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錦繡這幾句話一出口,不僅是把袁麗娘給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還順路給袁麗娘拉來幾個新上任的仇人……


    昨兒夜裏自告奮勇出來獻藝的足有六個人,除了那位緊跟袁麗娘之後彈箏的錢秋霜氣不過走了之外,剩餘的那四個可是都還在這燕喜堂門口不曾散去。石錦繡這時候的話也算是大實話,並不是單純的挑撥離間,畢竟昨兒真是這幾個人都那麽努力的展現自個兒,可不就是為了讓承天帝多看一眼,多留意她們一點子?袁麗娘除了占了個最先跳出來的名頭,還有什麽值得承天帝選了她最先宣召?!


    本來這幾個就已經心裏忿忿不平許久了,袁麗娘又是沒腦子的不加掩飾的得瑟了這一輪,更是讓這幾個人都恨不得聯手把袁麗娘這貨收拾一頓!


    如今這袁麗娘偏生又不安分,還沒來得及從燕喜堂走遠兩步呢,就找了個比她自個兒低一等的尚宮來惹是生非了,可惜遇上的也不是個她預想中的那等軟柿子,人家不過是三言兩語的反擊一番,這袁麗娘的底子都要被掀了個底朝天了!


    本就對她憋著點悶氣的這幾個小姑娘,也是家裏後院見多了廝殺的過來人——要是沒點兒在家練出來的膽氣兒,她們幾個也就不會在昨兒夜裏就能跳出來獻藝了!若是論嘴皮子功夫,這幾個可是也未曾怕過誰!於是便有個是這幾個人當中分位最高的芳儀陸蘭君,抬眼也往袁麗娘方向甩個白眼,冷冷道:“麗更衣自是有福之人,本該是要慎言慎行,好好兒惜福才是正理!這石尚宮也不曾說錯呢,麗更衣既然是抄了多迴宮規,就更該比旁人要多把這‘規矩’兩字記得個清清楚楚才是,怎麽好一朝得誌就都忘得個一幹二淨了呢?”


    那給袁麗娘做配的琵琶女餘尚宮餘巧眉,在這幾人裏頭最是怨氣十足,這時候見陸蘭君先開了口暗諷袁麗娘沒規矩,便也緊隨其後,隻跟著冷笑道:“陸芳儀說的也是正理,隻是麗更衣卻是未必聽得進去陸芳儀的好話呢!許是石尚宮說的是實情,麗更衣一心隻撲在習舞之上,怕是真真兒其它事兒就不管了,豈止是不長記性,簡直是都不顧尊卑了!”


    袁麗娘原本正被石錦繡的伶牙俐齒給氣得正發昏,一下子沒防備,竟是又被這餘巧眉一頂“不顧尊卑”的大帽子給扣下來,更砸得她都要維持不住那裝模做樣的斯文外殼子,幾乎都要橫眉怒目的叫喊起來:“你這話是說誰?!我那裏有什麽不顧尊卑的舉止?我是從七品更衣,那南蠻子是沒品級的尚宮,我是尊,她是卑!要說是不顧尊卑,那也是她不顧尊卑,那裏跟我有相幹?!”


    陸蘭君也是有些兒小聰明的,那裏聽不出來餘巧眉的言下之意?況且還有個傻不愣登就順著餘巧眉挖的坑往下跳的袁麗娘配合著,若不是這場合不對,隻怕陸蘭君都要忍不住的笑幾聲兒樂嗬一把!


    這邊廂袁麗娘話音剛落,那邊廂陸蘭君便閑閑的也冷笑著接話道:“麗更衣這話就沒道理了!咱們都是同在這未央宮裏頭侍奉皇上的姐妹,又是同在一批秀女裏頭出來的,原本也沒什麽要真正論這什麽大尊卑的時候不是?若是麗更衣覺著自個兒是比石尚宮高了一個等級,便能倚勢欺人的欺壓人家,可不是真真兒白抄了這許多宮規?”


    餘巧眉也是個妙人兒,一聽見陸蘭君這些話,便知道了這是牆倒眾人推的好時機了,也就趕緊的打蛇隨棍上的和陸蘭君一唱一和道:“可不是陸芳儀說的這個理兒!我也是沒品級的小尚宮呢,可也沒見著那位更衣姐姐,芳華姐姐,芳儀姐姐們和我這等小尚宮論什麽尊卑呢,倒是隻見著姐姐們對我愛護有加!況且要是照著麗更衣這意思,官大一級便能壓死人了,那陸芳儀還是比麗更衣更高兩級的從六品芳儀呢,怎的不見麗更衣和陸芳儀論一論尊卑之道?難道是麗更衣仗著自個兒在侍寢這事兒上頭占了先機,便也就不把別人放在眼裏了不成?這可不正是應了陸芳儀的話了,真真兒是白抄了這許多宮規!”


    餘巧眉這話說得甚是誅心,卻也是順著袁麗娘方才的話給推出來的一段兒,加上本來眾人就有好些人是看不上袁麗娘那輕狂樣兒的,聽見餘巧眉這般說來,倒是都覺得遂了心合了意,不由得就有好幾個人忍不得,紛紛捂嘴輕笑出聲,硬生生的襯托出來袁麗娘成了個眾人眼裏的笑話兒了……


    袁麗娘腦袋瓜子本來就是一包草,偶爾靈光一現冒出來點兒小聰明當然也是有的,但這種靈光一現卻不是時時刻刻都能有的,這時候被陸蘭君和餘巧眉合作無間的連環擠兌著,那些含著嘲諷的笑聲又此起彼伏著,她腦子已經是有些兒懵懵的,一時半會兒也轉不過那彎兒來,隻氣得在那兒使勁的大喘氣,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陸蘭君眼角餘光分明看見最先接招的石錦繡已經趁亂抽身而去,此時正快步往外頭宮道走,眼見著都快要走得不見人影了!陸蘭君便也就見好就收,沒得人家都跑了,留著自個兒還和這腦子不清楚的傻子袁麗娘糾纏罷?


    陸蘭君便也施施然的轉身就走,便走還邊拋下兩句話來:“今兒是麗更衣的好日子呢,也不是咱們和她聊天的好時候,咱們姐妹們還是且都散了罷,沒得耽擱了麗更衣迴宮去梳洗打扮著的,那倒是咱們姐妹們的不是了!”


    餘巧眉見陸蘭君跟石錦繡一般撤了,自是也快步跟上,隻是走了幾步後,還是忍不得自個兒心裏那對袁麗娘的惡意,舉起了帕子掩了半邊臉龐,迴頭對還氣得怔怔的袁麗娘露出個又是嘲諷又是得意的微笑來,確認袁麗娘接收到了這惡意,這才慢條斯理的也一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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