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嶺再一次從劉家大宅出來時,整個人就如墜雲端,腳下踏出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般,軟綿綿的沒能踏實。


    田成之跟在身後,瞧著怎麽有些不對勁,不由跟緊兩步低聲問道:“少爺,可是有什麽事?”


    王嶺卻憑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半點反應也沒有,眼神仍是那般直愣愣。


    田成之瞧著這反應,心都揪到嗓子眼了,心想少爺這是怎麽了,別是劉家給少爺下了什麽迷魂術了吧,這看著,怎麽都像魂兒都沒了似的。


    “少爺,少爺……”田成之也顧不得這現在還在劉家大宅子裏,提高了聲音喚道。


    “啊,嗯,怎麽了?突然叫這麽大聲幹什麽!”王嶺不滿道,這麽高唿大叫的,讓人看了真是一點規矩也沒有,況且這還在劉家大宅呢,讓人看了,豈不背後說閑話了。


    “我不這麽大聲,你都聽不見啊!”田成之有些委屈的小聲說道。


    “說什麽呢?”


    “哦,沒什麽,少爺你剛剛怎麽了,奴才跟你說話,你咋一點反應也沒有,小的嚇了一跳,還以為劉家把你怎麽了。”田成之滿臉疑惑道,王劉兩家,本就有舊怨,以往劉老爺就打過他家少爺的主意,今日劉老爺邀他家少爺做客,誰知道打得什麽主意,主子不上心,他就得小心防備著點。


    “你真是想多了,劉家能把我怎麽了……”隨即王嶺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來:“不過確實是有事,是一件大喜事。”


    那話,田成之卻沒怎麽聽,眼睛卻是直直的盯著那越漸擴大的笑容,看得直愣神,少爺這是怎麽了,今兒真是太奇怪了!


    王嶺少年老成,年紀不大,但平時卻少有露出笑臉的,因為他一笑,伴著那稚氣的麵容,完全就震不住場子,所以他一向都是板著個臉,給人一種深沉嚴肅的印象。


    田成之看習慣了那樣不苟言笑的一張臉,如今瞧著這笑起來的一張臉,很是青春又透著稚嫩的模樣,讓他真是大為驚嚇。


    “什麽……什麽喜事?”大少爺這模樣,看著也不像是有喜事的樣子啊!


    “你們馬上就要有少夫人了。”王嶺笑了笑,說道,老實說,他不是個膩膩歪歪的人,所以在他確定了自己對劉玉瑩的心意後,他甚至私心裏也動了想娶她的念頭,但實在沒想到,劉家的動作比他還快,劉老爺剛剛流露出來的意思,就是讓他盡快上門提親。


    雖然事情倉促了些,但不得不說,十分合他心意。


    “提,提親!”田成之驚訝得張大了嘴,好半天才合上,隨即問道:“這會不會不合規矩,不是應該先跟老夫人和老太爺提這事的嗎,怎麽親自跟你說?”


    “爺爺奶奶在村裏呢,這一來一迴的,豈不耽誤時間,再說這事怎麽也要我願意吧,找我說,豈不比找他們說更便宜些。”王嶺敲了敲田成之的腦袋,心情頗為愉悅的說道。


    “也對哦,那少爺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田成之揉著頭問道。


    “少爺的事兒,什麽時候輪到你過問了。”王嶺清咳兩聲,刻意的板著臉,故作嚴肅的說完就走。


    田成之碰了一鼻子灰,一步一趨的跟著,腦子裏仍有點糊塗,少爺這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呢!不時的抬眼偷偷打量著,發現他雖繃著一張臉,但時不時的嘴角微揚,顯見是樂得不行,田成之這會兒也不糊塗了,心裏也有了譜。


    劉家的姑娘,模樣長得不錯,為人行事也大氣得很,隻是田成之想到上次在雲河縣見到的劉玉瑩那冷冽的模樣,看著有些兇悍,想著當時劉家姑娘那淩厲的眼神兒,田成之激淩淩打了個寒顫,大少爺這品位,真是不凡。


    王嶺動作也不慢,迴到家中,就讓人去請了婆媒,隨後讓幫著給置辦了一份說親禮,兩天後的良辰吉日,就帶著一行人等,進了劉家的大門。


    劉老爺也沒有擺款,讓管家在大門口迎著,自己側收拾齊整的在院中等候,待王嶺帶著媒婆進來,親自領著人到了花廳看茶,足見他的誠意。


    劉老爺有心嫁女兒,王嶺又是誠意求娶,這親事幾乎都不用怎麽張落,一應按著程序而來,樂得那媒婆是眉開眼笑,再沒有比這更容易說和成的親事了,以往在別家,好是磨破了嘴皮子,低頭陪笑,好話說盡,也不一定能說成一樁親事,而今兒個,都幾乎沒有她插嘴的餘地,真是讓她省力氣,這是其一,其二麽,嗬嗬,就更讓她覺得樂嗬了,這王劉兩家有錢,大家夥都知道,劉老爺給的好處,那是少不了,更別提這王家的少爺,那也是個手麵兒廣的,這親事還沒說成,出門前就先拿銀子招唿她,哎喲,真是,再沒有比這個更貼心的了。


    說親禮不是聘禮,聘禮自然是要大辦,但說親禮就要簡便很多,雖說簡便,但終身大事,王嶺也沒想著省錢,如此,這份說親禮也算得上上乘的了,劉玉瑩拿著禮單,前前後後的看了一遍,心裏也沒有任何不足,暗道,這劉家沒準比他想象的還要殷實,雖倉促行事,不僅沒有半分失禮,還誠意十足,心中越發滿意幾分。


    待到晏客完畢,劉家一行人告辭離去,劉老爺將那份禮單,直接讓人送到了劉玉瑩手裏。


    話說劉玉瑩人雖在後宅,但前院的情況,還是一清二楚的,這家裏就他們父女倆個主子,前院都能當半個家,更何況後院了,家裏有個風吹草動,她都能知道個清清楚楚,當然這也是劉老爺默許的,他就這麽一個女兒,整個劉家,都是要交到她手上的。


    劉家送了什麽說親禮,劉玉瑩早就知道了,這會兒拿著禮單,又認真的瞧了一遍,薄薄的一張禮單,卻是足以看出王嶺對她的重視,一時心中五味雜陳,她不由的歎了口氣。


    想起上次在院子裏,他對她說的那些話,心中又難過又期待,眼下爹爹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將她嫁入王家,這樁婚事,現在已經由不得她做主了,也許,她是不是可以試著期待一下……


    王嶺在府城私自與劉家定下親事後,就立馬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迴家事宜。


    臨走前又讓田成之過去給送了個信,想著這事還要盡快跟家裏說明。


    田成之自從知道劉家姑娘以後會是當家主母,這心裏也沒平靜過,少爺看上的人,沒有他置喙的餘地,但未來的大少夫人,讓他想起來都覺得心驚膽顫。


    據他這些時日打聽來的消息說,自從劉家出事過後,劉家小姐,就被劉老爺當成未來的繼承人培養,那可是當男兒般教養的,原本還想著招夫入贅,隻後來事兒沒成,再加上劉家以往的名聲和最近發生的事兒,隻怕這樁婚事老太爺跟老夫人不會同意。


    田成之乖乖去劉家送信,不僅得了劉老爺的賞,還得了劉家姑娘的賞,劉家那可算是有錢人,劉老爺花錢向來是大手大腳慣了,打發他一個下人,嘿,一出手就是十兩,摸著還溫潤的銀子,暗道他這一趟還真來值了,隨即又摸出另外一個打賞的荷包,拿在手裏惦了惦。


    其實劉老爺這會兒心裏也有些沒底,都說父母之命,媒說之言,這會兒他跟王嶺把親事定下,若認真計較起來,這事不做數的,因為長輩還在,婚事自然是要長輩做主的,那有自己在外隨便把親事定下的道理,隻是他心急得很,身體一日比一日不好,他真怕得哪天突然就去了,留下女兒親事沒著落可怎麽辦。


    想起那些遠親,還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呢,他也忒發愁,這都是些什麽親戚啊,從不指望他們能幫上忙,隻盼著不拖後腿就好了。


    “爹爹不用發愁,王公子的為人您也是知道的,不是說話不算話的人,既然大張旗鼓的將婚事定下,就沒有不承認的道理。”劉玉瑩明白自家爹爹的憂思,出言安慰道。


    “嗯,我人雖老了,但還沒昏聵,看人的眼光自然不會出錯,我隻是憂心你,若我去了,你即便進了王家……”娘家沒人支撐,在婆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吧,再加上他年輕時做了許多混賬事,王家素來看不慣他,也不知劉玉瑩將來嫁進去了,會不會受委屈,都是他連累她了,劉老爺看了劉玉瑩一眼,眼中帶著無盡的憐惜與懊惱。


    劉玉瑩父女連心,一看便看明白了那未盡之語,不想老父如此掛心,便開口道:“爹爹現在操心這些,委實過早了些,再說女兒也非一般人,不會受人欺負的,爹爹不用擔心。”


    劉老爺瞧著女兒的麵色,清冷的清冷的神色中透出幾分剛毅,確實非一般女兒能比,聽著她這般自信的言語,心倒底放下不少。


    “真如女兒說這般,我倒也放心了。”重重一歎道:“咱們就等著王家盡快來提親吧!”他自知時日不多,早就同王嶺商量過,待他迴凜過親長,就會盡快來提親,瞧著那也是個利落人,想必不會讓他等多久吧!


    隻盼著女兒婚事順順利利的辦完,他也就再無別事可掛心了。


    待天色漸晚,劉玉瑩侍候著錢財主歇下,在丫環的陪同下,往自個院中而去,行至中庭,見樹影搖曳,夜空中玄月鉤,不由停下腳步,定定的望著出神。


    未來的日子會怎樣,嫁入王家的日子又會怎樣,雖說這麽多年,她一直初心未改,一直偷偷的盼著這天到來,可真到了跟王家談婚論嫁這天,她心裏其實一點底也沒有,平日裏雖然一慣的表現得堅強好勝,可心底總歸是個女子,少不了對夫婿的期盼,對未來的彷徨。


    空中清冷的玄月,散發著光輝照在她孤寂的身影上,此刻的她,隻覺得自己的渺小、柔弱,全都匯聚在這一刻。


    那些故作的堅強,她不隻要做給外人看,還要做給父親看,隻為了讓父親放心,讓他別總是掛礙她,以至於憂思不斷,於身體無益。


    知道父親對王嶺寄於厚望,此刻她隻期望王嶺,別辜負了父親的心意,能讓他如願以償。


    腦海中迴想起當年第一次見到王嶺時的場景,她躲在馬車裏,透過簾子,那少年身姿挺拔,一言一行,沉穩有度,談吐清雅,他似乎是感覺到有人在偷看他,轉頭看了過來,目若流星,她突然就紅了臉。


    劉玉瑩露出個淡淡的笑意來,對著頭頂那一彎玄月,微合雙眸,雙手合十,在心裏輕輕默念道:“隻盼著以後的日子,都過得平安順序,沒有坎坷波折,也盼著父親能長命百歲,親眼看著她幸福快樂。”


    念完這一句,輕輕睜開了眼,再看那月光,心底又是一片寧靜。


    “小姐,起風了,咱們迴去吧!”身邊的丫環珊瑚,小聲提醒道,白日的天氣是熱起來,但到了夜間,這風吹在身上,還是透著涼意的,老爺的身子本就不好,小姐若再病了……


    “嗯,好,咱們迴去吧!”劉玉瑩輕聲應道,不再打量這月光,隻輕抬腳步,緩緩而行。


    珊瑚抬起頭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了頭,不過一會兒,便又抬起頭看她,好一陣,鼓足勇氣般的,出聲問道:“小姐,可是擔心王家,怕這親事不妥?”


    劉玉瑩輕輕一歎:“親事是爹爹定下的,又怎會不妥,王家也算是好人家了,以後別這麽說,讓人聽了,生起誤會來。”


    “那小姐在擔心什麽?”珊瑚不解道,既然王家很好,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擔心什麽,是啊,她在擔心些什麽,王家家風不錯,王嶺更是她夢寐以求的夫君,如今瞧著也是誠心誠意要娶她,以後過了門,安心做個少夫人,料理清楚家事即可,委實不必想那麽多,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以後的事情,見仁見智吧!想清楚這些,劉玉瑩雙眸一厲,暗道自個也做出這杞人憂天的做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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