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為什麽心口覺得悶悶的?為什麽見她頭也不迴的離去,他竟沒來由的悵然若失?


    這明明隻是他一時無聊想藉由體驗不同人生打發苦悶心情的遊戲,哪天膩了隨時可以拍拍屁股就走,誰可以告訴他,他此刻的心情到底是為什麽?


    他是對她感興趣,但不代表她可以這樣!


    該死,這算哪門子的體驗生活?一個小小穆樂言憑什麽這樣攪亂他的心?


    盡管被樓下那隻固執的牛惹得心悶,穆樂言仍不忘幫韓烈唯整理出房間。


    她把一些瑣碎的雜物都收進箱子裏,讓空間看起來不至於太過淩亂,但還是得把這堆箱子都搬開,才能騰挪出一個空位鋪上棉被權充睡床。


    穆樂言一個人默默在房內施展幹坤大挪移,順便分散對他固執的氣惱。


    箱子有的輕盈,但大多數都沉,裏頭有很多父親親手撰寫的創意料理,還有他走遍世界各地搜集來的各式食譜。


    接下餐廳經營後,偶爾她也會來翻找靈感,但大多時候,她怕觸景傷情,根本不敢貿然打開。


    她用手中的除塵紙溫柔地拂去箱子上的灰塵,再依循箱外的標注,盡量把同類的東西放在一塊,好方便以後辨別拿取。


    洗完最後一個盤子,收拾完殘局,韓烈唯拖著無限疲憊的身軀緩緩步上二樓,看到的是這安靜而忙碌的景象——


    「這麽晚了你在做什麽?需要幫忙嗎?」


    穆樂言沒說話,安靜地繼續做著手邊的事情,徑直捧起一個完全擋住自己視線的大紙箱,在有限的空間裏騰挪移動,她像個瞎子搖搖晃晃,緩慢的前進後退,雖然小心翼翼,還是不免東磕西碰,沒想到因為一個疏忽,忘了身後的地板早放著另一隻等待歸位的大箱子,被狠絆了下,重心不穩,眼看著整個人就要連同手上的那隻大箱子一塊兒往後跌——


    該死!韓烈唯心一緊,急聲低吼,「小心!」


    箱子出乎意料的很沉,在力量的衝擊下,韓烈唯無法同時把人跟箱子都穩住,隻得先把她手裏的箱子搬走往旁邊一丟,這才能全心全意護住踉蹌後跌的她。


    他用自己的肉身作為她的後盾。


    箱子落地,發出一聲巨響,緊接著是兩人摔跌在地板上的碰撞聲。


    「呃……」墜地的瞬間,後腦杓那一記撞擊,讓韓烈唯痛得發出悶哼。


    穆樂言嚇傻了,整個人仰躺在他這塊人肉盾牌上,腦袋足足有五秒鍾的空白,第六秒,她想起了身下的他,以及方才聽到的碰撞聲,她趕緊掙紮著爬起來,隨即轉頭察看他的情況,隻見他死皺著眉,緊緊的閉起眼睛,表情似是很痛苦。


    「韓烈唯,韓烈唯……」


    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滿天全金條,要抓沒半條,明明閉著眼睛,韓烈唯卻覺得眼前黑黑又亮亮的,好像有什麽在閃爍,古怪到一個不行。


    頭,他媽的很痛很痛,脹脹的,像是腦殼裏的東西全部都位移了。


    「你覺得怎麽樣?韓烈唯,你說話呀!你不要嚇我!」


    他好不容易睜開眼睛焦距迴歸,映入眼簾的是穆樂言急得快哭出來的模樣,他是很想迴答她的問題,但隻擠得出兩個字,「頭……痛……」


    「你撞到頭了?!」才因為遇到搶匪被打得鼻青臉腫,現在腦袋又撞到地板,他這是走哪門子衰運?碰撞的聲響那麽大,萬一腦震蕩怎麽辦?穆樂言越想越不妙,蹦跳著起身,作勢就要去拿錢包、車鑰匙。


    「你要去哪裏?」不會因為還在生氣就不理他吧?


    「我去拿鑰匙,馬上開車送你去醫院。」


    「不要。」韓烈唯從小就討厭醫院,因為那裏有母親離開的壞印象,他下意識的想要阻止她,伸手抓到她就緊緊不放。「我頭很昏,讓我緩一下氣,拜托……」


    穆樂言動彈不得,腳踝緊緊被躺在地上的他抓住,那聲卑微的拜托,迫使她心軟順從,蹲在他身邊,拉著他的手,守著臉色灰青的他。


    「你是傻瓜嗎?」


    救人都不看狀況的,光知道護著她,結果自己卻摔成這樣,如果這不是傻瓜,那什麽才是傻瓜?


    他也不曉得為什麽,一想到她可能會受傷,當下他唿吸中止,一種強烈而陌生的感覺湧上,像是心突然被人一把擰握住,再使勁的扭扯那麽痛,哪裏還顧得了那麽多。


    韓烈唯自認不是什麽心軟善良的大好人,但要他眼睜睜看著她出意外還無動於衷,他狠不下心。


    再者,倘若這個女人都可以無條件接納收留他這樣一個別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失業窮男,他為什麽不能也迴報她一次呢?盡管不久前他們還在為了主廚先生的事情而意見相左。


    「如果是做對的事情,當一次傻瓜又怎樣?」


    又是做對的事情!這家夥身體裏到底流著什麽血液,穆樂言長眼睛還沒看過這麽我行我素又頑固的人。


    更好笑的是,她明明應該還在生他的氣,可現在她竟覺得眼前的他,很男人、很踐、很令人崇拜,好像他本就是這世界的主宰,驕傲是他與生俱來的權利。


    她的手心很冰涼,觸感就像是被打濕的花瓣,因為擔心而微微的顫抖。


    「沒事,隻是頭有點暈。你呢?你沒受傷吧?」韓烈唯故作輕鬆地說。


    穆樂言見他強忍著不適,試圖擠出無恙的微笑,那一瞬,她覺得心酸酸的,又軟軟的,覺得自己好像被守護了。


    那是許久許久不曾有過的感覺。


    糟糕,這樣好像有點不大妙欸!


    更糟的是,看著他的故作輕鬆,穆樂言的眼眶不爭氣的紅了。「你是個大傻瓜啦!」


    她怎麽會有事,有個大傻瓜拿自己當免費的人肉盾牌,緊緊的將她護在身前,她好得很。


    「嘿,小姐,挨痛的都沒哭,怎麽你倒先哭了?」


    「我才沒有。」穆樂言微帶著鼻音反駁道,隨即別過頭揩去眼角的濕潤,強作堅定。


    傻丫頭,鼻音那麽重,最好沒哭,雙眼濕答答的,是想淹死誰啊!非要這樣鬧他的心就是了。


    等不及腦中的暈眩感完全褪去,韓烈唯撐坐起身,免得她以為他摔得多慘,手下意識地往後腦杓一探,不禁倒抽一口氣,「嘶——」


    聞聲,穆樂言趕緊轉過身來,焦急地道:「很痛是不是?我看看……」發現他的後腦腫了一個大包,她內疚死了,急著想要為他做點什麽。「等我,我去拿冰塊讓你冰敷。」


    她咚咚咚的跑出雜物間,差點在走廊上和小花撞上,小花喵嗚一聲急忙跳開,她則腳步不停,三步並作兩步的下樓,取來備用的冰塊,又急忙上樓。


    熱辣辣的腫包,被包裹著冰塊的毛巾覆住,衝突溫度讓韓烈唯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隻能擠眉弄眼的宣泄那詭異的滋味。


    「忍耐一下,這樣可以消腫。」穆樂言的小手溫柔的扶著他後腦杓上的冰毛巾。


    「現在不跟我生悶氣了?」剛剛可是問不應呢。


    聞言,她愣了一秒,才想到,對陶,他們剛剛吵架了,不,不是吵架,是溝通失敗,緊接著小臉微微漲紅,氣虛地解釋道:「我、我是怕明天廚房沒有人洗碗,我還要付你薪水,很虧。我就是這麽小氣。」


    是喔,好小氣,小氣到會給半生不熟的人房子住、給飯吃,還兼給工作,韓烈唯還真做不出來這麽小氣的事情。


    明明就是在說謊!他早就從她迴避的眼神、微噘的嘴巴讀出撒謊的訊息。


    「是不是隻要三不五時受點傷,你就會緊張我?」


    穆樂言覺得心髒狠狠跳了一下。他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他想要她緊張他?


    可下一秒她又覺得他應該是在故意開她玩笑,畢竟好端端哪有人會故意讓自己受傷,他當自己是src鋼骨建材防震耐撞嗎?她沒好氣地睨著他,「你現在是腦子進水了?」還很順手的一個巴掌就跟著往他腦袋招唿。


    「小姐,痛啊!」韓烈唯大叫。


    「對不起對不起,不小心打到的。」


    穆樂言連忙跪直身子,上身前傾想要看看他後腦的傷勢,卻沒料到這樣的舉動,讓他和她的胸部當場來個正麵迎擊。


    韓烈唯頓時瞠目結舌。現在這、這、這是想要逼死誰啊?!


    拜托,不要這樣,他再紳士、教養再好,終歸還是個男人,不要這樣挑戰他的極限。他是很想跟她沒隔閡、沒對立,但是不想一下子就跟她的胸房靠得這麽近,福利太大也是很折磨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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