨晚看到的卡片內容和新消息提示信息也在此刻湧上腦海,這讓他心裏更不好受了。


    顏浩的不理不睬,讓林淺淺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並未在意,仍然繼續著剛才的話題:“這小米是我托人從鄉下買的,特別糯,和在菜市場買的那些根本不一樣……”


    “小米終究隻是小米,沒必要在這上麵花什麽心思。”顏浩再次冷著臉懟了林淺淺。


    “你怎麽了?是昨晚沒睡好,還是發生了什麽事?”林淺淺感覺到顏浩的不對勁,小心翼翼地問起了原因。


    “他這人就這樣,時不時就情緒低落一陣子,就和你們女孩子生理期一樣,應該是他這個月的大姨夫來了。”陳星旭趕緊打著圓場,並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顏浩一腳。


    整個早上,顏浩都沒正眼瞧過林淺淺一眼,幾下吃完早餐,他拿起外套就開始催陳星旭一起去上班。


    林淺淺坐在餐桌上,她將每種食物都細細地嚐了又嚐,味道並沒有什麽異樣,應該不是東西不好吃讓顏浩生悶氣,但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顏浩昨天還溫柔體貼地接自己迴家,和自己開開心心玩遊戲,甚至柔情蜜意地互道晚安,怎麽一覺醒來就毫無征兆地變了個樣子。


    吃完飯,她去顏浩的房間收拾,卻見床頭櫃上自己和他那張合影並沒有放在前幾天位置。


    她焦急地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掀開枕頭,在床邊也看了看,甚至連床頭櫃的縫隙也沒放過,但都沒有發現,最後她進入衣帽間,打開首飾保險櫃,才發現是顏浩又將照片放迴了錢包。


    她鬆了一口氣,或許陳星旭所說的顏浩周期性情緒低落是真的。


    “我們剛走,她就去我臥室翻找東西了。”顏浩在這個家裏的每個角落都安裝了監控,當他迴家的時候,會一鍵關閉,但當他出門,就會開啟。林淺淺和傭人們在這個家裏的一舉一動,他都能從監控中看到。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是顏浩行走江湖和商界的準則和習慣。


    監控視頻裏,的確能看到林淺淺在顏浩床邊翻箱倒櫃,四處轉悠。


    等紅燈的顏浩轉過頭來,撇了一眼:“她這是在找什麽呢?”


    “隨她找什麽,反正我的臥室沒有任何對萬知行有用的資料。”顏浩關掉監控畫麵,從這一刻開始,他對林淺淺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愛是假的,複合是假的。


    這幾天裏的單純不過是演戲,一切的溫存不過是算計。


    林淺淺看似無意提及的過往,隻不過是她用來讓自己失去判斷力的工具。


    她是與萬知行互相愛慕著的女人,更是萬知行用來製衡自己的一枚棋子,但可笑的是,自己居然蠢得差點上了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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