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


    劉老爺自從上次王荷來過後,就一直悶在屋裏不出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爹,該吃藥了,你這幾天都在忙什麽呢,怎麽總關在屋裏不出來。”劉玉瑩端著藥碗,走近跟前。


    “嗬嗬,沒忙什麽啊,我這不嫌外麵冷,在屋裏暖和些嘛,哎呀,這又該吃藥了啊,閨女,你說這藥這麽苦,讓爹怎麽喝得下。”劉老爺苦著臉道,一天三頓的喝藥,跟吃飯似的準時,他這年紀,本就胃口不好,吃藥就更敗胃口了。


    “唉,我也知道這藥不好,可大夫交代了要讓你吃著,不然又得難受,你這好不容易身子好了些,可不能前功盡棄,得好好養著,你老就勉為其難,吃了吧!”劉玉瑩見他苦著臉,很是心疼,可藥又不能不吃。


    “行行,那我吃!”劉玉瑩接過碗,苦著臉一飲而盡,現在他唯一的兒子劉榮至今不知所蹤,劉老爺雖然不願意承認,可心裏也知道,前前後後派了這麽多人過去廣州府找,可過去了這麽久,卻還找不到劉榮,這人十有八九是沒了。


    劉老爺一生在商場可謂是無往不勝,可沒成想,臨老了,還要受這種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罪。


    現在他身邊就這麽唯一一個閨女,可卻受他所累,原本定好的婚事也沒了,劉老爺別提心裏有多難受了。


    劉玉瑩自幼跟她小姑姑的兒子青梅竹馬,原本兩家也樂見其成,隻是在後來他又動了別的心思。


    不知何時,清水鎮出了一個叫王嶺的後生,年紀輕輕便是秀才了,又拜了大學士為師,將來定是前途不可限量。


    劉老爺還特意找人去打聽了一番這王家的情形,看看是什麽樣的人家,養出這樣的少年來,這一打聽下,更不得了,原來這王家便是之前一直不肯跟他家酒樓合作的那家,因為這個原因,品香樓的生意一落千丈,這家人他是知道的,不僅地多,生意還做得好,比起他家也毫不遜色!


    而且這少年郎跟他的寶貝女兒年齡相仿,劉老爺便動了心思,幾番三次想要說和這王嶺跟他的女兒,在劉老爺的眼裏,他的女兒不僅知書達理,而且生的落落大方,稱得上是清水鎮第一美女,他一直捧在手心裏養著,不論是再優秀的少年郎都是配的上的。


    王嶺不願意隻是因為他沒有見過他家瑩兒,若是他親眼見過了,定是要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的,卻沒成想,王嶺那後生還真是不知好歹。


    分明見過了他家瑩兒,卻仍是不為所動,這讓他很是氣憤,氣憤過後又是無可奈何。


    劉老爺也是個有氣節的,既然人家看不上他們,那他們也沒必要上趕著。他家瑩兒生的這般好看,根本不愁嫁。


    隻是他沒想到他的瑩兒竟然會對王家那個小子動心,劉老爺發現這件事的時候為時已晚,他心裏追悔莫及,可又無可奈何。


    隻想著瑩兒與那王家小子不過隻見過一麵,瑩兒用情並不深,現在挽迴也許還來的及,於是他火急火燎的給瑩兒定了親。


    原本想著那何家小子與瑩兒自幼青梅竹馬,何俊峰的娘又是他的親妹子,有這層關係在,瑩兒嫁過去總不會吃虧的。


    卻沒想出了這檔子事兒。


    榮兒出事了,他的身體也垮了。


    瑩兒一個人又要照管生意,還要應付族人親戚,最後竟然是被逼著親自退了親,退下了個彪悍的名聲,這名聲已經毀了,可瑩兒今年已經十六了,今後可怎麽辦?這都是他造的孽啊。


    劉老爺身子好轉過後,雖也私下相看人家,卻如何也看不中意,心裏也琢磨著,要不招個女婿入贅,可原意入贅的男人,又會是什麽好的,更覺得配不上自家姑娘,替女兒心疼可惜。


    眼見他將藥給喝了,劉玉瑩也鬆了口氣,便又細聲勸道:“爹,你如今年紀大了,身體大不如前,外麵的事兒,你也別多操心,不是還有陳叔看著麽,再不濟,女兒也是能幫把手的。”


    說起劉家的事務,之前因為劉老爺病重,劉玉瑩分身乏術,又被族中親眷苦苦相逼,迫於無奈,她不得不轉賣了一大部分家產,隻留下了一些田產,交給家中的管家陳叔料理,自己則帶著劉老爺來了府城。如今劉老爺身體好轉起來,便有心接過這些料理家產的事務,又因為劉老爺有招贅的想法,所以有心把女兒培養得強悍一些,也開始教著她打理外麵的事務,管理手中的錢財,以後將贅婿壓製得死死的,讓他翻不了天。


    “女兒你能幹,我是知道的,隻是爹在一日,爹便為你撐著這一片天,待爹去了,那就隻能靠你自己了。”劉老爺有些傷感的說道,看著女兒如花似玉的容貌,也是憂心不已。


    劉家現在雖然現在家中還有些家產,可隻留下了劉玉瑩這一個女兒,又沒有親近些的兄弟姐妹,而時常來往的一些親眷,之前他落難時候,這群人的嘴臉他也已經看清楚了,他都不屑跟這些人來往,可是如今就算遠避府城,那些愛占便宜討好處的人,也跟蒼蠅似的,趕都趕不走,不過就是看他的兒子沒了,他又時日無多,欺負他們父女兩個罷了。


    劉老爺歎了口氣,心裏有些哀痛,想著若是榮兒還在就好了,榮兒在,這些人也不敢這麽猖狂,瑩兒就算將來嫁了人也有娘家人照應著,也不怕受了委屈。


    劉老板如今的身體不複以往,家中出了這麽大的事,榮兒已經沒了,眼下他不得不為瑩兒的以後考慮。他有些憂心,怕他走後,女兒勢單力弱,一個女兒家,如何抗得住這些狼子野心之輩,想想還是打消了招贅的主意,有心將女兒遠嫁,再把家中這些家產給她做了嫁妝,以後離得遠遠的,這些人手再長,也伸不到。


    想到劉玉瑩這坎坷的命運,劉老爺心中難受,“都是爹害了你啊,若不是當初我有心撮合你跟王家那小子,耽擱了你跟你表哥的婚事,你現在恐怕早就嫁入了何家了,哪兒來的這些事。”


    提起王嶺,劉玉瑩臉色微微一變,不過很快又恢複如常,安慰劉老爺道,“爹你可別這麽說,女兒還要謝謝你呢,幸好當初你耽擱了這樁婚事,才讓我們有機會看清他們的嘴臉,不然若是女兒真的就這樣稀裏糊塗的嫁了進去,以後還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爹爹你該感到慶幸才對。”


    想到何家的所作所為,劉老爺也有些氣憤,往日裏他對他這個唯一的小妹甚是關照,事事都順著她,沒成想,她最後卻這樣對他的女兒,真是令人寒心。


    “經過這次,我算是看清了何家的真麵目,瑩兒你放心,有爹爹,爹爹就算拚著最後一口氣,在入土前,也一定能給你尋個好的,絕不讓那些等著我死後侵占咱們家產的人如意。”


    劉老爺也心急得很,身體一日比一日不好,他真怕得哪天突然就去了,留下女兒親事沒著落可怎麽辦。


    想起那些遠親,還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呢,他也忒發愁,這都是些什麽親戚啊,從不指望他們能幫上忙,隻盼著不拖後腿就好了。


    劉玉瑩聽他又在胡說了,搖了搖頭,“爹,別說這些了,你隻要好好養著,將來定能長命百歲的。”劉玉瑩心裏也有些難受。


    “長命百歲,那都是虛的,女兒你也不要如此作想,咱們得看清眼前的事實,好好合計合計,給你挑個什麽樣的女婿,我如今也隻盼著,能給你找個好女婿,能護著你平安喜樂一輩子,爹就是到了黃泉,那也能放心了。”


    “隻是這知人知麵不知心,什麽樣的人,才能算是好的?”經過這麽一遭,劉玉瑩跟別的姑娘也大不一樣了,說起自己的親事來,半點沒有不自在,甚至還如此詳盡的問出口來。


    “是啊,知人知麵不知心,你那些所謂的叔叔伯伯,姑姑嬸嬸的,介紹給你的那些男子,哼,我是一個也瞧不上眼的,你也不用去看,他們都不安好心,能結識什麽好男子。”劉老爺不屑的說道,心裏其實已經有了成算。


    “說起來,前日來咱們家的那位姑娘就是王家的大小姐吧?你如今跟她還有聯係?”


    劉玉瑩點了點頭,“小荷跟別的姑娘不一樣,她性子坦蕩,為人處世也十分重情重義,女兒與她很是合得來。”


    “如今咱們家落了難,周圍圍著咱們的,不是想打咱們家產的主意的族人,其他便是些落井下石的下人,這王大小姐還願意跟咱們家往來,確實重情重義。”劉老爺捋著胡子道。


    說罷他又轉頭問道,“你既然跟王家大小姐私交甚好,那你還有見過王家那位少爺嗎?”


    劉老爺這些日子悶在屋裏,便一直在琢磨這事兒,在他看來,這麽多的後生中,就王家那小子最不錯。


    看人看事,就憑那小子的行事手段,他自認年輕時的自己,都沒法跟人相比,毫無意外的,這是一個有能力的人,就憑著這份本事,無需任何幫助,他也能闖出一片天地,掙下一份家業來,更何況,打聽來的消息說,他家已經賺足了萬慣家產呢!自然就不會貪他家這點東西。


    想來想去的,覺得這其實是一個好人選,年紀相當,為人穩重,行事有度,又有學識,聽說他現在已經是舉人了,這般年輕便是舉人,想來將來中進士也是遲早的事。以前因為王嶺不識好歹,看不上瑩兒,他才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可如今瞧著瑩兒跟王大小姐關係如此之好,據說那王家少爺最疼愛的便是這個妹妹,有王家大小姐說和,這事兒沒準兒還有迴旋的餘地。


    劉老爺有了這個想法,卻壓在心底,沒有拿出來與女兒細說,總得先探探人家口風,才好行事吧!不然讓女兒空歡喜一場,他如何過得去。


    誰知他沒開口,劉玉瑩卻是猜出了他的意思。


    她道,“爹爹,你若是還在打小荷大哥的主意,我勸你盡早打消這個念頭。一來小荷是我的好友,我怎能利用她來接近她哥哥,二來,王家大少爺之前已經明說過了,他對女兒無意,女兒可不想再去丟這個人了。”


    劉老爺沒想到劉玉瑩會這樣直截了當的說出來,他愣了愣,才道,“你胡說什麽呢。”


    劉玉瑩歎了口氣,執起劉老爺的手,“爹,現下大哥還未找到,爹爹你身子又不好,我若是嫁人了,豈不是隻剩爹爹你一個人了,女兒不想嫁人,我隻想陪著你。”


    劉老爺看著劉玉瑩花兒一樣的臉龐,歎了口氣,“胡說什麽呢,不嫁人怎麽行,爹知道你打小就驕傲,你之前被王家那位大少爺傷了臉麵,心裏定然不願意再跟他有什麽牽扯,是爹爹疏忽了,既然你不願意,咱們就再看看其他的,我女兒生的這般好看,打著燈籠都不愁嫁,願意求娶我女兒的人家,都排著隊呢。”


    劉玉瑩笑了笑,待天色漸晚,侍候著劉老爺歇下,在丫環的陪同下,往自個院中而去,行至中庭,見樹影搖曳,夜空中玄月鉤,不由停下腳步,定定的望著出神。


    空中清冷的玄月,散發著光輝照在她孤寂的身影上,此刻的她,隻覺得自己的渺小、柔弱,全都匯聚在這一刻。


    那些故作的堅強,她不隻要做給外人看,還要做給父親看,隻為了讓父親放心,讓他別總是掛礙她,以至於憂思不斷,於身體無益。


    其實劉老爺說的她何嚐沒有想過,想到那日元宵燈會,大街上燈彩遍張,流光溢彩,光怪陸離,一輪明月當空,月華四射,照耀如白晝一般,大地清澈如洗,各色奇巧花燈,燈月交輝。


    那人站在她的身後,輕聲喚她。燭火映照著他的臉,燁燁生輝,她心裏也並不是一絲漣漪也沒有,隻是她很清楚,他的心裏沒有她。他隻不過是為了他的妹妹才不得不來找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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