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荷這段日子過得很悠閑。


    最近這陣子羅長安似乎很忙,王荷每日都去正院跟著羅夫人學習羅府內務,下午便處理一些自己生意上的事情,或者迴王家看看她的小侄子。


    日子過得倒也恣意。


    而王家這邊,辰哥兒長得很快,可以說是一天一個模樣,他現在已經三個多月了。很是好動,劉玉瑩一開始堅持要親自帶孩子,辰哥兒年紀小,自然不知道老母親的辛苦,如此不過堅持了半個多月,劉玉瑩就撐不住了,瘦了一大圈。


    還是王嶺跟王荷齊齊勸了她好幾次,她才不得不放棄,將孩子交給奶娘和貼身丫鬟照顧。


    羅家這邊,羅長安每日陪著王荷用完了早膳之後出門,然後晚飯的時候再迴來與王荷一起用。用完晚飯之後還要去外院的書房處理事情。王荷對此倒是沒有什麽抱怨的。她不困的時候就等羅長安迴來與他一起歇息,實在太晚了的話就會忍不住瞌睡,有時候明明是想小憩一下等羅長安迴來的時候伺候他更衣洗漱的,可是不知道為何每次一躺下,再睜眼的時候就是早上了。


    這一日,王荷像是往常一樣拿本書靠在床上迷糊了過去,不過她心裏想著有話要與羅長安說,睡的不是很踏實。所以等羅長安放輕了腳步進屋的時候,王荷一下子就驚醒了。


    “你迴來了?”她揉了揉眼,擱下手中的書本。


    羅長安輕輕的給她理了理剛才睡著時候弄亂的鬢發,看著她一臉倦容有些心疼道,“不是告訴你不要給我留燈了嗎?洗漱而已,我不用人伺候。”


    王荷知道羅長安隻是怕他迴來的動靜會吵醒她,隻覺得心裏暖暖的。


    “最近這麽忙麽?”王荷從來不主動過問羅長安外麵的事情,今天也就是隨口一問。


    羅長安點頭道:“嗯,等忙過這陣子我就好好陪陪你。”


    王荷笑了笑,搖頭道,“你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忙,不用顧及好,我在府裏過的很好,母親待我很好,這些日子我跟著她學習打理內務,日子過得倒也充實。”


    王荷這話說的很是識大體,若是放在一般人身上,隻怕這會兒隻會感歎自己媳婦兒真懂事,可羅長安卻是突然心情一下就不好了,他怎麽覺得這些日子自己確實是太忙了,搞得媳婦兒都好像不需要他了。


    瞧見羅長安一副氣悶的模樣,王荷不由覺得好笑,以前怎麽沒有發現,羅長安還有這麽孩子氣的一麵。


    她搖了搖頭,“好了,我今兒是有正事兒要跟你說的。”


    聽見王荷有正事跟他說,羅長安也直了直身子,問道,“什麽事?”


    “我算著日子,大約再過兩日,爺爺奶奶還有小桃就該到京城了,你也知道我爺爺的身子,是早些年吃了不少苦,如今落下的病根子,這些年我們看了不少大夫,也吃了不少藥,都是時好時壞的,宮中禦醫乃是天下醫者之首,醫術定是頂好的,我想請你能不能去求求五皇子,讓他幫忙親個禦醫去給爺爺看看?”


    羅長安聞言輕輕握了握她的手“這是自然,都怪我這些日子太忙了,都忘了爺爺奶奶進京的日子,你放心,這事交給我。”


    王荷迴了羅長安一笑,點了點頭。“多謝”


    羅長安搖了搖頭,“你我夫妻,本就是一體的,這等小事,有什麽可謝的。不過.......”羅長安話鋒一轉,笑了笑,“你要是真的想謝我,不如拿出點實際行動來。”


    “什麽實際行動?”


    王荷話音剛落,就見羅長安衝她笑了笑,然後便突然擒獲住了她的唇,然後便是一番令人臉紅心跳的攻城掠池,王荷瞬間有一種被奪去了唿吸的感覺。


    第二日王荷去跟羅夫人請安的時候,都覺得腳下有些虛浮,好在她定力極強,這才沒讓府中其他女眷看出來。


    兩天後,李氏等人到了京城,王荷也特地迴了趟娘家。


    一年多沒見,李氏跟王老頭又蒼老了不少,見到王荷的時候很是感慨,原本嬌俏可愛的孫女就已經梳上了婦人的發髻,成了別的家的人了。而他們老倆口,竟然連婚宴都沒趕上,從小養大的孫女,她竟然連她穿喜服的樣子都沒有見過。


    好在如今看王荷穿著打扮都很是不錯,眉間也帶著幾分喜氣,想來在羅家的日子過得還不錯,他們也安心了不少,將王老頭送進屋裏歇息過後,李氏接著又拉著去了正廳,問了王荷羅家不少情況。王荷都一一答了。


    隻是李氏卻是停不下來,生怕王荷吃了虧,一副恨不得要把羅家祖上八代的性情都了解清楚的架勢,讓王荷很是無奈,幸好這時吳媽媽抱著辰哥兒走出來,這才轉移了李氏的注意力,王荷這才得以脫身。


    這次跟著李氏等人一起進京的還是張鐵匠一家,王家的生意是跟張家一起合作的,王家既然已經決定要遷家到京城,這事兒就少不得要跟張鐵匠一家商議,張鐵匠也不是個扭捏的人,之前王平安跟他提過這事過後,他迴去思索了幾日,就決定跟著王家一起遷家了,石頭將來遲早也是要走科舉之路的,絕不可能一直留在杜鵑村,張家就石頭這麽一個獨子,自然是兒子去哪兒,他們就去哪兒,既然石頭以後定是要去京城的,那不如現在他們一家人就直接搬去京城,說不定還能繼續跟王家做鄰居。


    張家剛搬來京城,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宅子,何氏原本打算先去外麵租一個院子暫住的,晚膳的時候,何氏剛提起這事,就被李氏打斷了,“家裏又不是住不下,去外麵租什麽院子。”


    “可是.......”


    何氏還想再說話,李氏卻是罷了罷手,態度很是堅決,“好了,我們剛來京城,也沒個認識的人,你們留在家裏,還能陪我說說話。”王家跟張家這麽多年的交情,早就親如一家了,既然家裏住的下,李氏是絕不會讓他們出去住的。


    王荷兄妹幾個也幫著勸,何氏不得不點了頭,答應暫時住在王家。


    聽到何氏答應留在王家,坐在她身旁的石頭笑了笑,飛快的看了一眼王荷身邊的小桃,小桃照例沒有搭理他,不過麵色卻是比剛才紅潤了不少,王荷坐在一旁,這二人的眉來眼去,她都盡收眼底,不由得笑了笑,一年多未見,小桃也終於長大了,總算開竅了,石頭這麽多年,也算沒白等,看來過不了多家,家裏又要辦喜事了。


    羅長安的動作很快,王老頭跟李氏進京不久,禦醫的事情就辦妥了,聽說是顧玉珩親自去求了陛下。


    顧玉珩自小就被養在民間,當今陛下原本就對顧玉珩有些虧欠,正不知該如何彌補,如今他不過提出這麽一個小小的請求,他又怎麽不會同意。


    於是聖上親自下令,命太醫院全力以赴,一直要治好王老頭的病,一時之間,王家在京城出盡了風頭。


    禦醫的醫術確實是比一般的江湖郎中好上許多,不過個把月,王老頭的身子就好轉了許多,有時天氣好的時候還能下床走幾步。


    過了中秋,天氣就漸漸涼了起來。王荷院子裏栽的幾顆銀杏樹樹葉已經全黃了,秋風一吹,在空中打著旋兒,緩緩而落,十分好看。


    而王荷也換下了夏裝,穿了保暖的秋裝去給羅夫人請安。


    剛走進屋子裏,就聽見一陣笑聲,一問才知道她的四弟妹,錢氏懷了身孕。


    憑良心講,羅夫人算的上是個很不錯的正妻了,除了玉姨娘和她所出的一雙兒女外,這滿府的庶子庶女,她都一視同仁,並沒有刻意為難過誰。當然對他們也沒有多親切就是了。不過是維持這表麵的和平罷了。


    錢氏不由得摸著自己的肚子笑道:“也不知能不能再給母親添個孫兒……”


    羅夫人笑了笑,“不論是兒子還是女兒,都是好的。”反正這孩子跟她也沒有什麽關係,是男是女有什麽所謂。


    剛說到這裏,卻有小丫頭過來通傳:“……大少爺迴來了。要過來拜見夫人。”


    羅長青自從成親後,便在羅家和周家的安排下,在戶部領了個不大不小的差事,前些日子戶部盤算,他去了趟山西,現在也該迴來了。


    下麵的周氏聞言雙眸亮了亮,坐在最上首的羅夫人卻是眉頭一皺,十分不悅道,“他來幹什麽?!你出去告訴他,就說他舟車勞頓,迴屋去好好休息吧,不用過來請安了。”


    那丫頭躬了躬身,轉身跑出去了。


    羅長青是玉姨娘所出,不受羅夫人待見是總所周知的事情,所以麵對羅夫人如此態度,大家也沒覺得多驚訝,傳話的小丫頭一走,屋子裏就有重新熱鬧了起來,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


    羅長青迴來了!王荷手握緊了繡帕,片刻之後又鬆開。早就想到了她嫁給羅長安以後就必定會遇到羅長青,有什麽好擔心的,羅長青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他那雙手怕是連劍都提不起來吧,論用計,王荷不覺得羅長青會比她高明到哪兒去,論武力值,就更不用說了,羅長青現在怕是連個小孩子都打不過,她有什麽可擔心的。


    羅長安當初雖然不得不留了他一條命,不過就王荷看來,羅長青那樣自大的人,如今成了個廢人,怕是比死了更痛苦才是。


    在羅夫人那兒用過了午飯,王荷才帶著香兒一邊往迴走,一邊想著事。


    直到身後有聲音傳來:“王大小姐。”


    王荷迴過頭,羅長青不知道什麽時候跟在她身後,看著她一笑。


    許久不見,羅長青變了許多,變得比以前更陰鷙了,他那一笑,也讓人十分不舒服。而他盯著別人眼睛的時候,就像是毒蛇在打量獵物,那種陰冷的氣息纏繞不去。明明是七月的天,王荷卻是覺得有一股寒意。


    “之前我一直在山西省,直到前些日子才得知王小姐與三弟成婚的好消息,隻可惜我身負要職,又身在外地,無法親自趕迴來道一聲賀。還望見諒。”


    王荷微微一笑,“好說好說,大哥不必如此多禮。正事要緊。”心裏卻是一聲嗤笑,羅長青雖然靠著裙帶關係謀了個官職,不過他一個殘廢,能有什麽好官職給他,不過是一個七品的文官,還沒王嶺官位高呢,平日幫著記錄摘抄文錄案卷罷了,嘚瑟什麽。


    瞧見王荷嘴角嘲諷的笑,羅長青眼眸又深了深,“世事變遷,沒想到短短兩年未見,王小姐就已經成了我弟妹了。”他頓了頓,朝著王荷又走近了幾步,長歎了口氣,“沒想到我這個三弟,還真是個多情種,竟然還是娶了你。兜兜轉轉,我們還是成了一家人。”


    誰跟你一家人了,王荷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有些不耐煩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說呢。”羅長青抬起他的一雙手,道:“我能有今日,全拜王大小姐所賜,看到我今日的模樣,王大小姐可覺得歡喜?”


    王荷抬眼打量了他一眼,自己做錯了事,不反思自己,竟然把錯全怪到她的身上了,雖然王荷一直認為真正導致羅長青有今日悲劇的其實是他那個狠心的老爹,她不過是在其中推波助瀾了一把,不過羅長青真正開始一路倒黴,確實是從遇到王荷開始,她也懶得辯解,隻是微微一笑,道,“老實說,大快人心。”


    羅長青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隨即又笑了:“你以為廢了我一雙手,我就會怕了你們嗎?我告訴你,隻要我不死,未必就沒有翻身的機會。”


    王荷靜靜地看著麵前的羅長青,不知道他哪裏來的自信,都這樣了,還翻個毛的身,他如今已然娶了周氏,周氏已經成了羅家婦,羅家跟周家的姻親關係已經是板上釘釘了,羅長青現在唯一的價值都沒有了。他能翻身才怪呢,如此簡單的形勢,就連王荷都能看清,她就不信羅長青看不清,不過是不願意相信罷了。


    王荷都不由得有些同情麵前的羅長青了,羅雲德真的是她前後兩輩子,見過的最薄情的人了,都說虎毒不食子,可羅雲德卻是專門坑自己的兒子女兒。


    “你真的覺得你會翻身嗎?”王荷反問。語氣充斥著濃濃的挑釁和奚落,甚至還帶著一絲絲微不可見的憐憫,那種高高在上的嘲諷,讓羅長青瞳孔都是驀地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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